圆谎 第7节

    前台姑娘让贾勇稍等，拨通了座机。
    “方总，有位先生找您，说是您约他过来的。先生，您贵姓？”
    “免贵姓贾，贾勇。”
    挂断电话，前台姑娘从办公桌后走了出来，曼妙的身材配合着得体的制服凹凸有致，与这富丽堂皇的公司门面相得益彰，真不愧是大公司。
    “贾先生，请进。”
    紧跟着公司的“门面”一路来到方南办公室。
    坐在老板椅上的方南看见贾勇后赶忙起身迎上来做了一个拥抱。
    “老同学好久不见，身材还是这么好。”方南用拳在贾勇的胸前拍了一下。
    贾勇看着方南那挺拔的啤酒肚，笑着打趣：“那也是全靠方总衬托啊！”
    许久不见，寒暄一场自然不可或缺。
    关于投资入股的事情谈的也是非常顺利，方南允诺的保底分红基本符合贾勇的预期。
    方南提议中午一起喝酒庆祝一下这迟来的合作，顺便叙叙旧。
    这对于贾勇来说可是近期难得开心的时刻，确实需要一场酩酊大醉来助兴。
    至于吃饭的地点，两个人异口同声，那就是几乎承包了他们初中时期所有午餐的苍蝇馆子。虽然很难吃，但它承载着太多关于青春的回忆。
    二十多年过去了，老板已经从一个健硕的中年大叔变成了秃顶的老头，不过生意规模倒是越做越大，还把旁边的门头也盘了下来。
    贾勇清晰的记得，那个门头曾经是一家唱片店，懵懂的自己还在那家店里向暗恋过的女生隐晦的表白过，可惜对方并没有领悟到他的意思，或者说对方不想领悟到他的意思。随着读高中后学业压力的增加，这段青涩的暗恋也就无疾而终了。
    两个人选的包间就是上学时他们一帮男生经常来的那一间，包间里的精致装修与成几何式增长的菜价相辅相成，这里早已不是穷学生所能消费的起的地方了。
    唯一没有变得就是老板的手艺，几十年如一日的难吃。
    学生时期的回忆让两个人的话题源源不断，两个人盘点着班上的同学，乐此不疲，直到吕阳阳的名字的出现。
    方南倒吸一口冷气，又缓缓吐了出来：“班长可惜了，老师和同学公认的品学兼优，就那么突然没了。”
    贾勇无法从方南的语气中辨别出“没了”这两个所指代的内容，故意抬高声调重复了一下：“没了？”
    “对啊，没了，人间蒸发，无影无踪的，你不知道么？”
    贾勇点点头，随即又摇了摇头。
    “我跟你说，我有个客户是公安系统的，听他说像吕阳阳这种情况在老胡同那还发生过好几起，每次都间隔个几年，人都是无缘无故就不见了，警方都一点儿线索都没有，最后全都不了了之了，要我说啊，那胡同肯定有脏东西，你呀还是趁早搬出来吧！”说着夹了一口菜送进嘴里。
    “啪！”
    听完方南说的话，贾勇一瞬间感觉呼吸困难，浑身无力，手里握着的酒杯滑落到地上，摔碎成了几瓣。
    方南看到贾勇脸色苍白，以为他犯了喝酒就会低血糖的老毛病，赶忙招呼老板拿着白砂糖来。
    贾勇哆嗦着勉强站起来，磕磕巴巴的说道：“老方，我昨晚可能没休息好，先回去了，改天我们再约。”
    看着贾勇有些趔趄，方南急忙打电话让在外面等自己的司机进店一起搀着贾勇回到车上。
    在车里坐了十多分钟，贾勇的情绪才有所缓和。不知为何，他很笃定的把方南所说的连环失踪案与秀珍的失踪联系到了一起，所以才让他一时紧张到几乎对身体失去了控制。
    “大勇，怎么样了？送你去医院看看吧。”一旁的方南看见贾勇的状态好一些了，开口问道。
    “没事儿了，回家休息一下就好了，还是低血糖的老毛病。”贾勇闭着眼，故作镇定的回答。
    “行，那先送你回家，你把车钥匙给我司机，晚些时候我让他把你的车送回去。”
    方南从小就是这样，一切事情运筹帷幄，安排的妥妥当当。
    很快车就停在了胡同口，贾勇的身体状况基本恢复。
    与方南道别后，贾勇往胡同里走着，扫视着胡同里的每一个小岔口，每一个门头，每一个人的面目表情，甚至连一颗空中漂浮着的尘埃他也不想放过。
    一直走到家门口，也是一无所获。
