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节

    救护车是来了，但莫莉却依旧没有走成。
    曲锦存说了那句话之后就闭上了眼睛，不知是疼昏过去了还是因出血而休克了。
    莫莉不得不额外兑换了一些积分，给他做了急救。
    但系统说造梦师的急救术只能治标不治本，如果攻略目标坚持认为自己胃出血，那极有可能就是胃出血。
    只有到攻略目标认可的所在（医院），救治才能真正生效。
    ……所以他的脸色才那么苍白惨淡吗？
    一路上，莫莉是坐在急救车里的——曲锦存在上车前就固执的要抓着她的手，而她为了避开急救医护人员谴责的目光，也不得不任由他抓着。
    于是俩人手拉手进了医院。
    万幸的是，这次曲锦存的胃出血还没到需要做手术的地步，莫莉也就避免了因为无法拔走手而不得不跟着进手术室的尴尬。
    自始至终，曲锦存都闭着眼睛。
    平时彪悍如猛虎的人，一旦垮下来，那气势简直比猫儿还可怜。
    曲教练偌大个个子躺在白色棉被之下，发丝凌乱的覆盖在额头上，本来茶色的嘴唇浅的几乎和面颊一个颜色。
    这病来真是如山倒啊……
    如果不是事先给他催吐过，估计这次就不是胃出血而是胃穿孔了。
    莫莉走……肯定是走不成了，按照系统的说法，直到攻略目标“自己认为自己好起来”为止，她才可以松快松快。
    深夜的病房外，走廊里空无一人，安全应急灯发出十分轻微的嗡嗡声，病房内，曲锦存挂着点滴的那根胳膊一动不动，液体滴的极缓慢，倒像是被时间生拉硬拽才一点点滑落下来。
    莫莉看着纹丝不动的健美男子。
    他没有睁眼。
    但眼皮下的眼珠时不时是在转动着的，这代表他没有睡，或者说，他可能早就醒了，就是不愿睁眼。
    沉默的女子被他抓着手坐在病榻前，她很想明明白白的告诉他：这一切都是假的，只不过是大脑皮层释放的化学讯号，都是梦都是梦！你其实没有胃出血你也不是开健身房的曲教练，你其实——
    系统：【警告，攻略者出现危险想法，因为是第一次，仅给与口头警告，下不为例！】
    莫莉猛然回神。
    她发现自己全身正在微微发抖，也不知是因为刚才自己心中的呐喊而悸动，还是因为被系统头回警告了而惊惧。
    【是，我知道了。】莫莉回答，脑中陷入使造梦师沉淀下心神、过滤杂念的空白，时长一分钟。
    而在这一分钟里，曲锦存悄悄的透过眼缝，一直在观察她。
    刚才被这狠心的娘们儿那样说，曲教练心里老不是滋味了！
    那胃病就骤然发作了起来，命运似乎是要从精神上和肉身上将他双重压垮。
    不过他是什么人？
    他可是一穷二白从球童干到健身房教练，然后开起健身房的“曲铁人”啊！
    在本市的商业圈，这几年他的名字可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要是因为被一个女银几句话就杀的丢盔卸甲、不敢再战，他特么还有脸活着不？
    不！
    曲锦存自命“永不放弃小郎君”，因为被折了面子就放弃泡妞……那哪儿成？
    他现在不宜发作，而且他病了，这小妞也没离开，足以证明她口是心非，不是对他毫无留恋的。
    ——这不就结了？
    她既然不是完全没心没肺，那曲教练认为就有拿下她的机会。
    既然有机会，他现下就更不能放她走啦。
    等了片刻，曲锦存发现那妞儿还是没声音，他不由得睁开眼睛，却发现她靠坐在椅背上，歪着头似乎睡着了。
    曲锦存小心翼翼的掀开被子坐起来，他现在除了因为失血而有点乏力，其他地方已经跟好人一样了。
    这么一动弹，就像是狩猎中的豹子一样，轻盈无声。
    就算他一只胳膊上扎着针，也不妨碍他单手抱起莫莉，轻而易举的把她斜放到被窝里。
    莫莉给他要的是vip病房，床铺宽敞、被褥柔软。
    曲锦存一面举着那只挂点滴的胳膊，一面麻利的给莫莉去了鞋袜，将她的整个人用被子包起来，过程灵巧无声，甚至都没有惊起她半根发丝。
    整理好了之后，曲锦存微微吸了口气，在确定自己的点滴没有受到这一系列活动的影响之后，他刺溜一下，也跟着钻进了被窝。
    被窝里，多了女子的馨香，和淡淡的温度。
    ……爽！
    ☆、第87章 素菜攻略19
    在莫莉个人的意识里，“造梦师调整程序”只启动了一分钟，她用这一分钟的时间摒弃杂念，斩断那些不切实际的荒谬想法，让自己恢复理智和平和心态。
    但事实上，对曲锦存来说，她乖乖的偎依在身旁，两人侧脸相对的时间远远不止一分钟。
