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节

    她连忙亲自从食盒里面将小菜取了出来，亲自布菜，芷兰识趣儿地悄悄退了出去。
    刘氏一边布菜，一边似不在意道：“这些年王爷身边只有妾身一个，妾身深以为愧，如今圣上体恤王爷膝下子嗣稀薄，送了五个美人儿来，妾身安排在了落秋院，不知王爷今晚是否过去？”
    落秋院乃是襄王府最小，位置也最偏远，里边的摆设也最差的院子。况且落秋，这一听名字就知道不是什么好兆头，刘氏着实是小气了，那五个丫头虽说只是侍妾，可却是圣上亲赏的，竟然给安排在了落秋院？
    若是传了出去，还以为是襄王对圣上不满，因此也慢待这五位姑娘。
    襄王萧楹心知肚明，手上的动作却只是微微顿了顿，看了刘氏一眼，刘氏连忙低下头。
    虽然夫妻多年，她为他生了两个儿女，可是私下里，刘氏还是有些敬畏这个男人，有敬畏，也有爱慕，毕竟襄王生的俊美，又是一个王爷，纵然没有实权，也比其他的一些大户人家要强多了。
    若是没有襄王将她带进府，以她的身份，至多不过嫁一个跟自家条件差不多的，哪里能想到竟然能攀上这样的高枝儿？
    “嗯，让她们先安心住着吧。”刘氏听了不由有些失望，不过想了想，却也有些安了心。王爷虽说今晚不打算过去，可是却让那五个安心住着。
    这就表明不拒绝了。若是让那五个贱人住着，难保不会出事儿。刘氏袖子下的拳头不由捏了捏。却不敢再多说什么。“那王爷慢用，妾身先回去了。瑛儿她的伤口还疼，妾身想去看看她。”
    “你去吧。”
    刘氏走后，襄王便停了手。他眉头皱了皱，这些年府里只有刘氏一个人，怪不得她的手都伸得那么长了。不过他可不想碰那个人送来的人。
    襄王微微眯了眯眼，似乎想起了往事，那个时候夺嫡刚刚失败，他满心以为自己会跟大哥一起去死，可是没有想到那个人却并没有杀他，只是将他囚禁在府里。
    多日之后，他终于被放出来，却听说大哥自杀的消息。是不是自杀他不知道，但是败者为寇这个道理他还是明白的。所谓胜者为王败者为寇，他跟大哥都无话可说。
    因此他满心的等着那个人找理由处决自己。
    可是没有想到他不但没有处决自己，还封了自己“襄王”的封号，“襄”乃“助”的意思，这简直就是这天底下最大的笑话。那个人是想折磨他！
    他开始沉迷声色，醉生梦死，文氏那个恶毒的女人竟然还将自己的亲侄女指给他为妃，好！既然那个女人愿意嫁进来，他为何不敢要？趁着醉意，也有几分赌气，新婚当晚，他不顾她初经人事，恶狠狠的要了她数次。她记得她那张跟文氏有几分相似的脸上满是痛苦的神色，萧楹心里充满了报复的快感。
    不久之后，他发现她竟然怀孕了。不！文家的女人不配生下他的孩子，可是这是他的第一个孩子，她对他温柔如水，她望着他的目光中带着浓浓的爱慕。
    萧楹只觉得可笑，她是文家的女儿，怎么会爱慕自己？不知道为什么，他没有对她腹中的孩子下手，但是从那之后，他再也没有碰过她。他望着她痛苦，望着她每日落寞，他狠了狠心，在那个灯会上面将刘氏带了回来。
    他终于从她的眸中看到了绝望。他心中的感觉实在是太奇怪了，他不愿意面对，因此他从那以后就只宿在刘氏的房中。后来她走了，只留下一个儿子，他也从未去看过他一眼，文氏听说这件事情之后直接把萧清越接进了宫。
    太好了，他终于看不见那个女人生的孩子了。
    很快刘氏也怀孕了。不过刘氏这个女人识趣儿，他也没有多费心。
    萧楹的思绪慢慢回笼，脸上的表情似带着几分痛苦，回忆，疑惑，不过渐渐的，他眉头舒缓了开来，唤了门外的阿常进来。“今晚让莲香来我房间。”阿常跟了襄王许多年，从入府开始，襄王就一直宠信刘侧妃，这府里还从未有过旁的女人。却不想今日王爷却主动提出来让莲香来侍寝？
