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66.第一次钟声（3000）

    【火焰】，在这个世界具有特殊的意义。
    一路看下来，蓝恩觉得【火焰】不只是有意义，简直是世界存续和稳定的关键因素。
    而【传火仪式】、【薪王】.这两个他初到这个世界时就从还没变成游魂的伐木工嘴里听到的词。
    本来按照他在正常世界养成的惯性思维，一直以为【薪王】只是【传火仪式】的主持人一类的角色。
    可现在听起来，这个世界稳定的根基，【火焰】.是要把够格的强者当做【柴薪】去烧？！
    也因为这种行为稳定存续了【火焰】，才把传火的强者尊称为【薪王】。
    蓝恩皱了皱眉头，又想起了为了给信奉的女神净化污秽，而自愿被钉在墙上的蛆人们。
    这個世界的残酷风格是一脉相承的。
    “埃尔德里奇”
    突然，蓝恩说出了这个名字，这一路上跟幽邃教堂怎么都分不开的名字。
    “能聊聊这家伙吗？我是个外地人，听你们说了一路，终归有点好奇啊。”
    “那我还是第一次知道你居然连薪王，【幽邃圣者】的名头都不清楚，你的来历还真够远的。”
    西里斯跟蓝恩一起往其他地方走，直到身边没了其他人，他们俩才各自靠着墙壁说话。
    西里斯清冷的声音在教堂的建筑结构下有了些许回声，显得更空灵了些。
    “【幽邃圣者】原本是魔法师，后来被欧斯洛艾斯王提拔成圣职大主教，派往冷冽谷的伊鲁席尔，代表白教与暗月教合作关系达成的象征。”
    “但在他回来之后，却染上了吃人的恶习。”
    听到这里，蓝恩的眼睛微微眯起了一瞬间。
    “这本该是十恶不赦的大罪，更何况彼时他还是圣职大主教，罪加一等。可是洛斯里克前来镇压他的骑士与圣职们发现，埃尔德里奇的灵魂竟然在吃人的过程中不断增大。”
    “于是，欧斯洛艾斯王不仅没有立刻处决埃尔德里奇，反而将他豢养在幽邃教堂里。这本就是座处理不死人的丧葬教堂，那些不死人也正好喂给埃尔德里奇。因为巨大的灵魂正是火焰的燃料。”
    “后来，等到埃尔德里奇把自己吃成了一滩黑色的淤泥，当时火焰也正好快要衰微。洛斯里克的人就把他拉去进行传火仪式，烧掉了。”
    “当然，为了让【薪王】崇高的名号不受玷污，洛斯里克官方隐去了其中的过程，只加封埃尔德里奇为【幽邃圣者】.虽然这事民间其实一直有流言。”
    将吃人的罪犯废物利用为稳定世界的燃料，这事在蓝恩看来其实不错。
    但是在这个世界中，【薪王】的崇高性无可比拟。因此像西里斯这样的人，对于一介罪犯也能成为【薪王】，显得十分讥讽、不认可。
    话题结束的很干脆，这里的人都不喜欢废话。
    所以在谈完之后，西里斯就准备离开了。只是在最后转身的时候提醒了蓝恩一句。
    “幽邃教堂里还有很多圣典、书籍，如果你需要的话。”
    “可是也要注意，蓝恩”
    那银色头饰之下的清冷双眼紧盯着蓝恩的一对猫眼。
    “有些知识，不该被人知晓。”
    “我分得清轻重，谢谢提醒，西里斯。也祝愿月亮能保佑你。”
    ——
    后续几天，似乎两个大主教与一个大主教针锋相对的事情从没发生过一样，幽邃教堂一如往常的运行着。
    只不过教堂外面的天色，即使在白天也越来越暗。
    当初蓝恩初到时所见的昏黄景象，到了现在都成为了一种奢侈。
    而随着光明的黯淡，越来越多的人出现在了教堂之外，跪地祈祷。
    从教堂之中的高层向外俯视，几乎跪倒了大片形貌枯槁、衣衫褴褛的人们。
    而这些人中，还有些隐藏的不死人突然就发了疯，或者是干脆有些正常人突然就在身上出现了黑暗之环，变成了不死人。
    世界越黯淡，人们就越是希望信仰能解救他们，哪怕幽邃教堂其实在【幽邃圣者】之后已经没什么好名声了。
    可是就连幽邃教堂内都有不少人出现了不死人诅咒。
    那些铁塔一般的教堂骑士，现在甚至会充当处刑人。
    蓝恩见过了不少次克林姆忒去找麦克唐纳大主教，或者另一个身材矮小的路易斯大主教，神情急迫的追问着什么。
    隐约间能听到‘有洛斯里克的消息吗？’，‘传火仪式为什么还没进行’之类的话。
    而另外两个大主教的回答则始终不变。
    ‘王子正在考虑’，‘他不是很想传火’，‘主祭正在劝他’，‘但王子即使不传火也有准备，洛斯里克在征战中俘虏了一个强大的战士，可以让他先烧着’。
    突出一个‘拖延’，还有‘别担心’。
    可是话一遍一遍说，外面的光景却丝毫不见好。
    在知道了传火就是被那【火焰】灼烧之后，蓝恩倒是理解王子不愿意传火的想法。
