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8章 砍断铁刀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想求和？那就拿出诚意来！

    秦军阵中，嬴成蟜看着身后将士，振奋而喝：“将士们！”
    “此战固然敌众我寡，然敌军却不过是区区弱燕而已！”
    “即便我军仅只拥兵七万余，依旧必能战而胜之！”
    “但本将要的却不只是一场大胜，更要为大王报仇！取回燕太子之首！”
    “诸位！”
    “可愿再助本将一臂之力？！”
    七万余疲惫的秦军将士强行打起精神，振奋而呼：“愿为主帅效死！！”
    几名公羊氏子弟更是恨不能把肺都喊出来！
    自家主帅的思想，实在是太对胃口了！
    嬴成蟜畅快大笑：“得二三子臂助，此战定能得胜！”
    “传本将令！”
    “右军向东北方向转进，绕行向逎城之后，阻截燕军退路！”
    “左军列方阵，时刻戒备代军动向。”
    “前、中二军合兵，准备随本将出战！”
    “后军转中军，压住阵盘，等待调动！”
    一名名将领领命而去。
    一名名历经鏖战的秦军将士们虽然身体疲惫，精神却格外振奋。
    然而就在各部秦军列阵之际，骑咆却身着蓝色朝服，率领十名侍郎策马抵近了秦军阵前，拱手高呼：“燕上卿骑咆，求见秦长安君！”
    嬴成蟜循声离阵而出，虽然心中愤恨难耐，却还是拱手还礼：“既是燕国请求阵前答话，本将自不会拒绝。”
    “然！”
    “燕国背盟攻我大秦！”
    “燕太子派遣刺客刺杀我王！”
    “燕国理应先给我大秦一个交代！”
    嬴成蟜身后，三万余前中二部秦军齐声怒吼：
    “给个交代！”
    骑咆顿时就慌了！
    但骑咆却并非是因为这三万余秦军的怒吼而慌。
    而是因为嬴成蟜竟将此次交谈定义成了阵前答话！
    在邯郸城沦陷之后，当今天下谁还敢和嬴成蟜阵前答话啊！
    为了燕王喜的命，也为了自己的命，骑咆赶忙拱手道：“非也！非也！”
    “本官并非随军出征之将，而只是代表我王前来的使臣，又怎能与秦长安君阵前答话？！”
    “本官请入秦军，与秦长安君商谈国事！”
    嬴成蟜不明白骑咆为什么如此在意商谈的名目，但既然骑咆如此坚决，便也右手一引道：“骑上卿，请！”
    骑咆赶忙拱手道谢：“多谢长安君！”
    在骑咆看来，阵前答话的诅咒再怎么灵验也合该是在阵前答话的时候才能运用。
    直至骑咆不在两军‘阵前’而是身处秦军‘阵中’，骑咆才终于松了口气。
    嬴成蟜完全不知道骑咆在想什么，直接沉声发问：“骑上卿此来，所为何事？”
    骑咆拱手再礼：“本官此来，乃是为解开秦燕之间的误会。”
    嬴成蟜冷声道：“误会？”
    “燕国背盟攻我大秦，是误会？！”
    “燕太子丹刺杀我王，是误会？！”
    “若燕国将一切归咎于误会以此逃避责任，则骑上卿大可现在离去。”
    “你我两国沙场之上再做辩驳！”
    骑咆诚恳的说：“本官确实以为，秦燕之间误会深重，但我大燕却绝不会逃避责任！”
    “太子丹派遣刺客刺杀秦王一事，朝中一无所知！”
    “而后太子丹又在朝中坚决与秦合盟的情况下，私自领兵攻秦！”
    “我王得知太子丹此举后，勃然大怒，公然言说太子丹此举不配为我大燕太子！”
    “只是彼时太子丹已然背盟，我王深知秦国势大，我大燕一国着实难挡，方才不得不寻求与赵合盟。”
    深深的拱手一礼，骑咆认真的说：“所以绝非是我大燕背盟，而只是太子丹背盟而已！”
    嬴成蟜沉默数息后，方才慨然道：“不愧是燕王！”
    “本将佩服！佩服！”
    这话若是由齐王建所说，嬴成蟜是愿意相信的。
    但燕王喜可不同于齐王建，年轻时的燕王喜也可谓一代雄主，登基不过数年就基本掌控了燕国朝堂。
    自燕王喜亲政至今这二十二年岁月里，燕王喜对燕国的掌控一直都在不断深入，无论相邦还是大将军都可一言擢黜。
    嬴成蟜压根不相信燕丹的种种作为能瞒得过燕王喜，也不相信仅凭燕丹一人之力就能把并不擅长游说的田光和荆轲安排成使臣，更不相信燕丹能在燕王喜不同意的情况下调动大军攻打秦军！
    在嬴成蟜看来，这一切或许确实不是燕王喜主导的，但却一定是燕王喜纵容的！
    而今背盟之举没能给燕国带来利益，反倒是给燕国带来了灭国之危，燕王喜却毫不犹豫的把罪责都推到了燕丹身上，把他自己摘的好似白莲花一样干净。
    嬴成蟜已经在尽可能的低估燕王喜的道德底线了。
    然而燕王喜的无耻却依旧大大超出了嬴成蟜的意料之外！
    骑咆听出了嬴成蟜话音中的讥讽，却没敢为燕王喜辩驳，只是对着身后招了招手。
