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节

    正当两人僵持不下——是戚悦单方面觉得两人在僵持——之时，另一边房门打开，戚哲沉着脸走出来。经过戚悦和戚嫣二人身边时，他侧头看了戚嫣一眼，轻轻说了一句：“白痴。”
    戚嫣急道：“阿哲，你怎么能骂悦悦呢？她可是你的姐姐！”她说着转向戚悦，满面歉容，“悦悦，阿哲从小就是这样，你别跟他一般见识。”
    戚哲脚步一顿，忍了忍终究没忍住，直勾勾地盯着戚嫣，口齿清晰地说：“我说的是你，白痴。”
    然后，他哼了一声，掉头就走。
    戚悦和戚嫣双双愣住。
    回过神来之后，戚嫣微微红了眼眶，她看向戚悦，美丽的大眼睛里盛满悲伤：“我也不知道为什么，阿哲几年前总是这样……唉，也不知道我是哪里做得不对，他好像总不把我当他的姐姐尊敬。”
    戚悦忽然多了个荒谬的想法——不用她动手，柳薇薇母子三人就能闹得不可开交。比如说现在，柳薇薇必定是跟戚嫣强调过别跟她来往，可戚嫣却觉得柳薇薇看错了人，开开心心地跑来跟她交往；柳薇薇不让戚哲玩单反，戚哲对此自然十分反感；而戚嫣和戚哲这对姐弟之间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似乎也有着经年的矛盾。
    “该吃饭了，你先去吧。”戚悦没有接戚嫣的话，反而趁着戚嫣忧伤的时候砰的一下关上了房门。
    稍作收拾之后，戚悦才走出自己房间。可打开门一看，戚嫣还静静地站在那儿，一见戚悦出来，脸上就带了笑。
    ……这人，还真坚韧。
    戚悦没再多话，与戚嫣一起下了楼。而当柳薇薇看到这两人气氛和谐的携手下楼时，脸色顿时就变了。她避开戚兴城的目光狠狠地瞪了戚悦一眼，随即不知道想到什么，挑眉笑了。
    戚悦心中微动，用戚嫣对自己的示好来打击柳薇薇倒是不错的方法，从柳薇薇的态度上来看，戚嫣估计是真傻，而不是蓄意接近她。只是……柳薇薇怎么又高兴起来了？
    戚悦的不祥预感在落座后应验。
    “悦悦，”戚兴城慈祥地看着戚悦，“刚才薇薇跟我说，就让她陪你去买衣服吧。你们总该好好相处的，就让她帮你参详参详。”
    “要去逛街吗？太好了，我也想一起去。”戚嫣歪着头接道。
    柳薇薇笑看了自己女儿一眼，又看向戚悦：“悦悦，我们从来没有一起逛过街，趁着这个机会，我们好好交流，互相多了解了解。”
    戚兴城闻言，满意地笑着点头：“是该这样。”
    戚悦维持着脸上的笑，可心中却是一沉。
    先前戚兴城答应给她钱买衣服，等拿到了那笔钱，之后买什么，花在哪里，就是她自己的事了。可没想到戚兴城却把这事跟柳薇薇说了，她估计柳薇薇是不乐意戚兴城给她那么多钱的，所以才提出陪她去逛街。这样一来，钱就到不了她手里。
    偏偏她之前伪装出想要跟柳薇薇和谐相处的假象，坑了自己，现在就不能像过去一样一口拒绝。
    “我跟朋友约好了一起去。”戚悦笑了笑，“我那朋友比较害羞，如果知道有长辈一起去，会不自在。谢谢柳姨你的好意，我们下回再一起去逛吧。我们毕竟同住一个屋檐下，互相了解的机会还有很多。”
    柳薇薇温婉地笑道：“现在这个社会，太害羞了可不好。不如就趁这机会，我也跟你的朋友见见，熟了之后不就不会不自在了吗？”
    “柳姨您说得对。”戚悦含笑点头，“下次我一定把我朋友带来让您见见。”
    她转而看向戚兴城，神情温和却坚定：“爸爸，这次我就不麻烦柳姨了，我跟朋友去就行。”
    “行，那就下次吧。”戚兴城虽有些不悦，到底答应了戚悦。他想，悦悦才刚想通，还是不要逼她逼得太紧的好。