    不过想想也是，刘侧妃生的不是极美，王爷宠了她多年，她却连番蹬鼻子上脸，阿常可是知道的一清二楚。特别是世子爷的事情，这府里谁不知道刘侧妃想要自己的儿子二少爷做世子？
    王爷那么聪明，岂能不明白？这样不安分的女人，是该换一换了。况且跟刘侧妃比起来，莲香可是一个美貌的丫鬟，况且莲香年轻，没有生过孩子。
    阿常浮想连篇，就连他自己都曾经对莲香起过心思。不过莲香心气儿高，是瞧不上他的。这一点阿常十分的明白，不过若是她跟了王爷，也算是了了她多年的心愿了。
    “是王爷！”
    翌日清晨，刘氏才刚洗漱起床，就听说王爷新纳了一个妾侍。气得刘氏把抹头发的香油都给砸了。末了却又心疼，这头油可要好几两银子才那么一点点。
    若不是这几日府里来了这么五个狐狸精，她还舍不得用，可未曾想，昨个儿王爷明明说的好好的，怎么忽然之间就反悔了？
    刘氏怎么都想不明白。
    萧清越静静的听着萧青说了那个父亲的事情，只是眸色微微深了深。前世刘侧妃一直独宠，直到那个人死了，这一世为何多了一个莲香？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重生所以发生了改变，萧清越不得而知。
    ☆、第三十三章
    甄婠原本跟林氏说好要去庄子上避暑摘桃子李子的，不过出了表姐林妙蕊的事情，倒是将这件事情给耽搁了。
    而林氏原本就是宠闺女儿的，见闺女儿如今不仅性子开朗了不少，竟然还能出手帮着表姐打人了，这心里也不知是个什么滋味儿。
    一方面她是很喜欢闺女儿的改变的。她那闺女儿，自两岁稍稍懂事开始便不大爱与人亲近。偏偏只爱诗词歌赋，也不是一个爱出门儿的。更不爱与她亲近。
    林氏心里是既欣慰又失落的。
    谁不希望自家小姑娘是个娇娇软软爱撒娇的？为了这事儿，林氏还多次在屋里跟夫君甄知远抱怨过呢。好不容易三个臭小子后面生了个闺女儿，哪里知道闺女儿竟是个不爱与人亲近的？
    实在是心情复杂。
    如今闺女儿缠着她，林氏不但更加忙碌起来，心里也越发舒服了。更是将闺女儿当做掌中宝，心头宝儿来疼。
    另一方面，林氏总觉得这个小姑娘家家若是养的跟自家那个小侄女儿似的爱掐尖儿要强可不是什么好事儿。
    蕊丫头是大嫂幺女，林氏跟大嫂程氏关系不错，多次说过，程氏只是笑笑不当回事儿，林氏也就不说了。毕竟这不是她自己的闺女儿。说多了反倒是影响感情。
    不过等林氏见到甄婠的时候，心里那一点点别扭顿时就烟消云散了。小丫头起得早，已经让丫鬟给她梳洗好了，梳的是花苞头，不得不说白鹭的手艺又精进了。
    但是不能不提是小丫头的头发生得好，又浓又密，全然没有普通小丫头那样的一头小黄毛儿。林氏颇有几分自傲，却也不是嫌弃旁人家的孩子。只是觉得自己调养的方子给闺女儿用得好，心里高兴。
    不过甄婠出生的时候就头发浓密，只不过后来渐渐大了稀疏了一些。等她渐渐懂事爱美之后，林氏就给她用了一种自制的香露，加了首乌，玫瑰等多种种草，既香又能乌发润发，小丫头从小就喜欢的紧。每回洗头发必要用。
    两个小花苞上围了一圈儿彩色的铃儿，额头坠着一缀彩珠，衬得小丫头肤白如玉，两道弯弯的柳叶眉瞧着极有精神，下面是一对儿桃花眸，不过因为微微垂着眸，纤长如同蝉翼一般的睫毛一闪一闪的，身上穿的是藕荷色的挑丝双窠云雁装，撒花百褶裙，脚上穿着如意百鸟缎鞋，正一脸乖巧认真的模样，坐在案前提笔细细描绘着什么。
    林氏小心走过去，小丫头画的却是两条活泼的小鱼儿，在水里自由自在的游来游去。
