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5章 潜伏

    德拉甘特世界群。373号世界。
    阿克梅尔，东城区，铁锈街。
    脏手·哈罗德是街北的一名清洁工。
    每天的任务就是从凌晨起床，在日出之前，保证街道卫生清洁。
    这并不是一个体面的工作，而且因为是新建的工业区，各个环节都还没有磨合完善。
    各种型号的载具出行频繁，也遗留下来了各种类型的废弃物，其中不乏一些份量十足还具有一定污染性的大件垃圾，搬运起来很是辛苦。加班更是比比皆是。
    但哈罗德还是很满足。
    因为在之前，这些任务都是由智仆完成的，像他这种没有家世，也从未受过教育的黑户，只能在贫民窟中流浪，靠救济和乞讨为生。
    哪像现在，不仅有工作、有工资，前段时间转正后，还接受了两次进修，打上了钢印。
    现在腰不痛了，腿不酸了，就是两百米开外的非法小广告都看得一清二楚。
    哪怕没有钢印，他也是发自肺腑的感激帝皇，感恩帝国。
    唯一希望改善的就是，这段时间的加班实在有些严重。
    一天二十四个帝国时，他需要工作十九个小时，都快没时间诵读圣言录了。
    他在吃饭时找班头问过，具体原因好像是因为，一艘来自太阳圣地的审判船来到了戈尔德斯世界群的麦田世界。
    那是一座位于相邻世界群的园世界，审判庭是以度假的名义去的。
    但按照审判庭的习惯，他们有可能出现在周边世界群的任何一个世界中。
    所以不止他们德拉甘特世界群，戈尔德斯周边几个世界群全都风声鹤唳。各个部分高度重视，全面自查，整改提高，落实工作规范性……
    哈罗德认为老爷们的决定倒也没错，毕竟审判官是陛下的眼睛，要是让陛下看到不洁之处，确实是大不敬的罪过。
    就在他推着自己的自动清洁车给道路加湿的时候。
    就看到一辆装甲礼车正从远方驶来。
    钢印带来的视觉增幅让他能够清晰的看到装甲车上的帝国标志。
    下意识的，哈罗德停车，拢手行礼。
    但这辆车却骤然减速，精准的停在了他的身旁。
    一个明显进行了大规模改造，浑身散发着危险气息的人推门走了下来。
    哈罗德不由止住了呼吸。
    审……审判庭？
    从肩章上来看，应该是一名下级审判官侍从。
    哈罗德认识他身上的标识也是钢印的缘故。
    在进行钢印的时候，也灌输了相关纹章的样式和部分敬畏情绪。
    当然，即使没有情感灌注，这时的他也吓得和鹌鹑一样。
    因为对面拿出了气动弩，指着哈罗德的小推车喝问道：“违禁造物？”
    若是仔细观察这辆小推车，能够看到在它的前盖顶端，有着一个圆环状被焊死的部分。
    那是原本智能中枢的位置。
    这辆小推车，曾经是个智仆。
    “不，不是的，”哈罗德慌了，“它，它已经拆除了所有智能模块，只能手动，是，是允许使用的……”
    说着，还慌忙取出了一张随身携带的证明，小心翼翼的双手呈给他。
    那是一张来自真理厅的证明，证明这台清洁机器已经经过了改装核查，予以使用。
    “真理厅出具的报告？”一个声音从车上传来。
    窗户上的护板被放下，那是一个头戴礼帽，左眼被猩红色义眼替代的男人。一名正式的下级审判官：“真理厅什么时候有资格出具这种证明了？”
    侍从立刻恶狠狠的说道：“应用违禁造物，还妄图狡辩，你有罪。”
    手上的枪也不再对着小推车，而是瞄上了哈罗德的脑门。
    “别动手，”正式审判官出声制止，“把他带到车上来。”
    侍从听令收起，但也没有太过客气，拿出了手铐，将哈罗德束缚住了。
    推攘着，几乎是将他和小推车扔进了车里。
    车上有着空间折叠技术，打开车门后，就能够发现里面其实相当宽敞。
    随着折叠化工厂的普及一并高速发展，渐渐推广到各级政府，但对民间来说，仍是一种新鲜玩意。
    不过这时的哈罗德却全然无暇顾及这些。
    他狼狈的跪伏在地上，作为罪证的小推车几乎压在他的背后。
    大脑几乎放空，连辩驳一句“我不知道”的的念头都没用。
    心中满是对罪责的惶恐，对未来的恐惧，以及，浓郁的愧疚感——后者主要是手铐的功效。
    情感在告诉他，自己仍是忠于皇帝的，只是听从班头的指令，是无罪的。
    身处底层多年的经验又告诉他，被大人物指出错误，无论自己是否真的有罪，自己都已经完了……
    他多重思绪下，他开始大口喘气，甚至产生了强烈的呕吐欲望。冥冥之中，他感到脑子中好像有一个声音在告诉他：是时候了……
    审判官并没有在意他的反应。
    他见过太多罪犯的丑态了，就是活活吓死的也见过好几回了。
    应用改装机仆残体，在帝国中其实挺常见。