    见戚兴城松了口，柳薇薇也不好再强求跟戚悦一起去买衣服，然而她却没有这么轻易放弃，反而笑着对戚兴城道：“兴城，我们家虽然不缺钱，但总不好让孩子们养成花钱大手大脚的习惯。”她摆出“不是我这个继母苛待继女，我是为了她好”的模样，目的当然只有一个。
    戚兴城赞同地点头：“也是。”他看向戚悦，用带了点儿商量的语气，“悦悦，这样吧，我先给你五万，你先用着，不够再跟爸要，行吗？”
    ☆、第27章
    戚兴城用的虽然是商量的语气，但戚悦明白，他希望她这个女儿能懂事一些，而之前戚悦给他的感觉，就是个突然变得懂事了的女儿。如果现在戚悦能够顺从他，他心里自然会很舒服。
    她一口气要三十万确实多了，可要开公司，钱少了不够用那可怎么办？更何况相对于她应得的来说，三十万不过是个小数目。而且，她不愿让柳薇薇得逞。
    极快地思索过后，戚悦已经有了主意。
    “好……”戚悦垂下视线低低地应了一声，尾音到后来却带上了哭泣的颤音。
    戚兴城急了：“悦悦？”
    戚悦吸了吸鼻子，哽咽道：“明明……明明刚刚才说好的，怎么可以变卦呢？”她顿了顿，让自己的声音大了些，“妈妈还在的时候，我想要什么就能有什么，现在我只是想要一点钱而已……”
    见自己的女儿哭得伤心，戚兴城脸色立刻就变了，忙起身离开餐桌走到戚悦身边，大手搭在她的肩膀上柔声宽慰道：“悦悦，你别哭了。好好，是爸不对，之前说好的，爸爸不该出尔反尔。一会儿爸就把钱给你，啊，别哭了。”
    “嗯……”戚悦依然垂着头，拿手背去擦眼角的泪，“谢、谢谢爸爸。”
    餐桌对面，柳薇薇气得直咬牙，用哭来装可怜本来是专属于她的对付兴城的方法，没想到他女儿竟也学会了，还用得这么熟练！在这个家中，她是这一招的鼻祖，所以这时候她就算再不爽也只能憋着，她太清楚了，只要她再开口劝说兴城别给戚悦那么多钱，兴城绝对会跟她翻脸。
    “妈……”戚兴城此刻注意力都在戚悦身上没注意柳薇薇，戚嫣却注意到了，她忙扯了扯自己母亲的衣袖，小声道。
    柳薇薇瞪了戚嫣一眼，压低声音道：“刚才的事我还没找你算账呢！一会儿跟你说！”
    “妈妈……”戚嫣蹙眉，她也知道她妈妈想跟她说什么，想了想，她的眉头舒展开，一会儿她就好好的跟她的妈妈说，让她妈妈能改变对悦悦的态度。
    戚哲事不关己地低头玩弄着手机，时不时抬起头来看对面一眼，又垂下视线。
    或许是要让戚悦放心，晚饭过后，戚兴城立刻就将钱转到了戚悦的银.行卡上，三十万，不多不少。
    钱有了着落，戚悦也就松了口气，接下来，她要做的，就是继续学习，以及等待舅妈那边的消息。
    戚嫣的房间中，母女俩正进行着一场并不愉快的对话。
    “妈妈，我觉得你真的误会悦悦了。以前她是挺任性的，但现在的她，真的不一样了，你应该放下有色眼镜，那时候你就会发现，她真的挺好相处的。”戚嫣据理以争。
    柳薇薇简直快被胳膊肘往外拐的戚嫣给气死了，她深吸了几口气让自己的怒火稍稍降了些下来，才怒道：“你懂什么？她那都是装的！你小孩子看不清没什么，人心险恶你不懂也正常。但你要听妈妈的话，离她远点儿，省得被她卖了还帮她数钱！”
    “妈妈，你怎么能这么说悦悦？你有点耐心，她真的不是你说的那样。”戚嫣勉力解释。
    柳薇薇眼睛一瞪：“我吃的盐比你吃过的米都多，戚悦是个什么样的人，我会看不出来，还要你提醒吗？”她放柔了语气，“嫣嫣，想想看我们之前过的都是什么样的日子，你爸没来陪你的时候，你都不能随便给他打电话，因为那时候，他就是在陪着戚悦啊！现在的一切，都是戚悦欠你的，你要拿回来，不能有一点心软，明白吗？”
    戚嫣并不是个口才多好的人，再加上这样的话柳薇薇从小到大就灌输给她，也不知到底说了多少遍，她早已被洗脑，认同了这个理论，因此说不出任何反驳的话来。
