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1章 五千世界

    “科尔法伦呢？”
    “他又跑哪去了？”
    当他发现只有猩红领主安格尔泰带着寥寥几个护卫，在尼凯亚殿堂的大门前等着他时，哪怕是如大怀言者罗嘉这般，放眼所有的基因原体中，脾气最温和的人物，也难免变得有些生气了。
    当然，大怀言者的怒火虽然来的很快，但去的更快，最后一句问询尚未落地，就已经变成了对于科尔法伦失约的担忧：安格尔泰能够很轻松地从原体最细微的音节变化中看破这件事情。
    他倒是早已习惯了。
    “一连长正带领他的亲兵们在外搜索失踪的军团骨干。”
    安格尔泰微微弯腰，解释的话语早就准备好了，而罗嘉也随即点了点头，表示满意：只要有一个稍微说得过去的理由，原体就从来不会惩罚他养父的失礼。
    这在怀言者军团中，已经成为了一个众所皆知的秘密：如若不是原体的一味偏袒，像科尔法伦这种就连最基础的阿斯塔特改造手术都没能全套完成的老废物，又怎么可能一直占据军团的一连长，这个充满了荣耀和权力的位置？
    在自诩为帝皇的死亡天使的阿斯塔特战士中，拥有着肥大的身躯和多病的隐患，只能靠仿生组件和药物才能存活，离开他的特制动力甲后，甚至无法像常人一般行动的科尔法轮，早就成为了第十七军团身上最耻辱的标签之一。
    其他的兄弟部队对罗嘉子嗣们所有的嘲笑，至少有一半是因为他们的基因原体，三成左右事关这个耻辱的一连长，剩下的一小部分才是宗教和战绩的问题。
    对此，安格尔泰心知肚明，但他表现得一无所知：任何一位基因原体在他们的子嗣眼中，都是不可亵渎的神明，而罗嘉对怀言者军团的影响则更深一步，仅仅是肖想与大怀言者有关的负面评价，就是不可饶恕的死罪。
    这并非开玩笑。
    要知道，最早的第十七军团可是帝皇钦点的【圣像破坏者】，他们最重要的战争职责，便是将敌人资料档案库中，任何被认为是带有异端邪说或巫术内容的记录、被玷污的作品、个人和建筑，都以帝国真理的名义全部销毁，各式各样的宗教物品自然包括其中。
    而就是这样一支以践行帝国真理为核心价值观的部队，在被罗嘉接手后，便以不可思议的速度转化为了神皇信仰的忠仆：许多曾与圣像破坏者们有过并肩作战经历的战斗兄弟，在再次相遇时，却根本无法认出如今的怀言者了。
    在今日的第十七军团中，昔日在神圣泰拉上的影子，已经被清洗的干干净净，哪怕是曾在统一战争中追随过帝皇的老兵，也已然皈依了罗嘉提出的新理念：如果是放在其他的阿斯塔特军团里，这简直就是不可想象的奇幻场景。
    看看暗黑天使吧，即便庄森已经接手他们一个世纪了，但依旧有大量的泰拉裔老兵，坚持着古老的六翼天君时期的传统，哪怕卡利班的雄狮曾一度问鼎战帅，却依旧无法得到麾下每一名子嗣，发自内心里的认同。
    那些依旧轻视庄森能力的暗黑天使，简直把他们内心的所想都写在了脸上：而且这并不耽误他们在第一军团中占据高层，肆意的发表自己的观点。
    从这一点来看，庄森倒是个格外宽厚的人物。
    而在另一些军团里：牧狼神荷鲁斯对于麾下泰拉老兵们采取了敬而远之的态度，五百世界之主则把那些他不太喜欢的战士，单独便成了一个专精于毁灭的战团，芬里斯的狼王更是需要把他麾下那些狂野的泰拉刽子手们清洗干净，才能得到一支勉强像样的军队。
    即便是温和如摩根、圣吉列斯或者伏尔干这样的原体，也没法与麾下所有的子嗣达成共存，不过他们的手段要更温和一些，老兵们的退场也显得更加体面：这才是大部分军团中的常态。
    而像罗嘉这种，在如此短暂的时间里，将军团的一切旧日痕迹清洗的干干净净的原体，简直是令人毛骨悚然的存在：然而，在安格尔泰的眼中，这却是他的基因之父胜过其他兄弟的有力证明。
    猩红领主就像他的大多数怀言者兄弟一样，他固执地相信罗嘉是能力最杰出的原体。
    他的实力天下无敌。
    他的理念无比正确。
    他与帝皇最是相像。