    可是如果另外两个大主教说的是真的，那为什么连那个强大的战士俘虏也还没有被烧？
    放任世界崩坏下去，这样有什么好处？
    身处末世，还是个几乎能用肉眼看到头的末世。
    这种相当于已经把脖子搁上铡刀的急迫性毋庸置疑，可是蓝恩依旧依旧保持着冷静。
    他现在不再去看教堂外面愈加纷乱、疯狂的局势，反而沉浸在幽邃教堂的书堆中。
    既然形势已经很乱，那他这个人就不能乱。
    头脑不乱，才有绝地求活的机会。
    他开始从教堂里的藏书，理解如今这个濒临崩坏的世界。
    圣职们持有奇特的超自然力量，那么当然也该有一套与之对应的世界观才对。
    世界观是解释世界的角度，科学有科学的世界观，魔法有魔法的世界观。而圣职们的【奇迹】，本质是‘讲故事’，就更应该有一套可信的世界观。
    虽然跟圣职们不对付的还有魔法师，但蓝恩并不是偏听偏信的人，他只想从幽邃教堂的藏书中得到对这个世界的基础认识而已。
    麦克唐纳大主教和路易斯大主教并没有完全圈禁他们这批人，反而蓝恩这种要学习幽邃教堂藏书的行为，还被他们俩大加赞赏和支持。
    并且特意推荐了一些书目过来。
    这更让蓝恩确定，西里斯说的是对的：有些知识会害人。
    终于，凭借着曼妥思的辅助，蓝恩以令人瞠目结舌的进度，完成了对幽邃教堂内大部分书籍的记录。
    生物智脑将这些碎片化的知识串联起来，组成了体系。
    “确实大不相同。”
    猎魔人‘啪’的一声合起手中的硬皮书，轻声感叹。
    而在幽邃教堂之外，近乎已经没有正常人了。就连原本教堂里那些在外工作，手拿两把快刀的守墓人，此时也大都变成了不死人。
    疯狂的嚎叫甚至能穿透教堂厚重的石壁，不绝不休地萦绕在耳边。
    而蓝恩也终于明白了这个世界的存在基础。
    这个世界在圣职们的描述中，最初只有高不见顶的大树，与不朽的古龙生存。
    那是一片混沌暧昧的世界，没有时间的概念，因为根本没有‘消逝’与‘死亡’。
    而后【火焰】出现，分出了冷与热、光与暗、生与死，初火之中才跟着诞生了灵魂的概念，产生智慧生命。
    神族的葛温大王带领族人打破古龙的不朽鳞片，伊扎里斯的魔女们用火焰焚烧大树，最初的死者散布死亡的瘴气侵蚀古龙失去鳞片的肉体.于是才有了现在的世界。
    【火焰】的作用是维持现在这个‘有规则’的世界，不让它回到原初时代的模样。
    圣职们的【奇迹】，就是讲述神明们的故事，以此化为法术。
    他们当然也想维护诸神创造的世界，保护这个稳定的世界。
    而魔法师们则与其有着根本性的不同，是依靠自身的智慧进行研究。
    他们不太在乎初火怎么样，毕竟既然要追求更高层次的力量与境界，那这世上不是明确有比初火还要‘初始’、‘古老’的东西存在吗？
    所以他们的最终目标是趋近，乃至成为不朽的古龙、大树。
    其他世界的圣职与魔法师不对付，还可以说是好感度和相性问题。
    但在这个世界，则是根本性的路线不同。
    明白了这些基础的世界观，蓝恩也总算是能把最近发生的事情给连成一串进行分析了。
    多亏了曼妥思的思维辅助，不然这么碎的知识想连成体系，就算是他也得费不少劲才行。
    而且有了这些基础世界观，他也总算是搞清楚幽邃教堂典籍里那些明显让他感觉不对劲的知识是怎么回事了。
    他此前总是跟克林姆忒大主教一样，以为对方只是在打官腔，在这个世界濒临崩溃的节骨眼上趁乱打算捞一把。
    可现在，蓝恩看着那些被两位大主教推荐过来的书目。
    “我艹.！”
    他眨巴着眼睛，情不自禁的爆出粗口。
    他们其实压根就没打算继续在这个由【火焰】稳定的时代里活着！
    而与此同时，幽邃教堂之外，天空已经暗淡了下去。
    可是跟以往的太阳落山都不相同。
    这次并不是因为太阳落山而变得黑暗。
    向远处看，那太阳像是正在经历日蚀一样，绝大部分面积都被黑暗覆盖，只剩一圈火边在燃烧、发亮。
    并且在那一圈火边的最低点，如同太阳流血了一样，一束火红的光正在往下流。
    就像是当时被钉在墙上的蛆人所流下的血！
    这绝不是正常的日落，所有人都意识到了这一点。
    【初火】已经衰败至此！
    紧接着，一阵不知道从何而来的巨大钟声，响彻了整个世界的每个角落。
    而麦克唐纳大主教与路易斯大主教，则好像早就料到了这个场面。
    他们带着大部分教士，恭敬地站在了幽邃教堂最深处的一间大厅内。
    那大厅里有一个巨大的棺椁，此时正在微微发生响动。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