第4节

    隔壁桌的女同事在转椅上斜用力，凑到古今身边，把资料交给她，顺便逗她：“男朋友？”
    古今连忙摆手，又没法跟她解释“是我表姐男朋友的哥们”这种明显会被人怀疑脑子有问题的关系，弱弱的答：“就是朋友。”
    同事笑而不语的转回了自己的座位，看着古今格外勤快的把工作收尾，起身倒水的时候点了点古今的脑袋：“我知道了，是快要成为男朋友的朋友。”
    古今没反应过来，等人走了自己又重复一遍这话的时候，忽然就脸红了，咬着中性笔的笔帽，想着要是范思哲那么帅的人给自己当男朋友，嘿嘿，好羞涩。
    当然，这些胡思乱想在坐到范思哲车里的时候就戛然而止了，她有些不安的看着范思哲，“为什么要请我吃饭啊？”
    范思哲看了她一眼，“系好安全带。”
    虽然私下里会小鹿乱撞一下，可真在他面前的时候古今总有一种面对高中教导主任的惶恐。她手忙脚乱的系上安全带，怀里的小挎包掉到了座位底下，又慌乱的弓着腰去捡包。
    范思哲解了安全带倾身帮她捡起包来，放到她怀里，纳闷的问：“你这么怕我干嘛？”
    古今小声的说“谢谢”，又在车子开起来的时候慢半拍的辩解，“我不怕你。”
    范思哲侧头看她一眼，“哦，那你很勇敢啊，给你鼓个掌。”
    他的调侃让古今莫名想笑，弯了会儿嘴角又想起来之前打电话的事，赶紧道歉，“那天晚上给你打电话是不是给你带来困扰了？对不起啊，我就是单纯的好奇而已，王老师说想找到报案者，我看见案发的房间在你原来房间隔壁，就自己瞎猜来着，不过我没跟老师说，节目里也没提到的。”
    她在一旁碎碎念，范思哲听着她讲话，倒觉得拥挤的路况没那么烦人了，“那期节目我看了，做的挺好的。”
    “主要是王老师做的，我也觉得挺好的。”古今一点儿都不谦虚的接受了人家的表扬。
    下班高峰期，在最拥堵的路段上，车子还不如人走的快。范思哲降下车窗，看着窗外繁华的街道，扭头问古今：“你想吃什么？”
    “哎？”古今还以为他决定好了，认真的思考了一下，“日料可以么？”
    “当然。”下个路口，范思哲拐了出去，抄小道转了几个口后道路畅通起来，只是景色也没那么繁华了。
    古今随口问：“我们这是去哪儿啊？”
    范思哲目视前方，“现在才考虑去哪儿是不是有点儿晚？心大成这样，卖了你还得替我数钱。”
    古今一脸认真的发问：“你长这么帅怎么会是坏人？”
    “被卖了的那几个女生大概和你想的一样。”范思哲窜出来这么一句，忽然顿住了，话题又回到了那个案子上。
    他心里有些不舒服，表面上却看不出来，就像那天跟敲门的警察坦白一样，他跟眼前这个迄今只见了三次面的小姑娘说了一样的话：“是我报的案。”
    “啊！”古今一脸“我就知道”的表情，“你是怎么发现他们吸.毒卖.淫的啊？”
    范思哲眼角扫到她脸上的崇拜，哭笑不得，“说他们吸毒是我编的，那天早上太早了，只说情侣吵架的话怕警察不及时出警，我也没想到他们居然真的在吸.毒。”
    古今有些懵：“你报假警？”
    “呃。”范思哲笑了一下，“和你想的福尔摩斯探案不一样，失望了？”
    古今摇头：“那倒没有，所以你只是听到那间屋里有争吵声就报警了？”她说着冲他竖了个大拇指，“你好有正义感啊！”
    范思哲的笑有片刻的僵，“你知道我为什么不愿意接受采访么？”
    “怕还有同伙打击报复？”
    “一方面。”范思哲把车子停在一个居酒屋门口，“下车再说。”
    居酒屋不太大，位置也有些偏，但是进去了才发现座无虚席，而且这里的人说话声音很小，环境相当好。
    找了个位子坐好，老板亲自过来和范思哲打招呼，“好几个月没见你了。”
    范思哲把菜单给古今让她点菜，扭头看老板，“出差，刚回来。”
    老板看看他又看看古今，用嘴型问：女朋友？
    范思哲摇了摇头，无声的说“嘘”，然后出手按古今在看的菜单：“有什么特别想吃的没？”
    古今诚恳的摇头又点头：“看起来都很好吃，都想吃。”
    老板“噗”的笑出声，从她手里收走菜单，“有忌口没，给你们上几道招牌菜吧。”
    “没有忌口。”古今答完，看着老板离开的背影问范思哲：“老板不会宰我们吧？上最贵的菜什么的。”
