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28.步入死亡的浅海，踏足永生的怀抱

    且不提往日总是以“搞笑谐星”姿态出场的小木乃伊在冥府位面来了一波“大变活人”，从干巴的风干腊肉一下子变成了360°无死角的桑海小跑车。
    仅仅从随棺而行的其他人的视角来看，今日这趟冥府转行就是一次不折不扣的“机缘”啦，尤其是对于翠丝和哈托尔这样的灵能主宰而言。
    过去千年中，生者能进入冥府还能全身而退的例子屈指可数，因此冥府位面绝对是整个世界最神秘的区域，没有之一。
    无数臆想的传说描述着冥府的景象，然而在真正看到它之前，无人可以猜测出这片异域的风景。
    正行走在静谧的死者之路上的翠丝沿着那古朴大气又庄严肃穆的大步道一路向前，她频频回首身后，在步道的尽头是一片沙滩和一望无尽的冥海。
    据说那里就是生者踏入冥府的第一站。
    死后的灵魂要在冥府摆渡人的小舟中度过无尽的冥海才能到达彼岸，但摆渡人也不是圣人，如果不能满足这些家伙的规矩，那么死者灵魂被丢入冥海成为那哭泣哀嚎的海水的一部分就是最凄惨的结局。
    按照桑海人的规矩，三枚镇魂币就是身后事的最要紧之物。
    一枚用来感谢摆渡人作为船资，一枚用来洗脱生前罪孽，再留下一枚以备不时之需。
    当然对于那些恶贯满盈的家伙就得准备更多镇魂币，因为那些罪孽真不是一枚镇魂币就能解决的问题，而实际上，当两枚钱还不够清偿恩怨时，带更多镇魂币也只会加速他们在冥海中溺亡的速度。
    “它在成长”
    翠丝身旁的哈托尔大公用一种颤栗的声音说：
    “秘血氏族的先行者记录的故事是真的，冥府位面是一个活物！它吞吃灵质而成长，让最精纯的死亡灵能自此而生，哪怕现在这地方还只对桑海人开放，但它已经在过去千年中积蓄到了足够的灵质。
    只需要一个机会，它就可以将自己的阴影扩展到整個世界！
    而到那时，不只是桑海人在死后会踏上死者之路，所有种群，所有生灵，都要在度过人生之后接受死亡的审视，来决定他们在死后获取何等身份。
    造物主留下的冥府是整个世界生命循环的一部分！
    或许是因为祂离开的太早，让冥府体系并没有能融入伊甸区的规划中。
    又或者造物主本打算在完成世界改造和生命复苏之后，再将冥府纳入世界的循环里”
    “你知道的很多呀，哈托尔。”
    翠丝眯起眼睛说：
    “但你可以没有经历过候选者绑定，知道这些过往奥秘却又不会触发小墨菲的回忆共鸣，所以，现在说话的是谁？哈托尔？还是康斯坦丝？”
    “别试探了，翠丝。”
    哈托尔冷声说：
    “知晓过去那是秘血大公的特权，我以前藏着掖着是因为这些回忆是禁忌，但现在随着大公们都恢复了记忆，我也终于不必辛苦隐藏这些了。至于康斯坦丝女士
    她死了！
    别多想，她真的已经死了。”
    “只是死了而已，又不代表着未来不会复活。”
    夏妮哑声说：
    “如果我传承自奥克萨娜女士的记忆中关于康斯坦丝女士的那些狡诈回忆只有十分之一是真的，那她也有足够的能力在面对死亡时提前规划好自己的未来。
    那可是血族有史以来的第一智者！
    哪怕在我们的祖先还在母星讨生活时，她也是能在暗中操纵世界走向的大人物，如此大人物有点小秘密再正常不过了。”
    对此，哈托尔不发一言。
    她显然不打算在这个话题上继续说下去。
    而除了勾心斗角的血族大公三妹子之外，其他人更多关注的是真正的冥府与传说中的种种不同，王后与她的女儿扶棺而行，两人的目光看向死者之路的两侧。
    在那些巍峨又神秘的大立柱之下布满了空荡荡的平台，其下方还有擦拭不掉的血迹。