    像是三辈子。
    像是……生生世世。
    周总尽管已经娶了六次老婆，但最念念不忘的还是原配，他曾经告诉过曲锦存“真正对你好的女人，到死都会对你好的”。
    曲锦存之前不晓得自己也需要那样的女人，甚至他觉得除了解决生理需要他甚至不需要异性。
    从小到大他都是自己照顾自己，没尝过受人疼爱的滋味也不需要。
    而现在，曲锦存想，他的心变得柔软了，易碎了，需要呵护了……
    都是因为眼前的这个妞儿。
    虽然吃素对曲锦存来说是一件相对无趣的事情，但如果莫莉坚持的话，他想他可以试试改变饮食习惯。
    毕竟两个人以后要是在一起了，吃不到一个碗里可不是什么好事儿啊。
    ——不知不觉，曲教练想的远了。
    这个时候，莫莉的心理调适已经整合完毕，因为造梦师经常需要面对各种负面情绪——有来自攻略目标的也有来自于自身的——所以为了避免自我意识的崩溃，适当的心理调适是必须的，而总部更是因此发明了系统调试工具，好让造梦师在遇到这些额外问题的时候，能科学的恢复正常。
    因此，一睁眼看到自己正躺在被褥之间，手儿被人抓着，脸儿被人贴着……她的表现毫无例外的很镇定。
    ——就算心里再震动，她也绝不表现出来。
    “你能动了？”莫莉问，吐出的气流穿过枕头上方，形成一道令人微微发痒的清风。
    曲锦存急忙闭眼，假装毫无动静。
    这种“遇到熊就装死”的风格，是典型的曲氏风格——莫莉问了那句本也没指着他回答。
    她试着动了动手指，发现两个人十指勾缠，对方抓得很牢，滚烫的手心贴着她的手，她甚至能感受到那大手上面薄薄的茧子。
    莫莉说：“我要上厕所。”
    说者有意，听者更有意。
    曲锦存感同身受，登时觉得自己肚腹也憋涨起来。
    他再顾不上装睡，一面继续抓着莫莉的小手，一面说：“那，一起去？”
    “……”莫莉将能动的那只手搭到额头上，忍耐的说，“你先。”
    哦，曲教练怪怪的点了点头，柔顺的松开她的手，自己举着吊瓶去了厕所，哗啦啦一阵放水之后，他麻利的洗了洗手，又自己举着吊瓶回到床前。
    “唉……”他长长的呼了口气，做出劫后余生的表情，“还以为你会趁这功夫儿自己走了呢。”
    莫莉没说话，掀开被子，一眼看见自己的脚丫是光的，她默默的低头寻找鞋袜。
    而这时，一手高举吊瓶的曲锦存很有眼力见儿的蹲下来，迅速从床下扯过她的高跟鞋，把袜子抓在手里。
    他试图单手给她穿鞋袜。
    就像，固执的寻找灰姑娘的王子，非要亲眼见到那适合水晶鞋的主人一样……
    意识到这一点，莫莉本来古井无波的神情再也不能保持，她匆匆抓过他手中那薄薄的丝袜，面红耳赤的踩上鞋子，拎着袜子就往厕所跑去了。
    “这么急？”曲锦存依旧举着吊瓶站起来，有点茫然的抓了抓头发，“到底憋了多久啊？”
    莫莉光着脚儿穿鞋，手里拎着袜子，她戳在厕所里已经有好几分钟了，因为不知道该怎么样才能让自己坦然的出去，所以一直僵着没动。
    “用捞你吗？”厕所外，遥遥传来曲锦存的声音，“掉马桶里啦？”
    莫莉：……
    她咬了咬嘴唇，飞快穿好袜子再登上鞋子，洗干净手才缓慢的走了出去。
    曲锦存正坐在床沿，很乖的等着她。
    “你睡吧。”莫莉说，“我不会走的。”
    后者没动。
    “这次……多谢你了。”他难得的有些局促，除了打着点滴的胳膊没动，其他哪儿都动了动，然后才说，“无以为报，以身相许可以吗？”
    莫莉轻轻的笑了出来。
    “不用客气。”她云淡风轻的说，“这是我应该的。”
    宽肩乍背细腰窄臀的曲教练脸上闪过一抹暗红，吞吞吐吐的说：“我为我发病前说的话道歉，如果让你困扰的话……当我没说。”
    坐在床边椅子上，保持了一米安全距离的女子微微颔首，算是表态。
    对此，曲锦存不算很满意，但这样到底比俩人彻底闹掰强，所以他勉强忍了。
    “以后，我们还是朋友吗？”他怯怯的说，样子就像是初出茅庐的大男生。
    莫莉难得看到这二皮脸画风转变，因此有一丝茫然和无措。
    “啊，那个，”她清了清嗓子，无意识的回答，“嗯……好。”
    “那我明儿中午还去你那儿吃饭？”曲锦存趁热打铁，“我以前闹病都是一会儿的事儿，点滴打完就可以回去的。所以我明天中午可以吃正餐的吧？”
    这小心求证的样子，就像一只找不到主人，不得不忍耐着跋涉的哈士奇……莫莉被他的神色迷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