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死期将至

    “林弦？”
    这位白发苍苍的暮年女人，眼神里满是震惊和疑惑。
    但最终，她看的仔细，终于确定了眼前人的身份！
    左手和右手握着的两把手枪哐当掉在地上，她缓缓两步向前，枯皱的双手捧住林弦的脸庞。
    眼眶瞬间湿润：
    “你是林弦，可是……为什么你还活着？”
    “【我可是连你葬礼都参加了啊！】”
    女王大人声音哽咽：
    “而且……为什么你这么年轻？你……你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伱死亡的时候，就是这个年纪这个模样。为什么现在还是这样？我……我是在做梦吗？”
    随着这位女王走进月光之中，林弦也终于完全看清楚她的面容。
    陌生。
    却有一丝丝的熟悉。
    尤其是她的眼睛，那是正常龙国人不可能拥有的眼睛，独属于中东人种独有的锋利……
    “安杰丽卡？”
    林弦不太确定，但他并没有那么多外国朋友，他能想到的只有安杰丽卡。
    最后的七宗罪，色欲，奥斯卡的宠儿，好莱坞的百变魔女！
    一旦有了这个念头对比，眉目间是越看越相似，声音虽然沙哑和苍老，但回想起2024年的安杰丽卡，确实也是这個语调，并且……林弦认识的人中，也只有她会喊自己boy。
    “是我！”
    安杰丽卡情绪有些崩溃：
    “你还记得我林弦！你还记得我！如果我真的不是在做梦……那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林弦转过身，对着cc摆摆手，示意她不用再那么警惕。也让她把手中匕首放下。林弦也是着实没想到，这位女王竟然是自己的熟人，还是没有失忆的熟人！
    看着登时泪流满面的安杰丽卡。
    林弦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她的问题。
    因为首先，自己没有死；其次，自己也没有冬眠；双方存在很大的信息差，还需要更多的交流。
    他用自己的袖子，给安杰丽卡擦擦眼泪，微笑道：
    “你是为了掩人耳目，才易容化妆成这个样子？”
    这是百变魔女的又一次发挥吗？
    他触碰到安杰丽卡脸上富有温度的皱纹、看到没有一丝丝黑色踪迹的发根、又发觉擦下的眼泪……竟然没有蹭掉任何粉饰。
    林弦一时愣住了。
    安杰丽卡曾经给他说过，易容之后的面容，不要碰水，不然会露馅的。
    可是此时安杰丽卡的脸上如此哭泞，却也擦不掉任何东西。
    林弦蓦然一阵恍惚。
    他明白……
    这次的苍老，并非百变魔女的又一次演绎。
    而是。
    真正岁月的痕迹，让那位惊艳奥斯卡、惊艳全世界的艳丽女星，终是没能敌过岁月的摧残。
    美丽不再，年轻不再，时光不再。
    历经年华，洗去一切，留下的……只有这一具年迈的身体，以及老皱的面容。
    林弦接受了这个现实。
    不老的魔女，也终究是老了。
    再想想之前去过的莱茵村，那里的村长郑想月，比之现在的安杰丽卡更加苍老。甚至如果不是想月她主动提起，林弦在她身上根本看不出任何郑想月的痕迹。
    原来年老，是这样残酷的一件事。
    即便林弦早就见过老人、生老病死都见过很多。
    但是……
    明明前些日子还见证她们的芳华，可转头在梦境中，就看到两位暮年蹒跚的奶奶。
    这种夸张的反差，确实在感官上对林弦冲击很大。
    “安杰丽卡。”
    林弦继续把她的眼泪擦干，待她情绪平静后，轻声问道：
    “我身上的情况，可能解释起来有些复杂，能请你先告诉我……这几百年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你放心，我就是林弦，如假包换的林弦。或许在你眼里我是已经死了……但你先别激动，就把你所知道的历史给我讲出来吧。”
    语不惊人死不休。
    安杰丽卡出现在这里、以及她所说的每一句话，都让林弦感到惊讶。
    但他打算先倾听一下安杰丽卡的诉述。
    第五梦境里，找寻了这么久……
    终于是找到了一个明白人。
    还是几百年前的老熟人。
    或许。
    安杰丽卡口中所讲述的，才是最真实的历史！
    安杰丽卡点点头。