    “两侧石台上本该蹲坐三头犬，它们会审视灵魂的恶念与善举，一旦被评价为恶棍，就会被三头犬咬掉左腿，在凄惨的哀嚎着艰难爬向死者之路的终点。
    不过三头犬们会在每天午夜交替时换班，那是有罪之人唯一可能溜进冥府的时刻，不过历史上也少有灵魂能做到这一点就是了，靠着这种方式躲过了惩罚的家伙，也大都成为了冥府中的传奇人物。”
    大步行走的小木乃伊呃，这会应该叫“大”木乃伊了。
    总之，妮菲塔莉如合格的导游一样，给自己的好闺蜜介绍道：
    “不过之前因为冥府大战导致这里的三头犬也开始互相残杀，它们都噶掉了，现在还在猛兽深渊里等待复活呢，所以你们见不到三头犬，也不必担心被咬断左腿了。
    尤其是你们这些吸血鬼，有一个算一个，都是要被狠狠咬断左腿的！
    冥府的大多数三头犬们，还没尝过吸血鬼的味道呢！”
    小木乃伊很坏心眼的先是恐吓了一下吸血鬼大公们，但没人被她吓到，这让妮菲塔莉耸了耸肩，随后又叹气说：
    “然而，虽然传说中对于三头犬的审判描述的非常恐怖，但实际上大部分人都没有注意到关于死者之路的细节。
    那些能踏上这条路的灵魂本身就代表着其在生前做出了有意义的事，他们没有辜负自己的鲜活人生，善事也好，恶事也罢，只有真正做了些事，只有踏踏实实度过一辈子的人才有资格在死后越过冥海。
    至于那些虚空光阴的灵魂的归属大概率只能溺死在无尽冥渊中，造物主留下的那些摆渡人可从不仁慈。
    这也是我们这些神官对于造物主最大的不满，或者叫纠结。
    身为死月神官我们当然希望每一个灵魂能在死后享受安宁，然而造物主似乎对人生和安息以及人生的价值有自己的一套独特的理解，但也不必担心啦。
    那些坠入冥海的灵魂不会永远在溺毙与挣扎中受苦，他们会按照各自罪孽的程度以不同的速度向冥海深处沉下去，在经历过长长短短的受苦之后，总会坠落到海底。
    到那时，它们就会被冥海洗去污秽，以纯粹灵质的姿态被重新送回物质世界。
    导师说这是生死循环最重要的一环，只有保证生死的轮回平衡才能让一个文明发展壮大，对于个体而言，死亡是灾难，但对于文明而言，死亡是祝福。
    过去千年中，冥府在桑海帝国就肩负着这样的重任，而千年中桑海人发展壮大到如今的规模就已经证明了造物主的这一套安排是绝对正确的。”
    “然而与桑海帝国一样繁盛的卡勒姆古国就没有类似的机制，他们也一样发展壮大了呀。”
    阿峰疑惑的小声问了句，结果被妮菲塔莉狠狠瞪了一眼。
    哈托尔大公此时开口解释道：
    “这是个谬误。
    卡勒姆人不说这些是因为他们的传统习俗中不乐于公开讨论死亡，但事实上，据我所知，冥府的另一个入隐秘口就在卡勒姆古国的某一座山川之下。
    那里与桑海冥府并不连接，但可以肯定，死亡的轮回对于卡勒姆人同样生效。
    可以说，造物主做了两个样本进行对比，事实证明，冥府的存在对于生者世界而言非常重要，因此在未来，冥府会在大陆的每一片区域投下阴影。”
    “是的，我估计只需要墨菲的一个指令就可以启动这个轮回程序。”
    翠丝小声补了一句。
    让周围所有人都齐刷刷的看向她，翠丝耸了耸肩，说：
    “小墨菲是造物神选，由他来开启这样的指令难道不是很正常的事吗？最少在特兰西亚，西柯城已经拥有了和冥府连接的所有条件了，不是吗？”
    “你们在聊什么呢？这么开心？要不要我们再等等，等着各位聊完之后再继续出发，没关系的，不就是冥府法老们在这里互相大战，随时可能冲出一队人马把我们困死在这里吗？
    这种小小的风险，哪里比得上诸位在这里尽情讨论关于冥府的小道消息更重要呢？”
    波姆夫人那冷漠的声音在这一刻于众人前方响起，那“冥府大豪车”叉着腰，大骂道：