    可是，想到戚悦的模样，戚嫣又不肯放弃，小声道：“妈妈，我还是觉得，我们以前看错了戚悦，她之前是因为她妈妈才刚去世，这才对我们很不好，你看现在，她都变了。那我们难道不也应该好好对待她吗？”
    “我说了，她那是在演戏，你怎么就不明白呢？！”柳薇薇被自己这不听劝的女儿气坏了，“反正我跟你说，以后你不能跟她走太近，否则我就没你这个女儿！”
    柳薇薇语气说得重，也确实吓到了戚嫣，她讷讷道：“……我知道了，妈妈。”
    “这才是我的好女儿。”见戚嫣态度良好，柳薇薇的语气也不再像刚才那样严厉，“我毕竟是你的妈妈，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和阿哲好，你要相信妈妈。”
    “我知道的，妈妈。以前你为了我和阿哲，受了很多苦。”戚嫣想起过去不能光明正大跟自己父亲在一起享受天伦之乐的日子，也是一阵心酸，忙抱住了自己的母亲。
    女儿的善解人意令柳薇薇倍感熨帖，她轻轻拍打着戚嫣的背，柔声道：“你知道就好，以后我们母女一条心，一定要把戚悦的假面具给揭下来！”
    “嗯。”戚嫣低低应了一声，双眼无声地看向地上不知名的一点——为什么，大家就不能和平共处呢？
    戚家别墅的隔音效果非常好，戚悦听不到戚嫣房中的声音，此刻她正专注于看书。有时停下翻翻书桌上放着的那许多书，她就感觉相当不好，也不知道她还得花多少时间，才能真正适应这样读书的日子。
    戚悦在家风平浪静地过了几天。戚兴城工作日都要上班，柳薇薇时常要出去逛街，跟她的朋友们聚会。戚嫣要么躲在自己房间，要么跟朋友约好出去玩，也没有再来找过戚悦，除了吃饭的时候，两人也见不着面。倒是戚哲，因为戚悦去书房找过几次书，跟他碰到过几次，当然，戚哲就没给过她好脸色。
    这天，戚悦终于接到了来自舅妈的电话。而更令戚悦欣喜的是，舅妈同意了她的提议。
    趁着还没开学，戚悦立刻去找了舅妈，准备筹备开公司的事。去见舅妈前，她打了个电话给盛琪琪，把她也叫去了。
    听说要开个家政公司，盛琪琪表情惊讶。
    “开公司？你说，我们？”开公司这种事，对盛琪琪来说自然太过遥远，所以戚悦大致说明情况之后，她有点懵了。
    “具体情况等到了我舅妈那儿再说。”戚悦笑道，“将来我舅妈是公司主力，我主要就是出钱，外加打杂，你有时间的话，也来帮帮忙。”
    “我都快闲出鸟来了，时间多的是！”盛琪琪撇撇嘴。跟着戚悦往方瑜家走的路上，她不禁走神了。
    跟大人一起开公司啊……听起来好高大上的感觉，可是她真能行吗？收保护费她是行，只要够凶敢打架就行，可是开正规公司……她怎么觉得心里慌慌的呢？
    但与此同时，盛琪琪的心里还有种兴奋。这是一种进入从来没有涉足过的领域的兴奋，这是一种对于自己以及未来的信心和期待。
    薛思然去上补习班了，家里只有方瑜在，在决定要开公司之后，她就把原先的工作辞了。好在她的工作并不要求工作年限，就算公司没开成功，她回去还是照旧能找到一样的工作。
    戚悦简单介绍了一下双方，三人各自落座。
    公司的法人代表自然是方瑜，而戚悦则是投资人。方瑜这几天也没闲着，她是上网查了不少东西，考虑过很久，越想越觉得有可行性，这才给戚悦打了电话，想跟戚悦一起干。在知道戚悦已经解决了资金的问题后，方瑜更有信心了。不用问她也知道戚悦的钱是哪里来的，照理说这么大的事，她该给戚兴城知会一声，可戚兴城之前做的事太伤薛家的心了，因此她也就决定压下那想法。从今往后，她也只认戚悦是她在戚家的唯一亲人。
    既然决定要开公司了，就不能什么准备都没有。方瑜什么都不懂，可她肯学，因此这几天除了上网查资料，她还翻了很多的书，都是跟开公司有关的，看得她头昏脑涨，可却莫名的有种满足感。