    林氏心中不由一动。莫不是小丫头在家里待得烦了？果然是性子不一样了。不过看自家丫头的脸色却也没有什么不耐烦的神色，反倒是用一双白嫩嫩的跟莲藕似的小胖手耐心的握住小毛笔，一笔一划认真的刻画，小小年纪，两条小鱼儿却被她勾勒的栩栩如生。
    小小年纪，就能将东西临摹的如今逼真，这也是一种本事。林氏心中十分感慨，当然更多的还是骄傲，这可是自己生的闺女儿呢。
    虽说如今京中贵女多从四五岁开始启蒙，可是她家婠婠自从两岁稍稍懂事开始便严以律己，这份自律就连许多大人都自愧不如。
    其实林氏更加愿意她保持女童的天真，而不要过早的为什么才女之名所累。
    以前是女儿喜欢，说了也不听，与她也不亲近，她实在是没有办法。
    如今闺女儿与自己亲近了，林氏反倒是觉得小闺女儿这是怡情养性的好习惯。她虽说比起普通小姑娘要文静一些，却不是软弱可欺的性子，据说还能踢人哩！可不是一个傻乎乎的书呆子。这个小丫头！
    想起程氏跟自己说起这件事情，林氏的第一反应是不信的。婠婠是自己亲生的，她什么性子她能不知道？
    不过这些日子甄婠的变化林氏也看在眼里，欣慰在心里。在她的心里，自己的闺女儿可是受不得半点委屈的。她一个妇道人家，旁的不管，就是不愿意自己的孩子受半分委屈。
    可是若是自家闺女儿真踢了旁人，私心里，林氏也是站在自家闺女儿这边的。
    她相信自家闺女儿不会无缘无故去招惹旁人。那个襄王的庶女，林氏黛眉微微皱了皱，林氏因为跟大林氏这个庶出的姐姐从小相处的还算不错。因此她对庶女并不反感，只是她心里也明白，但凡是大妇，谁也不希望自己丈夫跟旁的女人生下孩子的。
    就打个比方，若是现下自己的丈夫想要纳妾，以林氏的心性必然与他和离，此生不复相见。由此，林氏也能够体会当年母亲的心情。因此这样想来，对那个萧瑛就更加没有好感了。
    一个庶出的女儿，竟然蛮狠至此，这是缺少教养的表现。由此可见那个襄王的侧妃在府里的气焰有多么的嚣张。
    当年的襄王乃是嫡出，原本是天之骄子，却沦落到如今无权无势的一个富贵王爷，府里又缺个掌事的长辈，刘氏能教出个什么样好的女儿来？
    林氏不由想起彬彬有礼的襄王世子，那位越世子瞧着却是个有家教的，不愧是太后娘娘亲自教养的。当年襄王府的事情闹得人尽皆知，那个时候林氏还刚刚跟甄知远定亲，定了亲虽说规矩严了，可这事儿实在是不像话。是以整个京城的人都知道，襄王宠妾灭妻。
    要不是那位贤惠的襄王妃拦着，太后娘娘恨不能端了整个襄王府。后来襄王妃过世，萧清越这个孩子也被太后接进宫去亲自抚养。不过这个孩子也不知道怎么想的，竟然主动提出要回襄王府。
    最难得的是这位越世子生得好，跟自家婠婠似乎也合得来。不过若是摊上这么一个父王，还有个不省心的侧妃。
    林氏不由摇了摇头，暂时将萧瑛这件事情置之脑后了。
    她招了招手，示意丫鬟们抬了香车进来，上面的凹槽已然盛了冰块儿。不过林氏怕小丫头贪凉，并不敢取太大的冰块儿，此时香车上的冰块儿不过一些拳头大小的碎冰。
    再者小女娃子本就皮肤娇弱很容易受凉。是以林氏纵然是心疼女儿也没有太纵容她。好在甄婠这方面很好，她并不十分喜欢在夏日食用冷食。
    这一点甄婠就跟甄嫣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想起杨氏跟自己说起来一脸头疼的模样，林氏就有些无奈。不过如今这小姐妹三人感情好。林氏想想便也笑了。
    甄婠身边的品兰与白鹭忙将香车上的小扇轻摇了起来。带着一股清幽的香味儿还有一丝丝清凉，甄婠收了笔这才抬起头。“娘亲！”林氏笑得黛眉微微一弯。
    “婠婠起得真早。”
