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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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长乐低调无声地跟在江明煜的身后,甚至与祈安错开一步稍落后些,与后面几个低等级太监宫女混在一处。
    在这大殿之内大部分人都给江明煜行礼时,长乐微垂着头,用眼角的余光把大殿内外打量了一翻,才缓缓跟随着江明煜向宴会正席走去。
    因着这场宴会是宴请来此求和的喀嘶国使者,也算得一场国宴,规制还是十分高的。左右陪同的朝中官员也颇多,几大部的尚书侍郎都在,更有不少皇亲国戚,皆携夫人出席。
    当中正席那里,主座当然是大印赢帝江昭乾,而左右分别是陈贤妃和林淑妃,陈贤妃身侧跟着的大宫女怀里还抱着二皇子,林淑妃的身侧紧挨着赢帝处还有一空位,是给太子江明煜留着的。
    等着大部分人参见完太子江明煜后,江明煜俯身给他亲爹赢帝行大礼,“儿臣参见父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起来吧,过来!”赢帝瞧着下面儿子的身影虽是瘦瘦小小的,但身姿却端正,语调清亮,当着这么多人面也不怕不惧,吐字清楚,自有一番小小的气势,心中颇感宽慰。
    江明煜遵赢帝的话,起身后乖乖地走到他亲爹那里,拔着小身板,在给他留好的位置处坐好。
    来的时候,长乐姐姐都已经教过他了,之前,礼部谴来的先生也教过他的,他都记得,肯定会做得很好,才不会丢大印的脸面。
    等着江明煜刚坐下,喀嘶国的使团长,据说还是他们喀嘶国的一位亲王,是现在喀嘶国王室里,与现任的喀嘶国国王血缘最近的兄弟,
    这都不主要,虽说长乐连这位喀嘶国亲王的名字都没记住,但她却清楚地记得李荣享给她寄来的信里提过这只接近千人的使团,特别提过这位亲王级使团长是个主战的。
    喀嘶国依附大印国几代,从未生过谋反之心,而这任喀嘶国国王据说也是个酒囊饭袋,要是没有人从旁撺掇兼挑拔离间,这位只知道花天酒地、享受人生的国王怕是想不到接受西北叛军的好处,一起共谋大印的。
    “臣喀嘶国葛尔斯参见太子殿下!”
    喀嘶国亲王说得是很恭敬的话,可语气里却无端带出傲慢来,根本是没把着坐在上首的小家伙江明煜瞧在眼里。
    正好,江明煜也没怎么瞧得上他,故意等着他躬身施礼有一会儿,才眼皮都没抬一下地淡淡道:“平身!”小小模样,皇气却冲天。
    不看喀斯国亲王的鼻子气歪,只看赢帝对着自己儿子笑得更加慈爱,就知道他还是很满意他儿子这番作派的。
    对待番邦就该如此,立威远远比施恩更重要。
    就像着这次,是他们喀嘶国先撕毁了两国之间的友好协议,战败后又跑来投降求和,拿着一大堆的他们以为的好处,当他瞧得上吗?
    他是能看得上那两个长得绿眼睛黄头发的什么双胞胎公主还是能在乎他已经占领的五座城池?别开玩笑了。
    要不是他现在有更重要的事要去做,必须保证边境的安稳,他又怎会轻易答应谈和呢!等他缓过来的,喀嘶国这等宵小,他必须再收拾一遍,收拾得他们服服贴贴的才行。
    别怪赢帝看不上喀嘶国的双胞胎公主,就是活了两世的长乐,觉得她自己连牛头马面也算看过,看到喀嘶国的亲王,也忍不住撇嘴。
    这都怎么长的,乱糟的一堆,什么玩意啊,那眼睛那鼻子那嘴还有那是什么颜色的头发,不会是中毒了吧!
    这满席里,也只有陈贤妃一人看着喀嘶国使团的人,觉得顺眼些,让她找回到前世的感觉来。
    哎,那时候她还交过一个澳洲的男朋友呢,可惜不能带她出国,偏偏又对她所在国的黄包车感兴趣,还非要以身实践,当着事业干起来了,没法再处了,不得不分,真是遗憾啊!