    “我看你们一个个是真的不要命啦！老娘豁出脸面才给伱们在附近几位火气很大的死亡法老那里争了个面子，让大家睁只眼闭着眼，假装看不到你们。
    结果你们倒好，在这里聊上了。
    要不要我给你们支个烧烤摊，让你们吃个饭再继续上路？要不要我再亲自给你们跳一曲助助兴？”
    “好呀好呀。”
    翠丝欢呼一声。
    当然，这就是在整活了。
    被波姆夫人狠狠瞪了一眼，随后她一挥手，抬着法老王灵棺的木乃伊舞娘立刻加速，让众人也加速跟着波姆夫人进入了死亡之路前方的威严神殿又沿着一条黑漆漆的路一路向前。
    正如小木乃伊所说，生者无法看清冥府之路。
    因此众人眼中皆是一片黑漆漆的场景，只能跟着木乃伊舞娘亦步亦趋的行走，生怕走错一步就万劫不复。
    但在妮菲塔莉和阿峰这样的灵体眼中，这冥府的风景还真是不错，就是其建筑风格与生者的世界有些过于雷同，感觉就像是某种怪异的复刻，然而在细节之中也有所不同。
    不过眼下冥府位面一片大乱，让他们没空细看，就算看到那些路过的街垒里，也多的是白骨盈野的各种冥府生物的不同尸骸。
    但问题在于，亡灵在冥府是不会被杀死的，因此不需要多久，这些被砍死的倒霉鬼就能再度复活了。
    换句话说，别看冥府这几天闹得欢，别看各路法老们轮番上阵展开大pk，实际上根本没死几个人，大家就是砍着玩，顺便发泄一下以前的矛盾而已。
    然而，一旦让这里的死者进入物质世界“发泄矛盾”，那情况可就真的严重了。
    “从这里的岔路出去！一路走不要回头，就能进入物质世界的告死大殿中。”
    在数十分钟的行走之后，波姆夫人指着前方的一条岔路说：
    “乖孙女！你给她们领路，我麾下的舞娘会随你们前往生者世界，协助巴耶克那糟老头子完成这场法老王祭典，但愿图特蒙斯二世的到来能让混乱的冥府恢复一些秩序。
    我可真不想看到老娘辛辛苦苦筹备的冥府选美大赛被无限期搁置，那些辛苦训练的好姑娘们都等着上台一展荣光呢，那可是出身平平的她们能永远留在冥府享乐的唯一机会了。
    去吧去吧。
    回去生者的世界！
    莫回头，莫迟疑，这里不是你们长久待的地方，别被‘冥府意志’看到了，那位无形的‘冥王’可不仁慈。”
    在波姆夫人那极有韵律的送别声中，众人再度启程。
    这一次随着他们的不断前进，周遭的死亡灵能浓度也在快速减弱，随着他们越过一道无形的界限后，冥府的气息在一瞬间收敛，而阿峰又恢复到了灵体在物质世界应有的束缚感中。
    他回头一看，自己身旁漂浮着一团冥火，随后又艰难的展开化作妮菲塔莉的灵体本相，后者脚下一软又被阿峰眼疾手快的搀扶住。
    她吐槽道：
    “每次去了冥府就不想回到物质世界啦，唉，那地方对于亡灵的吸引力可太大了，不过我们终于到告死大殿啦，赶紧干活吧。”
    在妮菲塔莉的催促下，一行人立刻加速跳入物质世界，就像是从无形之地迈步而出。
    待他们回过神时，已经全员矗立在了一片死寂幽冷的圆形平台之上，四周有六条向下蔓延的阶梯，而四周黑洞洞的，唯有那些悬于高处的冥火飞舞充作光源。
    这里是死月圣城中心区域的原初冥府大圣堂。
    和烈阳之都的大圣堂一样，都位于城市最核心的区域同时也是信仰城市中最重要的功能区，这处告死大殿是封闭起来的，只有在每一任法老王死后才会被开启进行告死大典。
    以往的大典那都是非常肃穆且热闹的，整个帝国所有大人物都会齐聚于此欢送法老王的离世，然而这一次就萧条的多。
    “唰”
    夏妮向前迈步消失在原地，通过平台另一侧尽头的窗户向下看去，又在几秒后回到了平台边缘，她对其他人说：