    他才是帝皇选择的继承人！
    如若不是因为回归时间和志向等原因，大怀言者本可以加冕为帝国的战帅：他才是最配得上这个位置的人物，荷鲁斯不过是侥幸上位的替补选手而已。
    对于阿斯塔特战士来说，有这样的思想并不奇怪，崇拜他们的父亲是每一名阿斯塔特的天性，有些最极端的个体，甚至会因此对于其他的原体大加鄙夷。
    哪怕是那些一向以理性而出名的极限战士，也会出于对基里曼的高度崇拜，在暗地里将其他的帝皇子嗣贬得一无是处。
    在这些人的口中，荷鲁斯不过是一个幸进的宠臣，他唯一擅长的只有跪在帝皇的脚下阿谀奉承，而庄森则是一个除了杀戮，便脑袋空空的傻蛋，注定要被时代的浪潮淘汰到不知道哪里去。
    多恩顽固不化，圣吉列斯则是毫无立场，察合台可汗是个逃避责任的软蛋，佩图拉博却是个一味逞强的崽子：他们甚至懒得去怜悯康拉德与科拉克斯的不成熟，而对于安格隆的胸无大志，极限战士们倒是能够表现出理解。
    不过，在面对摩根时，哪怕是最极端的基里曼之子，也会停止他的聒噪，认真的夸奖两句：在他们的眼中，蜘蛛女皇的自知之明便是最大的优点，她知道自己并不具有独立自主的本钱，便聪明的依附上了银河中唯一的王者。
    麦克白和麦克白夫人？
    这未免太过于难听了。
    但查士丁尼和狄奥多拉：这便是马库拉格人喜欢的潮流。
    没错，查士丁尼和狄奥多拉……
    这些可都是安格尔泰在尼凯亚的废墟上穿梭时，从那些正在努力施救干活的极限战士口中，凑巧听到的话语：基里曼身上至少一半的坏名声，都要归功于他麾下这些总是喜欢表达观点的崽子，偏偏他们又都学不会闭嘴。
    相到这里，安格尔泰忍不住地冷笑了一声：他同样听说了第十三军团的尼凯亚的惨重损失，虽然这是他们咎由自取，不过他的基因之父却抱有不同的观点。
    “愿神皇怜悯我的兄弟。”
    罗嘉转过头来，正好能够看到马库拉格人在茫茫多的子孙们的簇拥下离开：两人对视了一眼，沉默地互相点了点头。
    自从完美之城后，怀言者与极限战士之间，本就不那么亲密的关系自然雪上加霜，但两个军团倒也算不上交恶，他们只是会在路上本能的避开对方：用在做事时暗自将对方视作竞争的对手。
    就像现在：当他们看到极限战士在经历了如此惨重的损失后，依旧是何等的人多势众时，无论是罗嘉还是安格尔泰，都感觉自己的内心中正滋生着烦闷。
    “他们简直比绿皮还多。”
    安格尔泰的声音低沉，但罗嘉用眼神制止了他。
    “不要在背后诋毁你的兄弟。”
    “我的错，父亲。”
    猩红领主低下头，却感受到罗嘉正在那里犹豫。
    “但你说的也在理。”
    大怀言者笑了一下。
    “极限战士总是人多势众，所以他们总是能做成伟大的事业，并承受住最惨痛的损失：我的马库拉格兄弟在尼凯亚的风暴中失去的军团指挥官，比一场惨烈的启示录战争还要夸张，但这实际上并没有影响到第十三军团。”
    言罢，基因原体朝着他的子嗣眨了眨眼睛，示意安格尔泰站的离他再近一些，随后，大怀言者弯下腰来，悄悄的向他的孩子透露着尼凯亚殿堂中发生的事情。
    “跟你说，安格尔泰：当基里曼知道他损失了多少人时，我从未见过他如此的暴跳如雷，摩根、庄森和荷鲁斯一块上，花了十几分钟才勉强的将其制服，我还是第一次在卡利班人的瞳孔里面，看到对于基里曼的钦佩和惊讶。”
    罗嘉摇头感慨着：他显然喜欢这样的基里曼。
    “谁都没想到他会这么狂野。”
    “不过……”
    罗嘉顿了顿。
    “在他冷静下来后，基里曼就当着我们的面，对他的极限战士军团进行了一次重组：你能想象吗？在损失这么多高级军官后，基里曼仅仅是清点了一下他在尼凯亚上的子嗣中还剩下多少人，就可以完全弥补掉之前的损失。”
    “在幸存者中选拔，他当场就填补了所有空出来的位置：五百世界后备军团的副帅奥菲欧，被任命为了新的军团英杰，我见过他，他绝对能够承担起这个位置，你对此有什么看法么？”
    “的确，父亲。”