    她退回旁边的木质衣柜，从抽屉里拿出一本全页塑封的笔记本，递给林弦：
    “这就是我记忆的来源……”
    “为了尽可能保留记忆，我记录下了很多笔记本，录下了很多影像。我从火星上冬眠苏醒时，这些资料都保存的非常完好，我也因此恢复了很多记忆。”
    “虽然都很片面，没有情感，就像单纯的电影画面一样，但我确实还记得几百年前的事情，只要是笔记和录像记载的事情，我都还记得。”
    “只是现在，这么多年过去，我手上也只剩下这一本了，这也是……我最珍惜最宝贵的一本。”
    林弦接过来笔记本。
    打开。
    发现里面密密麻麻，都是安杰丽卡以她的口吻，给未来的她写下的亲笔信。
    这一笔记本前面多半篇幅，记录是她和季临的点点滴滴。
    从季临还是个突然抱进来的小婴儿写起，一直到他慢慢长大，慢慢变得有成就，又最终命丧东海。
    再往后，就是一些其他的日常杂事，然后就是和自己的一些记录，包括在米国的相遇，被贾斯克绑架，以及后来发生的事情。
    事无巨细。
    看得出来。
    安杰丽卡的冬眠，是一次早有规划、准备充分的冬眠。
    这本笔记本里，甚至连很多自己和她的对话都详细记在其中，自然也包括自己对她的承诺——
    笔记本上是这样写的：
    【林弦答应我，说他总会有一天会通过天才俱乐部的考核，进而去参加这个俱乐部的聚会、去接触那些天才成员们。
    他会从中收集线索，找出杀害季临父母的真正凶手，然后将其信息告诉我，协助我完成复仇。
    我相信林弦。
    他是季临在这个世界上唯一认可的朋友，季临相信他，我自然也相信他。
    无论等多久都无所谓。
    我会等到林弦告诉我答案那一天。
    只是……
    当时我们俩是这样约定好的。
    可林弦忽然之间，就这样离世了，我该怎么办？我还能等到答案吗？】
    再后面的笔记本内容，就是其他的记录了，和林弦无关。
    一直到笔记本的最后。
    有一句很简单的话写着，安杰丽卡将于2024年12月睡入冬眠舱。
    她希望醒来之后，能够看到一个美好的世界。
    更希望……
    仍旧还有机会，为季临和林弦报仇。
    看到这里，林弦不禁有些感动。
    虽然自己对于死亡没有什么实感，但在安杰丽卡已知的历史中，她参加了自己的葬礼，并且对自己被迫爽约的行为毫无怨言，甚至在自己死后……还把自己和季临列为同一水平线的存在。
    不仅要为季临报仇。
    还要给自己报仇。
    哎。
    林弦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现如今，放开所有对于安杰丽卡的偏见，她真的是一位很勇敢、很义气、并且行动力很强的女人。
    尤其是义气这一点。
    就因为自己是季临的朋友，所以她无条件相信自己；
    正因为自己是季临的朋友，哪怕她只是一个弱女子，却仍旧想着为自己报仇。
    关于自己死亡这个事实，也和郑想月的讲述对应上了。
    当时。
    贾斯克和郑想月站在月球上眺望地球，郑想月问贾斯克，认识林弦哥哥吗？
    贾斯克显然是认识的，但他却始终沉默，没有回答。
    然后郑想月继续询问，说以后还能见到林弦哥哥吗？
    这时。
    贾斯克说了一句耐人寻味的话，他说“想见的人藏在心里，那就算已经见过了”。
    从这句话也不难猜出……
    自己肯定早就离开人世了。
    再往后翻就是笔记本封皮，没有什么内容。
    看到林弦抬起头。
    安杰丽卡继续讲述道：
    “是贾斯克劝说我去冬眠的，他说在你死亡后，或许我也会有危险，为了安全起见，还是先冬眠一段时间，去往局势更加明确的未来吧。”
    “贾斯克说会在合适的时机、安全的时刻将我唤醒。他也给我承诺，说不会阻挠我的报仇事业，如果他能弄清楚是谁杀了季临父母、是谁杀了林弦，也一定会告诉我答案的。”
    “我本以为……最晚最晚，我苏醒的时刻也就是二三十年后，所以为了避免失忆，我才准备了这么多笔记本和影像资料。”
    “可是我万万没想到，等我真正苏醒的时候，就已经是茫茫几百年后。而且我被唤醒的地点，不是地球，而是遥远的火星。”
    “当然，也是贾斯克将我重新从冬眠中唤醒的，他将我准备的那些笔记本和录像全都给我，让我恢复记忆。”
    “我之所以会记得你的长相，就是从那些影像资料里看到的。资料里有很多你的新闻、你的报道、你的照片、你的录像。也正因如此，我能感觉到，我们曾经的关系一定很好。”