    “巴迪斯家族的冥府军正在外面街道上和其他几支冥府军大打出手，我看到了那位森诺学姐也在白骨战蝎的座鞍上，还有趁乱打劫的巴布罗和他的姘头。
    看来巴迪斯家族是忠诚的！
    他们能挡住其他几道势力的围攻说明已经在全力帮忙了。”
    “因为巴迪斯家族也出过法老王啊，就排在我的祖爷爷后面和芙莉儿的爷爷前面，巴迪斯一世的风评好得很，他就是以平定马穆鲁克叛乱的功绩才被推举为第十任法老王的。
    也是他意识到了帝国政治的弊端，因此在其统治的后半段除了休养生息外，又开始了对朝圣者家族的势力打压，芙莉儿的爷爷和父亲都沿用了这政策。”
    小木乃伊解释道：
    “因此，森诺学姐和她爷爷都很清楚维护法老王的权威就等于维护巴迪斯家族的权威，所以在看到学姐还活着的时候我才会那么高兴。那些叛乱的朝圣者家族都是实力强大却一直没出过法老王的家族，他们对于这个体系产生怨恨是可以理解的。
    但他们却选择了最错误的回应方式。”
    “不只是你说的那么简单，妮菲塔莉，这其中的政治因素很难一两句话说清楚。”
    芙莉儿公主叹了口气。
    她上前伸手放在父亲的灵棺上，说：
    “但不管怎么样，在父亲离去之后继任的下一位法老王也一定会沿袭父亲的政策，朝圣者家族已经占据了太多资源，必须让他们吐出一些，否则帝国的民生将出现大问题。”
    “嘿，我又不懂政治也不打算懂，我都死了，不需要考虑那些了。”
    妮菲塔莉哼了一声，随后在众人的注视下伸手狠狠的在自己的脑门上敲了一下，尖叫道：
    “老头子，我们到地方了，别睡了，起来干活啦！”
    “嗡”
    随着小木乃伊周身灵体的颤抖，如“分裂”一样，在幽绿色的冥火颤栗中，另一个灵体从妮菲塔莉的灵魂中剥离出来，它如发光的史莱姆一样不断变幻着形态，最终，在众人俯身行礼的欢迎中化作了一位身缠布条，手持祭仪镰刀杖的老者。
    哪怕只是灵体，但其外形依然被勾勒的惟妙惟肖，连巴耶克祭司长脸上带着的乌鸦颅骨面具，胸前悬挂的那繁琐的死月装饰与其身后的冥府行者披风都被勾画出来。
    这个灵体很虚弱，就像是垂死之人只剩下了最后一口气，但在看到他的时候，连翠丝都感觉到了心安。
    这个老家伙
    当年就是他差点把不可一世的猩红魔女锤死在起源之地边境，正因为被巴耶克祭司长狠狠揍过，所以翠丝才认定这老家伙的威能之强。若在他全盛之时，帕英尊主过来估计都讨不了好。
    唉，活得久就是可以为所欲为啊，呃，不对，以巴耶克祭司长的情况，应该说死的久才可以为所欲为。
    “唔图特蒙斯，你也来了。”
    祭司长向前迈步，伸出缠绕着冥火的手指，在被拘束的灵棺之上缓缓划过，他轻声说：
    “造物主的力量保护着你，让你在痛苦中行至死者之路的尽头；光荣的先祖们在死月中注视着你，他们在期待你也成为他们的一员。
    你的国家在呼唤你，你的儿女在为你哭泣，你的命运已被截断却又被祂的使者送入另一条道路。
    图特蒙斯啊，胸怀大志却中道崩殂的法老王啊。
    吾友，苏醒吧。
    再无遗憾的告别折磨的过去！迈步踏上那死月笼罩的静美归宿吧。”
    在这悠长的诵念中，周遭黑暗中徘徊飞行的冥火一个接一个爆开，化作幽绿色的幻影列于告死之地上方，那是历史中的一位又一位法老王在现身。
    小木乃伊还对其中带着金色耳廓狐面具遮住半张脸却面色悲苦的那一位挥了挥手，后者很勉强的露出笑容。
    “冥府的第十二位支柱，沙海之中的第十二位古代王，桑海人的第十二位永生尊主已至！
    告死之时，于此开启！”
    巴耶克举起双手，宣告道：
    “请诸位，见证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