    三人围坐在茶几旁，方瑜拿着纸币，旁边放着一台电脑，三人开始讨论具体细节，随时上网查。
    关于开公司的规章制度，网上列得非常详细，有些人员比如说会计是公司必备的，这个方瑜可以解决，她最近也问了一些做保洁的朋友，家里有退休在家的会计亲戚，小公司活不重的话，可以重新出来工作，反正闲着也是闲着。而在听说方瑜要开家政公司之后，她的朋友们纷纷表示愿意跳槽来支持她。反正方瑜拿出的工资也不可能比那些公司少，不如来帮方瑜一把。
    三人商量了许久，先把公司的名字定下来了，就叫“放心”家政服务公司，通俗易懂，好听又好记。之后又是一些细则，三人都慢慢商量着解决，时间就这么过去了好几个小时。
    晚饭的时候薛思然回来了，戚悦和盛琪琪在方瑜的热情挽留下留下吃了饭，后来盛琪琪和方瑜互相留了联系方式，二人就告辞了。之后的行动，戚悦基本上会放手交给方瑜和盛琪琪，她那边总是出来毕竟不方便。方瑜平日里很喜欢跟薛思然学一些新鲜事物，因此三人建了个微信群，有什么事情可以在群里商量。
    在开学还有一个星期的时候，戚兴城告诉戚悦，起航拯救训练营已经完了。听到这个消息，戚悦也没多高兴，她已经几乎忘记那个地方了。不过当她看到柳薇薇在午饭后接了个电话后神色大变，准备出门时，她忽然想到，或许她忽略了一些事。
    戚悦立刻给盛琪琪发了个消息，让她骑着电瓶车到她家小区不远的地方等着。而她自己则赶紧拿上东西跑出房门，拦住神色匆匆的柳薇薇道：“柳姨，你是不是要出门？顺便带我一下吧，我也刚好要出去一下。”
    这是一个周六，戚兴城刚巧在家，因此听到戚悦的话，柳薇薇并不能断然拒绝，她目露迟疑，忙问道：“你要去哪儿啊？”
    戚悦道：“就是跟我朋友见个面，我们想去逛街。对了柳姨，你要一起来吗？之前我跟朋友说过了，她说没事，她会努力不害羞的。”
    柳薇薇频频低头看时间，嘴里匆忙回道：“这回我有急事，下回吧。”
    “这样啊。”戚悦顿时露出了一脸失望的神情，“我还以为这次我们可以交流交流感情呢。”
    “下次吧！”柳薇薇急忙应了一声，快步走下楼去。
    戚悦自然不可能这么容易放过她，她也忙追了下去：“柳姨，那你这次就顺便带我一程吧。就在市中心，不远的。”
    “我不顺路。”柳薇薇一口回绝。
    戚悦好奇地问道：“不顺路啊……柳姨，那你去哪儿啊？”
    柳薇薇神色微变：“我去我朋友家。”
    “那是哪里？”戚悦继续追问，“如果方便的话，半路把我放下来就好。”
    柳薇薇被戚悦烦得没办法，心中的烦躁令她回头怒声道：“你到底想干什么？”
    戚悦往后缩了一缩，讷讷地说：“柳姨……我只是想跟你搞好关系而已。我真的想跟你和平相处的。”
    柳薇薇看了楼上一眼，戚兴城就在书房里，随时可能出来。
    她压低声音，咬牙切齿地说：“你别再装了！你能骗过嫣嫣，可骗不过我！”
    戚悦点点头，了然道：“你说得对，论装，你还是鼻祖，我当然比不过你。”
    “你！”柳薇薇怒道，可随即她想起跟人约的时间快到了，只能深吸了口气道，“你到底想做什么？”
    “不想做什么，我就只是想跟朋友逛个街而已。”戚悦道，“你要是不顺路，就半路把我放下好了，就清河广场也行。”
    柳薇薇又缓了缓，总算把心里的那口浊气吐了出来：“好，我就送你一程！”清河广场距离她要去的地方还很远，倒是没什么关系。
    她快步走出去，拿钥匙开车。而戚悦立刻给盛琪琪发了条短信，换了让她等的地址。
    盛琪琪很快就回了过来：靠，不早说！今天我刚好在外面，差点就开过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