    毕竟，哪怕帝国已经在竭尽全力的恢复生产，距离巅峰时期依旧有着相当巨大的差距。把一些机仆的智能模块拆了、机魂抹去，装上手动操作系统，很多时候确实是不得已而为之。
    前线不少战团都这么干。
    也没多少危险性，只是在经过警报机时会引起报警，像审判官这种烙印了特殊钢印的职业，会下意识觉得刺眼。
    但上纲上线的话，也确实是叛国的大罪，甚至可以上升到藐视皇帝的程度。因为皇帝在帝国真理中，确实写下了关于智仆的内容。
    当然，审判庭虽然历来被视作疯狗，但那只是灵魂钢印太少、思维偏激的低阶审判官，
    越高级的指挥官，因为烙印的钢印越多，执念相互平衡下，也就越接近正常思维。
    在钢印技术经过几轮革新之后，大部分审判官都不会那么极端了。
    比如他就比一旁的侍从要冷静许多。
    像这种过错，除了卫生局局长需要全家处死外，其他人鞭笞三百、劳教十年就行了。
    正在思索着，
    突然，审判官扭头看向了后面的哈罗德。
    他的呼吸越来越快，面部肌肉绷紧，浑身如同筛子一样剧烈颤抖。
    更关键的是，他嗅到了一丝异形的气息。
    “啊——”哈罗德尖叫一声，他的胸腔内好似孕育了一个活物，开始不正常弹动。
    “砰——”“砰——”两个枪声几乎同步响起。
    一枪命中了哈罗德的头颅，一枪命中了哈罗德的胸部。
    但在异变下，哈罗德的体内不知何时已经积攒起了恐怖的压力。
    子弹一碰，竟是从创口中喷出了大量的黑色浆体，均匀的撒变整个车内空间。
    审判官立刻启动了装甲上的小型护盾。
    却又骇然发现，今早才刚刚维护的设备，此时竟失效了。
    漫天的黑色浆液根本无从躲避。
    两人眼睁睁看着一滴黑色浆液落到了自己的面部、手背……等有皮肤裸露的位置，并瞬间融了进去。
    这是基因窃取者的新型形态，因为帝国真理隔绝幽能，其核心不再是原始精华，而是源自牧树人的“抗排斥精华”，快速和机体相容，并且以生命力量加速生命历程，迅速侵蚀宿主、复制自身。
    同时，又因为帝国遍布的血统核查。
    窃取者大多数情况下都高度拟态，将自身的组织伪装成人类脂肪、骨髓甚至是血细胞。
    不仅进行了组织层面的伪装，连遗传物质都进行了多重转码、压缩后，隐藏进了人类那众多无效遗传物质中。
    平日里别说感染体自己不知道自己被感染了。
    连基因窃取者自身也处于高度休眠状态，只在必要时刻被唤醒，执行关键任务，或感染更高阶人物。
    但这样也有问题。
    因为是通过组织浸染的方式感染他人，虽说潜伏状态无法被检测出来，但感染过程，还是会被觉察。
    尤其是审判官这种，喜欢改造自身的家伙。
    他们身上的植入设备一旦检测到宿主遭到了污染，就会立刻报警，甚至干脆自爆。
    以往，这需要间谍单位进行更加精细的变形，以润物细无声的方式欺骗植入设备。
    不过现在，有了更好的办法：
    只见一旁由智仆改造而来的小推车突然暴起。
    吱吱咔咔，竟然变成了一个机器人的模样，几下弹跳，扑到了二人身上。
    身体重新变形，钻入了二人体内，一阵叮叮当当后，一批沾血的零件从二人体内逼出。
    机器人则完美代替了他们体内的植入机器。
    这是机械虫群，被命名为变形者的间谍单位。
    此时，就从原本的“卫工推车”形态，变成了“植入机械”形态。
    属于是上个时代地精内战的产物，本质上是一种基于高精度打印技术，高速重够躯体，
    缺点是只能伪装成低阶机械，且因为打印材料储存问题，变形次数有限，且每次变形必须脸上月炬网络中的虫巢意识，借助网络中的浮点算力来辅助进行拟态设计……
    简而言之，和基因窃取者一样，潜伏状态无人能觉，一旦开始变形，就立刻会被觉察到。
    在帝国这个审查单位多如牛毛的地方，想要成功潜伏起来就需要两种单位这般配合。
    找到一个相对密闭的空间，一个解决机器，一个解决人……
    在十数分钟后。
    车内的弹痕、血迹，统统消失不见。
    就像刚刚的冲突没有发生一样。只是哈罗德那因缺失大量组织而显得恐怖畸形的尸体还静静躺在地面上。
    但两人却对尸体上的特别痕迹置若罔闻。
    “就算他有罪，在背负更高级任务的时候，我们也必须克制这种冲动。”审判官在规训自己的侍从，就仿佛哈罗德的死，只是侍从按捺不住自己的冲动所致。
    “你自己把尸体处理了，不要影响接下来的任务，这片厂区中很可能隐藏着异形。”
    说话间，装甲车已经驶入铁锈区深处。
    部分夜班的工人刚刚下工。
    见到装甲车，不由露出惊讶之色，纷纷恭敬的低头，垂下头顶的触角，并将四只手拢在胸前行礼致敬。
    车内的审判官点了点头，这里的人对帝国还是有着基本的礼节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