    一名侍郎便手捧一方木盒，走到了嬴成蟜身前两丈之地。
    八夫、卦夫顿时警惕了起来，立刻站在了嬴成蟜左右两侧。
    嬴成蟜嗤声笑问：“骑上卿意欲再现燕太子丹旧事乎？”
    骑咆摇了摇头，亲手打开了木盒，沉声道：“太子丹不止坏了我大燕声誉，更是背叛了我大燕的盟友！”
    “太子丹深感愧对大燕、寡颜鲜耻、背信弃义、违抗王令、罪孽深重。”
    “故，自刎于营，以死谢罪！”
    “本官承太子丹之遗志，将太子丹之首赠与秦国，以求平息秦国怒火。”
    看着木匣内那颗格外熟悉的头颅，嬴成蟜瞳孔缓缓睁大，眼中尽是不敢置信。
    不自觉的上前两步，拎着燕丹的头发将燕丹的头颅拎出木匣，嬴成蟜翻来覆去的辨认之后终于确认这颗头颅确实属于燕丹！
    惊愕的看着骑咆，嬴成蟜失声发问：“燕王杀了燕太子丹？！”
    虽然《史记》记载燕王喜斩下了燕丹的头颅赠与秦国，但嬴成蟜却是不太相信这个记录的。
    身为一国君王却斩下本国太子的头颅以求和平，此举就算能换来和平也必定会让国人士气大跌，败亡只在旦夕！
    相较于燕丹被燕王喜所杀这个说法，嬴成蟜更愿意相信同样出自《史记》的另外两条记载，即燕丹与李信战于衍水，战败被杀，亦或是燕丹与王翦战于蓟城，战败被杀。
    嬴成蟜万万没想到，他觉得最不可信的一個可能，竟然真切的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嬴成蟜更没想到，他决心孤注一掷拼死血战去实现的战果，竟会被燕国主动送到嬴成蟜手里！
    骑咆加重声音，坚定的说：“我王不曾下令杀我大燕太子。”
    “太子丹只是自觉无颜面对世人，故自刎而死。”
    对骑咆这话，嬴成蟜半点不信！
    一个为了自己逃生而抛弃十二万将士的人，能在与援军合兵之后突然醒悟，而后自刎？
    别开玩笑了！
    不过嬴成蟜却也不在意燕丹究竟是怎么死的。
    目光再度落向燕丹死不瞑目的头颅，嬴成蟜声音颇为复杂的发问：“燕国送来如此重礼。”
    “所求何为？”
    骑咆陪着小心道：“秦燕盟约破裂的罪魁祸首已自刎谢罪。”
    “今秦、燕、代皆疲敝，连年大战之下万民多艰。”
    “我王希望能与秦国重归于好、罢兵休战，还天下人以太平。”
    “亦请秦长安君莫要担驻燕行人之职，回返咸阳。”
    终于！
    这一次不再是嬴成蟜主动请求和平，而是别国向嬴成蟜请求和平！
    嬴成蟜将燕丹的头颅扔回木匣，转交给卦夫保存后淡声道：“国之大事，非只本将一言能决。”
    “若欲秦代退兵，仅只是燕太子之首还远远不够！”
    骑咆心中发苦，诚恳的说：“终究是我大燕太子引发的误会，又劳秦长安君劳师远征而来。”
    “我大燕愿赠秦粮五十万石，以表歉意！”
    嬴成蟜眉头一挑：“仅只是五十万石粮食就想打发了本将？”
    “前番本将率军两万入齐作战，齐国可是赠秦粮百万石以为谢礼的！”
    “燕王欲辱本将乎！”
    骑咆连声道：“我王绝无此意！”
    “只是据闻秦长安君研造金汁治粪之术，秦国无须数年就不会再缺粮草。”
    “反观我燕国大半疆域贫瘠，本就缺粮，着实不能如齐国那般出手阔绰！”
    嬴成蟜淡声道：“本将研造金汁治粪之术，与燕国何干？”
    “燕国缺粮，与本将何干？”
    “想求和，那就拿出诚意来！”
    骑咆只得转换角度道：“我大燕赠秦粮五十万石，是为我大燕太子的背信弃义赔罪。”
    “齐国赠秦粮百万石乃是请秦长安君助齐出征，燕齐之求并不相同，自然不能同日而语。”
    “且罢兵休战对秦燕二国都有好处。”
    “秦国现在急需休养生息，想来也无力再支持秦长安君继续征伐了吧！”
    “不如还天下以太平啊！”
    嬴成蟜笑而摇头：“秦燕之战乃是燕国挑起的，而今燕国又言说不如还天下以太平？”
    “何其可笑！”
    “汝燕国究竟将战争视作什么！”
    “既然骑上卿坚持仅以五十万石粮草求和，那本将不若去一趟蓟城，直接与燕王商谈罢兵之事！”
    顿了顿，嬴成蟜似笑非笑的说：“至于我军粮草，就不劳骑上卿费心了。”
    “本将相信蓟城内的粮草足够我军吃到回返咸阳城！”
    骑咆惊声而呼：“拜请秦长安君三思啊！”
    嬴成蟜没有理会骑咆，只是回头吩咐：“八夫，汝亲自入一趟代军。”
    “请武安君来我军阵中，本将要与武安君好生商议一番，此战该怎么打！”
    想把所有责任都推到燕丹身上，交出燕丹的脑袋就蒙混过关？
    做梦！
    燕丹要杀，燕王喜也绝不能痛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