    安格尔泰思考了一下。
    奥菲欧？他对于军团英杰这个位置来说，绝对是够格的。
    “不仅如此，基里曼对于其他位置的补充也同样轻松：他的确损失了一大批好手，但这样的损失还不足以让极限战士一蹶不振，最多算是伤筋动骨，而这便得益于他们本身庞大的体量，几百名高阶军官的位置皆有其后补。”
    “而扪心自问：我觉得现在的我们肯定做不到这种程度。”
    “……”
    安格尔泰看的清楚：在罗嘉的瞳孔中，扬溢着羡慕。
    “我们也可以如此，父亲。”
    他主动开口了。
    “我们？”
    罗嘉微笑着反问。
    他没有表态，但他显然很喜欢猩红领主表现出来的自信心。
    “没错。”
    安格尔泰点了点头，他的发言并非是一时的鲁莽之词，早在尼凯亚之前，猩红领主就已经畅想过再回到他们的封国后，该如何将第十七军团发扬壮大：这也是他此时的信心所在，因为他知道，怀言者其实拥有着无数的优势。
    “想想看，父亲。”
    安格尔泰压抑着内心的兴奋。
    “神皇在分封各个原体时，其实遵循着一条默认的规则：每一个原体封国的位置，其实都是围绕着其军团母星展开的，那些母星更为靠近的阿斯塔特军团，他们得到的土地就更加的狭窄且拥挤。”
    “反过来，孤悬在银河东南边陲的极限战士们，就能得到一大块泰拉无力照拂的无主之地：破晓者和午夜领主同样受益于此，他们的母星位置过于偏远，四周没有能够分享土地的邻居。”
    “而我们不也是如此么？”
    安格尔泰笑了起来。
    “我们都知道，人类帝国一共只有五个星域，而在我们的军团母星科尔基斯所在的太平星域中，总共只有我们这一个军团，哪怕是距离我们最近的钢铁之手，其军团母星也远在朦胧星域，影响力根本无法涉及到太平星域。”
    “也就是说，您的怀言者军团其实是十九个军团中，唯一一个能够独享一个星域的存在：这可是就连极限战士都羡慕的条件，不要将太平星域完全据为己有，我们的体量将远远超过五百世界，当基里曼的子嗣再度遭遇我们的时候，他们将不再拥有任何数量的优势。”
    “宏伟的目标。”
    罗嘉没有具体的表态：但瞳孔中的光芒说明了一切。
    “你觉得我们能做到么？”
    “如果是其他原体的话，也许的确要考虑这个问题。”
    安格尔泰微微鞠躬。
    “但您不一样，大人：您是神皇最优秀的继承者，您继承了他令天下臣服的气度和魅力，再辅以神皇信仰的正确引导，以及我们在整个大远征的过程中，对于太平星域本身的精耕细作，将整个银河的西陲纳入你的掌中，轻而易举。”
    “届时，就连五百世界也将在大十字军国的威光下，黯然失色。”
    “大十字军国。”
    罗嘉呢喃着。
    “我喜欢这个名字。”
    “……来吧，安格尔泰。”
    他拍了拍自己的肩膀。
    “我们边走边说：该如何让整个太平星域成为信徒之国？”
    “您的决心已定？”
    “如此辉煌的前景，我又怎么可能拒绝呢，”
    大怀言者微笑着。
    一种光芒，也许是希望，又也许是野心，在他的心中燃烧着。
    “将整个太平星域纳入囊中。”
    “将银河的五分之一指引上正确的信仰之路。”
    “我们都知道，这会为我们的事业带来何等伟大的助力。”
    “我们将拥有无数的信徒，随之而来的便是更多信仰的战士。”
    “然后，我便有条件再扩充我的军队，发动新一轮神圣远征。”
    “我将拥有五十万……不……”
    “我将拥有一百万最坚定纯洁的阿斯塔特战士。”
    “我将同时向银河的所有不净之地派遣神圣的十字军。”
    “我将让整个太平星域，成为流淌着蜜与奶的完美之城。”
    “我将缔造无数的伟业：完成我的父亲未竟的伟大理想。”
    “届时……”
    “就让基里曼，来羡慕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