    宴会少不了饮酒做乐、歌舞丝竹,因为宴会之前已经有过前朝面君答对等环节,这宴会里涉及到主要政事的话题,就少了不少,没有什么人会往这方面刻意提的。
    先是宗人府的宗令也就是云老王爷即兴做诗一首,但他面对的不是杨易宁,而是一群连着四书五经都不知道什么玩意的喀嘶国人,人家不但没听懂,还被云王爷忽然而起的平平仄仄弄得美酒都喝不下去了,与云王爷大眼瞪小眼,场面一时有些尴尬。
    好在这是国宴,派上来的人不只是官位高,还都个个识情懂趣,肯定不会让场面冷下来的,连忙有人接上去,正是能说会道的礼部右侍郎。
    诗这种形式,或许不是各个民族国家之间互通的,但音乐总是可以做到的。
    这位礼部右侍郎拿起还颇具民哉风格的葫芦丝吹了一只欢快的曲子,及时添平了云王爷即兴赋诗的尴尬。
    都算满意,只有云王爷暗暗嘀咕着些什么,长乐猜他肯定是画圈圈诅咒喀嘶国蛮夷不懂斯文呢。
    宴会如果继续这么下去,那自然是皆大欢喜,也不用长乐悬的一颗心跳来跳去了。
    但是,该来的事情总是会来的,任谁也阻挡不住。
    是怎么开始的呢?好像不是这位礼部侍郎的葫芦丝吹完后,那位喀嘶国亲王也说要表演几个节目以回报大印国对他们喀嘶国的宽宏大量。
    表演的第一个节目,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是女舞姬的群舞。
    这群女舞姬蜂拥上来时,足有几十个,把着大殿正中的表演场地全占满了,这不算什么,比这更大型的群舞,大印也不是没有过,让宴会上众位君臣齐齐吸一口凉气的原因是这群舞姬的穿着——这也未免穿得太少了吧!
    不说别人,连自以为前世见过穿着更暴露表演的陈贤妃都觉得……咳咳,这喀嘶国为了行刺造反成功,也真是太拼了,这整个就是一个古代版的比基尼走秀赛啊。
    满场不自在里,只有喀嘶国那位亲王一脸坦然,还与赢帝拱手道:“这是本国最好的舞姬,她们跳的祈福舞必能保佑两国的友谊永远长存。”
    赢帝脸色微微发青,瞧着他的模样,要不是不想在喀嘶国面前丢份,都想亲自伸手去捂他儿子的眼睛了。
    好在他刚刚已经瞥见他儿子的目光不在表演台那群乱七八遭的舞姬的身上,反而盯着身旁一个平淡无奇的小太监发呆,应该是在掩示吧。
    好,做得好,他就说他的种,绝对不会有错的。
    江明煜盯的那个人小太监就是长乐。
    长乐在这群舞姬刚出来时,也有些眼发呆,但她随后就发现一个问题,这群舞姬虽然穿得少,但每人手里都没空着,都是持着寒光闪闪的双剑出来的,说是跳舞,这舞里不见一点柔媚之姿,反而处处透出杀气来。
    长乐心里隐隐觉得不好,偷眼去看那边坐着的陈贤妃,她艳丽的面容带出一丝古怪的笑来,仿佛一切都尽在掌握,又一切都释然几份。
    这更不对了,正常的妃子难道不应该像林淑妃那样以帕掩面,暗暗咒骂台上那群女子有伤风化、不成体统,顺便再说几句尖酸刻薄的话来,即使做不到这一点,那也不会像陈贤妃这般欣赏。
    就这个时候,这群持着双剑的舞女还没有下来时,又有一群只穿简铠的喀嘶国武士从四面八方窜了出来,窜到了舞姬之中,与舞姬混扭在一起,足足凑成了一个一百人阵仗的舞群。
    长乐跳来跳去的心口咯噔一下,不对,像这种阵仗的舞蹈,还是拿着武器出场的,绝对不应该获得礼部的批准才对,甚至他们都进不得昭阳宫的大门,哪怕他们以获舞之名能进来,武器也绝不会被放进来的。
    如今这是哪里出了偏差,才有如此大的疏忽,如果真在大殿上发生什么不测,依着大殿目前的守卫,还有陪同在这里文官居多、武官居少的情况来说,他们这方绝对不占便宜。
    长乐缓缓移动身子,凑到了祈安身边,极低的声音说:“一会儿要是发生了什么,你什么也不用管,保护好煜儿,带他抓紧离开大殿,往欢颜宫去。”
    那是她外祖母孝贤皇后的宫殿,那宫殿里藏着什么样的秘密她不甚清楚,她只知道只要有事她娘就去那里会她舅舅,一旦宫里有事,那里……那里应该是除了诗经总部之外最隐密最安全的地方吧。
    祈安也从那百人阵仗的剑舞里觉到不对来,急着问:“小公主,那你呢?”太子是他的主子,但骄阳公主更是。若没有骄阳公主,哪有现在的他啊。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肯定有更的亲,晚安!好久没连更了,要连一回,谢谢亲们的支持,万分感激,明天应该是比较激烈的一章!