    当他习惯性的掏出钥匙准备开门时，却发现门留了一条门缝，并没有上锁。
    贾勇猛的推开门，准备会一会这个不速之客。
    映入眼帘的又是沙发上坐着的丈母娘，而让贾勇意识到事情可能会更加麻烦的是，丈母娘的身边还坐着两位警察。
    第10章 .问话
    两位警察一男一女，男的岁数大概有四十多岁，一张黝黑的饱经沧桑脸庞，额头上几道深深的皱纹和严峻的表情不自觉地让人感到压迫感十足。
    女的一看就是刚上岗的新人，略带稚气的面庞就显得平易近人许多，如果换一身衣服完全看不出是一个警察。
    两位警察的到来让贾勇有些猝不及防，贾勇一时紧张的不知该怎么开口。
    男警察起身问道：“你是贾勇吧？我们是清河派出所的民警，我叫孙志坚，这位是成晓，我们是过来找你了解一些情况的，希望你能够配合。”
    “二位警官好，你们看我这一身的酒气，可不可以先让我换件衣服再说。”
    待得到警察的同意后贾勇便向卧室走去。
    这时一旁的丈母娘看到贾勇又喝酒，气不打一处来，涨红了脸“噌”的从沙发上跳起来，破口大骂：“你这个畜生，游手好闲，整天就知道喝酒，媳妇都找不到了还喝，怎么还没把你喝死！”
    老太太气冲冲的就要冲过来打贾勇一顿，幸亏两位警察的奋力阻拦才让贾勇幸免于难。
    贾勇低着头杵在原地，像是根蔫黄瓜一般不声不响。
    结婚这么多年来，丈母娘的脾气一向如此，贾勇已经变得完全免疫，贾勇深谙以柔克刚之道，伸手不打笑脸人。
    在两位警察耐心的劝说后，丈母娘才慢慢平息了怒火坐了下来，贾勇趁机溜回了房间。
    换衣服的同时，贾勇捋顺了一下这几天所发生的一切，在脑中模拟了各种警察可能会问他的问题。
    贾勇知道丈母娘一个人把秀珍拉扯大很不容易，从小母女二人就相依为命，但这样血口喷人还是让贾勇感觉到很不舒服，毕竟几天来自己也是在努力的寻找着秀珍，没跟她老人家说出实情也是不想让她担心罢了，自己并没有什么恶意。
    门外的丈母娘不依不饶的跟警察斥责着贾勇：“他说我女儿的手机坏了所以这几天才一直打不通电话，还说今天中午要带我女儿去买手机，你看，他分明是自己喝酒去了！不能放过他，肯定是他把我女儿给害了！”丈母娘说的有理有据，已经认定自己就是秀珍的失踪的嫌疑人。
    贾勇此刻才意识到自己的处境好像有些微妙，自己善意的谎言恐怕已经将自己卷入了未知的漩涡之中，最近各种问题接踵而至，让自己有些应付不来。
    换完衣服，贾勇努力打起精神走出卧室。
    “两位警官，有什么可以帮到你们的？”
    “是这样的，这位女士向我们报案说他的女儿，也就是你的妻子唐秀珍于两日前跟她通过电话后便失踪不见，想跟你确认下具体情况。”成警官开口问道。
    贾勇把自己所了解的情况和两天多来的行程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
    一旁的孙警官目光如炬，紧盯着贾勇，咄咄逼人的样子犹如一头瞄准猎物的雄鹰。
    简单的问话很快就告一段落，两位警察正起身准备离开，贾勇猛地站起来反问道：“之前胡同里是不是也有这种人凭空消失的事情发生？”
    贾勇的突如其来的问题让孙警官的面庞有一刹的愣怔，旋即恢复。他扭头笑着看了看一旁的成警官，瞪大眼睛笑着回答：“你这问题真是异想天开，你说的这种情况根本就不可能出现，你找不到妻子的心情我们可以理解，但你可不能乱说话，知道么？”
    “知道么”三个字孙警官故意拉长了并加重的语调，像是在警告贾勇不要乱说话，而贾勇更确信吴强和方南所说并非捕风捉影，秀珍可能已经陷入了持续数年的谜案里。
    看到贾勇认真的点了点头回应自己后，孙警官的表情放松了不少，继续说道：“我们回去会对你所说的做进一步的确认，近期你就不要离开清城市了，如果有什么问题我们会再找你的。如果你这边又想起什么线索的话，也及时跟我们联系。”说罢，孙警官从包里取出一个本子，写下自己的电话，撕下来递给了贾勇后就要转身出门。