    原来如此……
    林弦听明白了。
    他原本还以为，安杰丽卡身上发生了什么神奇的事情，所以才得以跨越几百年时间，仍旧可以保存对自己的记忆。
    可现在来看。
    还是笨方法，用笔记本和录像记录。
    但这也是没办法的办法。
    从卫胜金大爷和郑想月失忆的情况来看，即便是人类已经将火星完全开发，可是冬眠会导致失忆的副作用，仍旧没有任何解决办法。
    林弦能感觉得到。
    其实安杰丽卡还是丢失了绝大部分记忆。
    只是季临的事情、以及自己对她的承诺，对她而言非常重要，所以才花费大篇幅记录下来。
    至于其他的往事、其它的记忆，想必安杰丽卡也早就遗忘的差不多了。
    “那后来呢？”
    林弦继续问道：
    “你从火星苏醒之后，发生了什么事？又是为什么现在会出现在地球？”
    安杰丽卡鼻子长出一口气。
    继续讲道：
    “我接收完这些记忆后，当然是去找贾斯克。我质问他为什么要这么晚才唤醒我？这可是几百年时间啊……我得知并接受这一切的时候，情绪是崩溃的。”
    “你也知道，我活着的目的，就是为了给你和我弟弟季临报仇……虽然这件事对我个人而言，因为记忆的缺失，没有什么实感。但我相信我写下的内容，我也愿意按照这些内容去做。”
    “可是，仅仅是睡了一觉，几百年时间就过去了，我找谁复仇去？恐怕仇人早就已经死完了。我以为或许贾斯克已经替我完成复仇了，那样我内心也容易接受一些。”
    “毕竟他当时已经是火星上名副其实的最高权力者。并且人类文明早已抛弃地球转移到火星。所以毫不夸张的说，贾斯克当时就是整个人类文明的统治者……还有什么事情是他做不到的呢？”
    这一点林弦也认可。
    点点头。
    “结果……”
    安杰丽卡叹一口气，无奈笑笑：
    “我本来还想听到胜利的喜讯，却没想到，贾斯克告诉我的却是一个更坏的消息。”
    “【他告诉我说，他失败了。】”
    “这也是他把我唤醒的原因，他想要保护我，把我送到寥无人烟的地球去。”
    安杰丽卡看着窗外皎洁的月光，继续讲道：
    “贾斯克没有和我细说很多事。但我能听出来，他准确知道2400年地球超级大灾害会发生……是的，他准确知道！他提前就知道！所以他才把很多人的冬眠舱送往火星保存，自然也就包括我的冬眠舱。”
    “我本以为贾斯克这时候把我唤醒，是要拉着我一起报仇，或者说作为同伴一起战斗。可没想到，几百年之后，他竟然直接告诉我说他失败了，为了不牵连到我，要用一艘飞船把我送来地球。”
    “他说地球这边是绝对安全的，虽然生活条件是差了点，但永远都不会被敌人找上门。他说他会做最后的尝试，如果成功了，就立刻来地球接我回去；而如果成功不了……就让我在地球好好呆着，什么都不要多想，安度晚年。”
    ……
    失败？
    贾斯克失败了吗？
    这很出乎林弦的意料。
    无论怎么看，第五梦境里的贾斯克，应该都算是大获全胜才对。
    别管过程如何。
    他的移民火星计划实现了。
    火星已经取代地球成为人类新的母星。
    卫胜金大爷也说，贾斯克的space-t在火星说一不二，地位崇高，贾斯克俨然可以说是火星的一把手。
    虽然几十年前贾斯克也去世了，但不是说好的寿终正寝吗？
    难道……
    另有隐情？
    林弦托着下巴思考：
    “感觉关于这几百年间发生的历史，有很多种说法，也有很多种版本，真的很难断定谁说的是真的、甚至于……哪一句是真的、哪一句是假的。”
    “但是既然贾斯克这么多年都没来地球把你接回去，那就说明，他可能确实是在某种意义上失败了。”
    “你这个消息还是挺令我惊讶的，我一直到都认为，这个未来就是贾斯克所期望的未来……他近乎所有的目标和梦想都实现了，可为什么最终还是说自己失败了？”
    安杰丽卡摇摇头：
    “我也想不明白，像他这样被奉为救世主一样的人、在火星上继续延续人类文明，都能算得上是失败……那究竟什么才算是成功呢？”
    “我更是想不明白，他在火星都已经强大成这般摸样，又有谁还能打败他？”
    “总之，林弦，事情就是这个样子。贾斯克非常秘密的把我送回地球，任何人都不知情，甚至我的名字都从未公布过。”
    “既然贾斯克没有来接我，我也猜到他一定是遇到困难、甚至死亡了。但我也不能坐以待毙、自暴自弃，我只能想办法在地球上生存下去，并且最好能有一些实力保护自己。”