    “有可能。”范思哲居然严肃的点了点头，眼看古今打算叫服务员过来重新点菜，才笑呵呵的阻止她，“那是我同学，他如果非要送几道最贵的菜我们也不能浪费他心意对吧？”
    “是你同学啊……”古今有些气恼的瞪了一眼范思哲，觉得他好像在耍自己玩。
    菜一道道的上齐，古今每样吃了一口，毫不吝啬的夸赞厨子，“做的真好吃！”
    “老板听到你这么夸他肯定很高兴。”
    “老板做的？”
    “嗯。”范思哲夹着肥美的三文鱼蘸了一大坨芥末，“他之前去日本读研，研究生没读完倒是学了一手好厨艺，回国也不做电气了，开了个饭馆当厨子。”
    “好任性。”古今抬头看了眼忙碌的老板，又称赞了一句：“真好。”
    “真好？他都快被家里人骂死了。”范思哲笑着摇头，“也不知道他这馆子能撑到什么时候。”
    “起码他现在能做喜欢的事，这就很好了啊。”
    范思哲看着古今不谙世事的脸，想着自己大学刚毕业那会儿似乎也是这么理想主义。
    填饱了肚子，古今又提起之前没说完的话，“你刚才说的，还有一方面，是什么啊？”
    “还有一方面……是不想被骂。”范思哲皱了下眉头，“我住在那个酒店，不是第一次听到那种声音，之前总以为是情侣吵架……听说那天被带走的女孩胸腔骨折，如果我早一天报警，或者在警察来之前，我能过去看一看，或许她不会受那么重的伤。”
    “这也不是你想的啊，为什么会被骂，你救了那些女孩子。”古今好像已经看见有人骂范思哲似的，手臂一抱，气愤的说：“反正我觉得你很好，如果没有你，还不知道有多少女孩要继续被害呢！”
    范思哲对着这么义愤填膺的古今，忍不住伸手过去拍了拍她脑袋安抚她情绪，“那天你给我打电话以后，这种自责的感觉就强了起来，尤其是看完你们做的那个节目，知道她们受到的虐待，就后悔没早一点儿发现。”
    他不想让气氛太僵，结束了这个话题，开玩笑的说：“所以，今天叫你出来吃饭，找个树洞倾诉一下。”
    被当成“树洞”的古今十分仗义的表示：“放心吧，我嘴特别严！不会告诉别人的！”
    范思哲十指交叉放在下巴上，皱了下眉，“据说‘放心吧我不会告诉别人’这句话是十大谎话之首。”
    古今噗嗤笑出来，笑完了又好奇的问，“剩下的九大谎话还有什么？”
    “还有啊……”范思哲想了想，“第二名好像是‘我就抱着你睡一觉，什么都不干。’”
    古今差点被水呛着，憋着笑，又憋不住，义正言辞的指责他：“你这是开黄腔呢？！”
    范思哲抽了张纸巾给她，笑的好看，“你问我问题，我正经回答你啊，第二名就是这个。”
    “好吧，第三名呢？”古今继续问。
    “‘我就看看，我不买。’”范思哲随便说了一个，他记得原来的第三好像是“我就蹭蹭，不进去”，当然，这种话还是别跟一个不太熟的而且很容易害羞的小姑娘说了。
    “啊！”古今听他这么说，猛地掏出来手机翻看，然后沮丧的告诉范思哲，“今天忙昏头了，居然忘记清购物车了……都下架了。”
    范思哲不怎么网购，不太清楚古今说的意思，“是说卖光了？”
    “嗯，特价的都卖光了。”古今对着面无表情的范思哲解释，“今天双十一啊！”
    “双十一？”范思哲记得很久以前他还在上学的时候似乎也跟同学一起“庆祝”过这个节，“那不是光棍节么？”
    古今顺嘴就接话，“单身狗就是要用买买买来过节啊！”
    “没关系，虽然你没能买买买，但是你可以和另一个，呃，单身狗，一起吃吃吃啊。”范思哲帮她添了茶水，“多吃点儿，别省着，自己人。”
    他想说老板是自己人，可古今这么听着觉得耳朵痒痒的，少女总是容易把一切事情想成暧昧的桃红色。
    眼前是一小盘芥末章鱼，古今无意识的夹了一大筷子塞进嘴里，芥末汁混着薄芡包裹着鲜嫩的生章鱼块，口腔里立马充斥着呛人的辣味，那味道直冲脑门仿佛打通任督二脉一样苏爽，唇齿间的章鱼肉却柔软又筋道，入喉便想让人吃下一口。
    吃了太多芥末，古今端起茶杯喝了一大口茶，然后肆无忌惮的开始脸红了。
    作者有话要说：　　今晚的更新由没吃晚饭没买到烤地瓜最后写的太饿了决定吃寿司（芥末章鱼口味嘿哈）的小布为你独家发送_(:3ゝ∠)_