    “警官，那个……”贾勇叫住两位警察后，面露难色，用眼睛示意着还在屋里啜泣的丈母娘。
    孙警官一下便看懂了贾勇的意思，朝着屋里喊道：“大妈，这边的事情都问完了，外面那么冷，您自己回家也不方便，您和我们一起走，我们送你回家吧。”
    说罢，跟一旁的成警官使了个眼神，成警官心领神会，马上进屋去搀扶起老人离开。
    送别三人后，贾勇决定去胡同里找找关于秀珍的线索，他不认为一个人可以不留任何线索的完全消失。
    外面不知什么时候泛起了浓浓雾气，冷空气的到来让胡同里的行人少了许多。
    贾勇沿着路边，走进路边的小门头房一家一家的询问有没有关于秀珍的消息，可最终没得到任何信息。
    趴在路口的便利店门口往里打探了一下，贾勇并没有发现吴强的身影，于是掏出手机拨通吴强的电话。
    “贾老板有啥事儿？”贾勇听到电话那边环境嘈杂，大概又是混在网吧里。
    “网吧呢吧？我过去找你，有点儿事儿找你帮忙。”
    没等吴强再说话，贾勇就挂断了电话。
    刚走进网吧，吴强的大嗓门就在这闹闹哄哄之中脱颖而出：“你 tm 放大啊！你怎么就这么坑呢！”
    顺着声音，贾勇走到吴强的身后拍了拍他的肩膀。
    吴强看着贾勇，憋着嘴说道：“你这够快的啊，咱有言在先，忙可不白帮，最少也得一条华子，具体视忙的大小为准。”
    “你先下机，我们出去说。”
    “哎呀，婆婆妈妈的，啥事儿还不能在这儿说，你看我这还打着团呢！”吴强盯着屏幕，一边急促的操作着鼠标键盘。
    贾勇没说话，将身体前倾，伸胳膊按下了主机的重启键。
    见显示器黑屏，吴强变得无可奈何，忍住了马上就要出口的脏话，呲牙咧嘴狠狠的说道：“再加一条华子！”
    两人走出网吧后，贾勇开口道：“能不能晚饭帮我约一下你叔，我有些问题想跟他咨询一下。”
    “就这点儿屁事儿啊？还搞的这么神神秘秘的，真是，一个电话的事儿，这就办。”吴强迅速掏出手机拨通电话放在耳边，回头看着贾勇，接着说道：“两条华子昂，不要讨价还价，要是成交我就给你安排了。”
    贾勇握紧了拳头冲吴强比划了比划，示意着吴强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喂，叔啊，晚上有时间不，一起吃个饭啊？”“什么，没事儿还不能请你吃个饭了呗。”“好嘞，那一会儿把位置发你手机上，不见不散啊。”
    挂断电话，吴强一副趾高气昂的样子，像是要跟贾勇论功行赏一般，不过看到贾勇严肃又正经的表情后就收敛了起来。
    “咋了，遇见啥事儿了？”吴强凑过身子认真的问道。
    “你……你嫂子失踪了，可能跟吕阳阳的失踪有联系。”贾勇闪烁其词的回答。
    “草，你不是说嫂子已经回家了么？你这都办的什么事儿啊！”吴强伸出右手食指狠狠在贾勇脸前指了几下，收回手搓了搓自己右半边脸，继续说道：“先别急，遇着事儿了千万不要慌，再说这不也才两天时间么，别太悲观。”
    说罢从裤兜掏出烟盒，递给了贾勇一根烟。
    “行了，别多想了先，晚上让我叔给出出主意。别傻站着了，开车去吧？这点儿我叔应该也快下班了，咱先去饭店等着他。”边说着，吴强在手机上把饭店的地址发给了老吴。
    雾越来越浓，贾勇谨慎的开着车，一脸愁容。
    副驾的吴强打电话报备着行程：“喂，亲爱的啊，我晚上跟大勇一起请咱叔吃个饭，晚点儿回家……知道啦，保证不喝多，放心吧，么么哒！”
    贾勇从心里有些羡慕吴强这种婚姻状态，尽管结婚这么多年，两口子的感情并没有随岁月的堆积而褪去新鲜感。
    而自己跟秀珍过了蜜月期后，便把精力都投入到生活之中，给对方的关心变得少之又少。
    想到这，贾勇深深的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