    ☆、第127章 127.0|
    祈安问她,长乐摇头,她暂时哪里也不能去,别看她瞧着没有什么自保能力,不会武功,不会用毒的,但她已经有了盘算。
    如果发生变故了,依着她现在的穿着打扮和不起眼小太监身份,只要不傻到往前冲,没有人会在乎到她这里的,她随便找个地方一猫,估计着等全殿大部分人死光了,才会轮到她的。
    以此来说,只要不暴露身份,她暂时是没有什么危险的,不像江明煜国中第二人的身份,太拉仇恨了,她要是叛贼也肯定第一个干掉赢帝,第二个就来除去太子的。
    这才能永绝后患,断了大印江家的传承。
    长乐正和祈安说着时,宴会台上的男女剑舞还继续地舞着起劲。
    除最开始时,他们忽然涌出这个阵仗时,惹来殿中众人和侍卫的警觉,等着后来他们舞起来后,众人也就渐渐放松了警惕。
    不得不说,能让众人放松警惕还是得益于喀嘶国他们的排列方式。
    要是一开始他们就让五十个男舞者挨着双剑上,绝对会引来守殿侍卫的反应的,但他们却是让女舞者上的,且还是穿着如此暴露的女舞者,众人光顾着脸红脖子粗了,哪还记得这些瞧着纤纤弱质的女舞者,手里可是舞着双剑的。
    怕什么来什么,长乐的担心很快成为现实。
    就在长乐催促着祈安快些带着江明煜借着出恭之名彻底尿遁时,百人舞剑阵中,一个持着双剑从中间领舞的女舞姬,忽然改变了方向,冲着正中坐着正看得神魂颠倒的赢帝杀了过去。
    那舞姬绝对是受过特珠训练的,速度极快,从舞台中心直夺赢帝坐着的主座三个弹步就奔了过去,双剑合一直奔赢帝的面门。
    赢帝大叫一声,“啊,有刺客!”赢帝身边立刻大乱,以赢帝为中心,整个宴会场也迅速地乱了起来,有叫着‘护驾’的,有四散奔逃的,整个场面一瞬间不可控。
    刺向赢帝的那个舞姬自然没有成功,赢帝身旁左右的侍卫不是摆设,迅速把赢帝护在了身后,与之搏斗起来。
    要仅仅是一个舞姬,凭着赢帝身边的侍卫,不用殿外的武士进来相帮,这个场面应该也会很快就能控制下来,但随着第一个舞姬冲下舞台后,接二连三又有十几个涌了下来,其余并不往正中主桌去,却也往旁边大臣的席中杀去。
    哪怕长乐心里有些准备,也一时半刻被眼前溅起的血腥迷晕了眼。
    如果赢帝那里是第一重灾区,江明煜这里就是第二重灾区。
    好在最开始的时候长乐已经与祈安通过气,有了些准备。
    赢帝那边一起,祈安已经一把拉住江明煜的小手腕,也不管他愿意不愿意拖着就往最近的门口跑,跟在江明煜身边的侍卫立刻开始断后。
    不管怎么说,撤出这危险绝地才是正途。
    一把长剑刺来时,长乐麻利地钻进了桌子底下,持剑的人也就不在理他,估计也是想着有那时间和一个小太监浪费时间,不如多杀几个重量级人物好领功呢。
    持着长剑甩开双腿就往着江明煜逃跑的方向追去,长乐哪里能让,护着江明煜的侍卫一共就六个,前两后四,人数明显不够的,可她又不会武功,情急之下只好把混乱中打翻四滚的一个喀嘶国上贡叫什么莲的长乐着巨齿的水果捡起,冲着追着江明煜的几个刺客扔了过去。
    别说纤纤细细的长乐,爆发起来的力气还算可以,这一巨物扔出,本是奔着想刺她的那名舞男,结果当然是砸不中,但因为舞男杀手密集度还是有的,既定目标想砸没砸,却因为某莲偏离轨道,竟砸中了另外一名冲着梁阁老动手的杀手。
    也不知道是梁阁老走狗屎运还是长乐的运气不错,这种闭关眼睛扔出去的巨物莲竟一下子把着要杀梁阁老的杀手打死了……打死了……死了……脑浆崩流,糊了梁阁老一脸。
    梁阁来本来还想着对长乐装成的小太监说句谢谢呢,被糊一脸脑浆后,直接吓晕过去了。