    芥末章鱼超好吃yoooooo~
    吃不到也没关系，评论给你发小红包也不错嘻嘻~
    ☆、下雪天的口红
    6
    饭后范思哲送古今回家，天色阴沉，看起来很是压抑。
    “今晚会下雪。”古今拢了拢羽绒服的领口，西北风呼呼的往脖子里灌，冻得她想跳脚。
    范思哲觉得自己不管是脱大衣还是解围巾都不太合适，加快脚步坐进车里，开了暖风驱散寒意，“是么，没看天气预报，明天不出门，在家歇着。”
    “嗯，别出去了，雪天出行也不方便，肯定得堵车，交通事故也多。”古今转而又问，“你是换了家酒店住么？”
    “啊，没有，暂时住在顾临那里，他三班倒，房子大部分时间空着。”范思哲答。
    顾临的一室一厅一个人住挺好，两个人都在的时候就要有一个睡沙发，他还是想赶紧找一个合适的酒店住的。
    车子很快开到了古今楼下，三环的地界，小区看着也挺高档，古今吐槽说工资一大半都搭在房租上了。
    “往北边找找，有便宜的房子吧？”范思哲记得他刚毕业那会儿都住在郊区。
    “不行啊，我们台里经常要加班到大半夜，早出晚归的在郊区不安全。”古今叹气，看了眼时间，“我明天一大早还得去拍今年第一场雪的新闻呢。”
    她被分到了民生新闻组，虽然每天都是走街串巷的做些小新闻，但她已经很庆幸了，因为她看见了分到会议新闻那边的同事每天按照规定重复着套路似的镜头和解说词，还要被上司批评毫无新意。
    “回去吧，注意安全。”范思哲朝她挥挥手，看着她冻得跟个小鹿似的蹦蹦跳跳的往回跑，笑着摇了摇头，就不知道多穿点儿。
    雪是半夜偷偷的的落下来的，窸窸窣窣的落了满地，放眼望去全是白色。古今跟摄像李泰约好了早晨七点在商业区的街道口集合，组里实行新人搭伙工作，李泰比古今早一年进电视台，经验丰富的多，给了古今不少指导。
    “泰哥，一会儿我要演示栏杆这里的雪厚度，记得推个特写，然后是南北这条道……”古今讲了一遍自己的安排，李泰冲她比了个ok的手势，然后倒数计时开始拍摄。
    “观众朋友，现在我们位于蓝里南路和解放街二路的交叉口，今天凌晨三点多钟，我市迎来了今年的第一场雪……我们可以看到，栏杆上未清除的雪已经有一掌高，大概十厘米多些……路上的行人车辆步伐也都放慢了许多……环卫工人正在奋力的铲除道路积雪，为大家营造安全的出行环境，那么……”古今正按着计划一步步的走着报道，忽然看到李泰冲她打暂停的手势并且指向她身后的马路，随着李泰调转镜头并且大步往前走，出了镜头的古今迅速的转头，发现身后的马路上出了交通事故，立刻一边根据现场情况解说，一边跟着李泰跑到车子前面。
    黑色的商务车貌似昨晚才坐过，古今不确定的等车主熄火下车看了看，还真是范思哲。
    范思哲跑到车前去看躺在地上的老人，发现有人拍摄正要阻止时，一扭头看见了微张着嘴的古今，忍着烦躁没说什么，也没跟古今打招呼，蹲下去问老人，“大爷，你哪里不舒服？”
    躺在地上的老人一看见车主立马侧身弓腰的抱住了范思哲的腿，“你！就是你！你撞到我了！”
    古今看着老人夸张的动作表情，觉得范思哲这是撞上“碰瓷儿”的了。
    李泰往前走了两步拍老人的控诉，被老人一巴掌推开镜头，“你们是谁？谁让你们拍的！你们这是侵犯我肖像权！不许拍！”
    范思哲被抱住了一条腿没法动弹，看见有人在围观，也不确定有没有目击证人，他今早疏忽了没开行车记录仪，谁知道就撞上了这种事，拿出电话来报了警，等人来处理。
    低头看了看正“哎呦哎呦”叫的老人，好像是真的摔着了，范思哲又打电话叫了救护车来，老人听见了范思哲打的两个电话，确定范思哲没打算跑，空出一只手来扶着摔疼的后腰，“你得给我出医药费！你别跑！”
    左右没法走，范思哲看了看一旁的古今，蹲下去跟老人讲理：“路口有监控，刚才我根本没碰着您，您自己摔倒的，一查监控就能查出来。”
    那老人眼里却闪过一丝算计，小声跟他说：“这边监控昨天就坏了，下了雪且修着呢，你要是私了给两万块钱这事就算了，不然去了医院上了派出所就不知道要花多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