    “贾斯克送我来地球时，给我准备了很多书籍，我学习后非常有用，很快就成为了一方首领，带领这些原住民建设家园。”
    “但这期间也不是一帆风顺，也发生了很多很多事情。好在结果是好的，你看，我最终建立起来了女王镇，开始发展工业，越来越强大，这几十年的地球生活，也就这样……一眨眼就过去了。”
    至此。
    已经变成老奶奶的安杰丽卡，算是把关于她的往事给讲述清楚了。
    而林弦。
    也得以在脑海里，捋顺了第五梦境的未来发展时间线——
    首先。
    自己在2024年12月前的某个时间点死亡，然后安杰丽卡在贾斯克的劝说下睡进冬眠舱。
    一方面是为了躲避危险，另一方面，或许也是贾斯克有什么其它的想法、想让安杰丽卡从这个时代消失、然后在未来某个时间段醒来，以达成【支援未来】的目的。
    可后来应该是发生了意外，计划赶不上变化，以至于贾斯克并未如约将安杰丽卡从冬眠中唤醒。
    贾斯克应该也遇到了什么麻烦；
    也可能是贾斯克身边一直存在危机，所以为了安全起见，他才没有在中途唤醒安杰丽卡。
    之后。
    2400年，谁都不知道原因的地球超级大灾害爆发，近乎毁灭了整个人类文明，地球环境也变得不适宜居住，数十年间的战乱和饥荒席卷全球。
    但在这个时间点之前，贾斯克就已经在开发火星，并将很多人的冬眠舱提前转移到火星，得以避开地球的超级大灾害。
    郑想月和安杰丽卡的冬眠舱全都保存在火星上，不用说，这都是贾斯克特意安排的。
    虽然是自己给郑想月买的去月球船票。
    但最终承诺，还是贾斯克许下。他既然答应了郑想月、又明知2400年地球会发生超级大灾害，那自然会提前把她转运走。
    再之后。
    地球被人类抛弃，火星迅速发展，一切看起来都符合贾斯克的预期。
    可不知为何，贾斯克还是认为他失败了。
    所以就像是交代遗言一样，他把冬眠舱的安杰丽卡唤醒。安全起见，他没有给安杰丽卡讲太多，而是直接把当时仍旧二十多岁的安杰丽卡送往地球避难。
    任何地方，都不如被抛弃的地球更安全。
    地火宇宙公交，被刻意控制在两年一班，只要你敢来地球旅游，想回去就得两年之后。
    这一招，算是彻底把地球和火星之间的交流沟通给锁死了。
    因此如果目的是避难的话，地球绝对是首选地点。
    按照安杰丽卡的说法。
    贾斯克并非如郑想月和卫胜金大爷所言，是寿终正寝。
    反而是被杀害、或者说因战斗而亡。
    这种战斗，不是明面上的战斗，而是和现在林弦所经历的事情一样，都隐藏在历史长河之下、时间迷雾之中。
    但还是有一件事，让林弦感觉很不可思议……
    【在贾斯克如此强大的火星上，还有谁能无声无息杀死贾斯克呢？】
    地球上，贾斯克只是一位世界首富；
    可火星上不同，他是说一不二的球长。
    如此位高权重。
    也会被人篡权谋杀、然后伪装成寿终正寝吗？
    总感觉……
    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那么。
    在第五梦境的既定历史中，杀死自己的人，和杀死贾斯克的人，是不是同一位凶手呢？
    至此。
    林弦对这段历史已经大致了解，接下来该来询问一些他所关心的问题了。
    看着安杰丽卡，他轻声说道：
    “你这本笔记本上，并没有记录我的死亡日期，那你现在还记得吗？还记得我是哪天去世的吗？”
    安杰丽卡点点头：
    “这本笔记本上确实没有，但其他笔记本上有记录。虽然这些年在地球上的奔波让其他笔记本都丢失了，但你的忌日，我记得清清楚楚——”
    “2024年7月7日，你就是在这一天死亡的。”
    嗯？
    林弦不可思议。
    2024年？
    还是7月7日？
    这么近吗！？
    现在就已经是2024年5月下旬了啊！
    那岂不是说……
    按照原本的历史，自己只剩下不到两个月的阳寿了？
    林弦不禁倒吸一口气，继续问道：
    “那我到底是怎么死的呢？车祸？意外？”
    “不……”
    安杰丽卡摇摇头，闭上眼睛：
    “你是被人杀死的。而且……死的很惨……”
    “【被人从脖子处一刀斩断，身首异处，当场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