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四

    东院张灯结彩都是人，大半个上海滩的少爷小姐们穿着精致的洋装西服，或姐妹兄弟聚一起，谈论诗词，或眉眼传情，暗中观察。
    宋悦儿抓着张慎的手，陪在奶奶身旁，低着头走进人群中。
    以前，没人拿她当回事，现在，因攀上张慎的床，宋家男丁不得不对她另看一眼。
    宋悦儿心里想，无论是为了魏如君，还是为了她自己，都要好好伺候张慎。
    她不识字，只能站在人堆里看热闹。
    老太太见小孙女宋智尧吟诗作对，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智尧这丫头，从小就伶俐”，还跟旁边黄家老太太唠起小孙女从小给她送糕点的事。
    然后，她瞅着宋悦儿，又说，“我这大孙女就是胖了点，性子温顺老实，如今跟了张将军，我是实打实满意的”。
    宋悦儿一听，心里又羞又喜，将张慎的胳膊挽得更紧了。
    “不如咱们都来玩诗词接龙”
    宋智尧紧盯着站在人群中宋悦儿，大声向堂哥提议。
    “好啊，人多，一起来”
    “击鼓传花，花传到谁手上，谁就诵诗一首”
    整个后院，名流聚集，连宋老太太，也都是读过书的。
    除了宋悦儿。
    “爷，奴家不识字，还是去旁边站些”，
    没等张慎回复，她就急冲冲地要出去。
    嗖一声，大红花重重砸到宋悦儿头顶，片刻安静，众人随即议论纷纷，将目光转向她
    “啊，是—”
    宋智尧故意卖了个关子，“都是自家人，姐姐您先给我们开个头吧”，
    宋悦儿脸色通红，她蹲下去，捡起花，嘴唇动了动，却没说出话来。
    张慎正欲举手代她，就被一位身着白色洋装的女子抢了先，
    “听说宋姑娘前些日子受了惊，郑某旧地重游，不如就让我来做抢个先”，
    这位自称郑某的女子举止优雅，笑意盈盈，可宋智尧一直都是女神，吃了瘪自然不爽，撇过头，装作淡然，冷笑道，
    “幸好玉玲姐好意，否则咱们宋家一向以书香世家自居，出来的人竟然一句诗词也憋出来，传出去可不得说我们没文化，大字不识一个”？说完，她自己也觉得有些过头，随后立马变脸笑嘻嘻地说，
    “欢迎玉玲姐回上海”
    郑玉玲诵了一首杨万里的诗，众人纷纷鼓掌欢呼，而宋悦儿，不敢抬头，此刻，她心里充满自卑。
    她清楚自己配不上魏如君，也配不上张慎，连能和他们一群人站在一起，都是高攀。
    可当着这么多人，在张慎面前丢脸，宋悦儿心里还是难受。
    老太太拉了拉她的手，跟张慎尴尬笑着，“都是我们的错，耽误了胖丫头读书，她虽不识字，心思却体贴，劳烦张少爷多管管她”。
    张慎看了眼宋悦儿，笑了笑，“无妨，老太太言重了”。
    宋悦儿心里酸涩，自卑得几乎要哭了出来，却还是笑着跟老太太说，“我想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