    梁阁来的命算是保住了,他晕了以后又一脸红红白白的血浆,杀手估计他是死了,雀散着离开他,奔向其他人。
    长乐更囧,她真没想到这百人舞剑阵其实是百人杀手团,死的第一个人竟然是由她一个巨物莲给砸死的,这一下子想躲到桌子下面也躲不了,她立刻招来好几个相邻杀手的注意。
    长乐也管不了那么多了,她仗着身手灵活,当然,这不是关键,她这种身手和人家以杀人为目的身手没办法比的,她是仗着对大印宫殿的了解,四面八方地躲,暂时还算甩开追她的人。
    大殿已经乱成一团,没有什么地方可以真正躲藏了,保护赢帝的侍卫死伤越来越多,可增补进来的却越来越少,大殿左右似乎被什么人堵住了,根本没有援兵可以进来。
    长乐眼睁睁看着已经由祈安带着跑出去的江明煜,他们又撤了回来。
    长乐心底一沉,连忙折身奔着江明煜跑去,她现在惟一庆幸的是她来之前还把最有可能的希望留在了外面,也不知道欧子嘉这不着调的,这次能不能着调了。
    被长乐心心念念惦记着不着调的欧子嘉,抱着小白从东宫一路往偏僻无人住的宫殿,落寞地闲逛,想着他师父与他说的话,他觉得压力山大啊。
    因着他和祈安都是男儿身的关系,为了避嫌,他们陪伴着江明煜基本都是在东宫,很少途越雷池往昭阳宫赢帝那些嫔妃们住的地方,行进一分半点的。
    今天也是如此,欧子嘉走到一面残墙处时,已是到了他平日里能走的尽头,正准备往回去,谁知他怀里的小白后腿一蹬,劲道十足地从他的怀里跳到了地面,还没等他伸手去捞,小白四条小短腿倒腾极快,转眼间就绕过残墙,往里面去了。
    “喂,小白你别乱跑,后面可不是你能去的,喂喂,别跑啊……”
    他师父把小白狗塞他怀里时的郑重神情和说过的话还在他的眼前耳边晃来晃去的,他怎么敢丢了小白呢,也顾不得什么禁忌,连忙追着小白跑过去。
    欧子嘉以为凭着他的大长腿,还多少有点武功底子,追一个平时看着慵慵懒懒连路都不愿意走的小狗,还能追不上吗?
    谁知道竟然真的追不上,欧子嘉简直懊恼得想撞墙,甚至开始怀疑人生,他就算是天生的废材,也不至于连条狗都搞不定吧。
    欧子嘉沿着那条小路,一路追着小白,也不知道到底走的什么宫什么殿,只知道经过一片奇型怪状、修剪得特别的树林,总算是看到小白的尾巴毛了。
    再追不上,欧子嘉眼看要累吐血了,看到小白蹲在一处石阶上不动了,回头睁着圆溜溜的眼睛看他,他也累得一屁股坐到地上,只能喘气了。
    “臭狗啊,要不是我师父拿你当宝啊,我一定抓着你披皮吃肉,做狗肉一百零八吃,用你皮毛做围脖。”累了哪里也累不到嘴,欧子嘉还有气力威胁小白。
    “汪汪汪……”做为一只被公主和王爷力捧的傲娇狗,哪里怕得欧子嘉,更不可能容他骂了,一顿汪气得欧子嘉差点背过气去,这时也总算注意到他们现在所处的位置了,“锁清秋?这破院子是什么地方啊?”
    小白还蹲在门口挠那扇破门,是想要进去的样子,
    欧子嘉瞧着门口那副破旧的场景,估计着冷宫也不过如此,其中竟还有一扇门只剩半边,哆哆嗦嗦挂在那里,好像随时要掉下来。
    “不要进去了,这地方搞不好闹鬼的,”欧子嘉若能拦得住小白,他就不至于一路跟着跑到这里了,“好了好了,别挠门了,我带你进去就是了,我真是服了你。”
    欧子嘉一把推开那扇落着满下灰的门,被呛得一阵咳嗽,这一天过得哔了狗似的,噢,不,应该说是被狗哔了。
    推开门后,这座宫里面比外面还凄凉,只有一颗大梧桐树枝繁叶茂地扎在那里,其它竟有寸草不生的迹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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