    “娘亲定然比婠婠还早。”小丫头说罢就放下笔，噔噔噔跑到林氏身边，闻着林氏身上熟悉舒服的暖香，甄婠感觉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
    林氏享受着小女儿的亲昵，漂亮的桃花眸都眯成了一条缝儿。“你瞧瞧。你上回说想去庄子里摘李子，娘亲命人给你摘来了。”林氏的大丫鬟碧玉和碧玺小心翼翼的将李子一个个摆好，然后又从食盒里面取出了许多时鲜的果子，还有小厨房新做的糕点。
    “娘亲真好。”甄婠这会儿除了撒娇卖萌之外，实在是不知道说什么了。
    她知道娘亲一向是最体贴他们兄妹的。“我哥哥他们那里都有吗？还有小嫣他们？”
    “有，都有。”白鹭替甄婠取了一个圆溜溜的李子，甄婠瞧着竟然有些食欲，微微张开小口轻咬了一口，就闻到了一股清冽的香味儿，李子的清甜带着丝丝酸味儿，在这个季节里正是开胃的时候。
    甄婠一连吃了两个。林氏见女儿爱吃，特别高兴。
    等甄婠吃了林氏送来的吃食的时候就听说汪芷瑜来了。
    林氏显得很高兴，以往小丫头只跟江清音玩儿，虽说两人在一起最多也是一个人坐在一边陪着，另一个则在看书写字或是画画。可是甄婠跟江清音在一起的时间也确实多。
    想起江清音这个孩子，林氏如今心里的感觉十分的复杂。一方面是故去的姐姐的嘱托，一方面那个丫头心术不正。
    不过就算再怎么样，林氏作为母亲，最先护着的必然是自己的闺女儿。汪家虽不甚显赫，却也不差，特别是汪芷瑜生的圆润可爱，林氏瞧着也十分喜欢。
    这样的小姑娘心思纯真，也是有福气的呢。她特意给两个小姑娘又准备了好些点心，以备她们一起玩累了可以用，然后还嘱咐了甄婠跟汪小姑娘好好玩儿。
    甄婠自然是满口答应了。
    这可是她未来的三嫂子呢。她说什么也要跟人家好好相处不是？汪芷瑜今日穿的是碧绿色的绣蜻蜓纹的短衫，下面是翠色的百褶裙，裙角上绣着荷花的纹样，就好像是蜻蜓停在荷花儿上面一样，在这样的季节里显得格外的应景，也格外的漂亮。
    她脖子上面带着金锁儿，镶着琅石宝玉，圆圆的小脸儿上面满是喜气。
    ☆、第三十四章
    “芷瑜姐姐。”甄婠也没有想到汪芷瑜会主动来找自己。
    萧瑛跟林妙蕊的事情虽然不关其他的贵女们的事情，可是自那件事情之后，甄婠是知道外祖母罚了林妙蕊，不过
    不过想想，这一世也是她主动跟汪芷瑜交好的，以甄婠对汪芷瑜性子的了解，她不是一个闲得住的人，小姑娘瞧着甄婠描画的小鱼儿，杏眸顿时亮了起来。
    “婠婠，你画得真好！”汪芷瑜眸子微微转了转，正好哥哥也喜欢画画，这样一来，岂不是以后跟哥哥有很多的共同话题？汪芷瑜正高兴着，就听人说三位公子来了，汪芷瑜吓得一下子站了起来。
    “婠婠，我……”
    甄婠瞧着小姑娘紧张的模样，如今大家年纪都还小，她还想着让汪芷瑜跟三哥好好相处呢，到时候她也可以从中牵线，可是不想汪芷瑜对自己三个哥哥似乎有些害怕似的。
    其实也不怪汪芷瑜，谁家有齐刷刷的三个年纪差不多的哥哥？况且其中两个哥哥还是双生子，据说长得跟天上的仙童似的，汪芷瑜以前跟甄嫣来往的时候就曾经偷偷的看过甄婠的三个哥哥。
    那气势，简直让她觉得有些可怕。
    “芷瑜姐姐，怎么了？”
    汪芷瑜脸色微微有些尴尬，“婠婠，你哥哥来了，我还是回避一下比较好。”
    甄婠想了想，汪芷瑜现在不过六岁，男女七岁不同席，汪芷瑜才六岁，自然是不用避讳的。况且有自己的打算，甄婠也不打算让汪芷瑜回避。“芷瑜姐姐，我三位哥哥都很好的。咱们年纪还小，你是我的好朋友，就不必回避了吧。”
    “这……”汪芷瑜有些犹豫，门外就已经传来了四哥甄锦珽的笑声，汪芷瑜只得留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