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节

    “小姨，反正你闲着在，帮忙把衣服洗了呗！”站在屋檐下，秦悦指着井边的一大盆衣服说道。
    “这个……还是等你妈洗吧！一直不都是你妈洗的吗？”寒冬腊月的，吴楠可不想碰冷水，万一把她的手冻坏了怎么办？
    “我妈这不是在厨房忙着做饭吗？得，你不想洗就算了，我喊我爸洗。”一副不想跟吴楠多做纠缠的神情，秦悦说着就打算进屋去找秦大海。比起吴楠，秦大海的羞愧心显然更强烈，但凡她要求的，秦大海都不会拒绝。
    “哎等等。”在清泉村，让家里的男人洗衣服，女人无疑是要挨骂的。吴楠左右张望一番，不怎么情愿的走向水井。
    秦悦双手环胸，盯着吴楠的一举一动。以她对吴楠的了解，吴楠不像是会乖乖就范的性格。
    果不其然，吴楠刚走没两步，就拐进了厨房。紧接着，秦悦就听到了吴楠带着撒娇语气的喊话：“姐，外面好冷，我不想洗衣服。”
    “那就放着等会我洗。饭马上就做好了，你端出去，喊你姐夫和小悦吃饭。”对吴楠这个妹妹，吴桐向来是颇为疼爱的。
    “好。”吴楠点点头，一边往外端菜一边嚷道，“姐你最好了！”
    “我妈当然好，不好怎么会什么事都让着你？不过小姨，做人不能忘本，这年头可不兴农夫和蛇的故事。不过是洗个衣服而已，你冷我妈就不冷了？不想洗就直接当我面说，实在不行，我去洗还不行？别跟我来阴的。表面一套，背后一套，当你玩无间道呢？亏你还是我小姨，连自家亲侄女都算计，有够摆长辈谱的。”秦悦半分情面也没为吴楠留，当着吴桐的面说道。
    吴楠的脸色青一阵白一阵，想要开口又无从说起。她当然知道秦悦是在借题发挥，说的根本不是洗衣服这件事。但越是清楚就越是心虚，最终她也只得一言不发的默默忍受了。
    “小悦，怎么跟你小姨说话的？”吴桐并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何事，不过身为妈妈，她率先训斥的还是秦悦。当然，语气并不很重就是了，“有什么事情好好说，不许耍脾气。”
    “妈，这事真不怪我，不然你来评评理好了。刚刚我跟小姨说，院子里的衣服没人洗，反正她没事，顺手就帮忙洗了。要是她不想洗，完全可以当我面明说，我又不会强迫她洗，大不了就我去洗。可她嘴上明明就答应了，扭身又跑来厨房使唤你，凭什么啊？又不是没看见你在忙，非要家里所有的事都推给你做？她这个妹妹不知道心疼，我这个当女儿的心疼还不行？”秦悦的视线始终落在吴楠的脸上，是挑衅，也是施压。
    “姐，对不起，你们先吃饭，我去洗衣服就好。”近乎落荒而逃的，吴楠低垂着头夺门而出，离开了厨房。
    吴桐想要喊住吴楠的，却是被秦悦拉住了胳膊。最终，轻叹一口气，纵容的点了点秦悦的额头：“你啊……”
    秦悦努努嘴，也不说话，就光是冲吴桐笑。只要能折腾到吴楠，她是绝对不会手软的。
    不过让秦悦没有想到的是，等她和吴桐从厨房里出来，居然看到秦大海正蹲在那洗衣服。而吴楠，一脸委屈的坐在旁边，似乎在生闷气。
    看着这一幕，秦悦顿时被气笑了。不管不顾的，就当着三人的面讽刺道：“瞧这架势，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小姨和我爸才是夫妻呢！”
    吴楠和秦大海面色一慌，同时扭过头，异口同声道：“瞎说什么呢？”
    “只是有感而发罢了。以前可没见我爸帮我妈洗过衣服，今天这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真是稀奇，我都快要被惊呆了。”秦悦说着还不忘扯了扯吴桐的手，“妈，你说是不是？”
    “是什么是？赶紧洗手准备吃饭，就你话多。”视线掠过秦大海和吴楠，吴桐低下头，忽视掉心底突然升起的那抹怪异感。
    秦悦冷哼一声，一副不怎么高兴的模样走到秦大海身边：“挪个地，我要洗手吃饭。”
    秦大海确实往旁边挪了挪，趁着秦悦洗手的功夫，小声说道：“小悦，你答应过，不告状的。”
    “我有告状吗？是你们自己的举动太放肆了吧？真当我妈是傻子，没长眼睛看不到？不想被发现就收敛点，我可不想每次都苦恼该怎么帮你们圆场。”秦悦站起身，甩了甩手，不顾秦大海和吴楠被甩了一脸的水迹，转身就走。
    大冬天里被甩一脸冷水，委实不是什么好经历。吴楠当场就冷下脸，正欲发作，就见秦大海一个劲的对她使眼色。
    没好气的白了一眼秦悦，吴楠咬咬牙，还是把满腔怒火忍了下去。原本她还对吴桐这个姐姐有些愧疚，现在因为秦悦的挑衅，反而没了半分愧疚感。等她肚子里的孩子生下来，她会好好让秦悦后悔现在的所作所为。
    这天的午餐桌上，秦大海一家三口外加吴楠的气氛异常的沉默。秦悦就不说了，左看看右望望，意味不明的笑完便低头吃饭。
    被秦悦笑的心底发毛，秦大海皱皱眉，看了一眼吴楠，还是选择了转过头来好声好气的讨好吴桐。
    吴楠的脸色变得极其难看。她现在是孕妇，情绪本来就不稳定。更何况她已经去医院照过，她肚子里怀的是男孩。存着这份底气，她不认为秦大海会不履行对她的承诺。可是因为秦悦的发现，秦大海一而再的为了吴桐母女无视她，怎能不让她恼火？
    吴桐的心情也不是很好。尽管她的脸上没有显示出来，但事实上，她根本没有理会秦大海的讨好。无事献殷勤，没事也变成有事，秦大海此举委实算不得明智。
    一片压抑中，吃的最欢的就属秦悦了。她不但管自己吃饱，还不断给吴桐夹菜，完全没有在意秦大海和吴楠的低沉。没有捅不破的窗户纸，她发过誓，不会什么也不做的。
    ☆、第29章 污点
    过年的时候总是忙碌又热闹的。秦家亲戚多，吴家亲戚也不少，都是要走动的。
    跟在秦大海和吴桐身后走完秦家这边的亲戚，秦悦的精神头显然就被挑起来了。原因无他，吴家这边的亲戚也要算上吴楠一份，是以吴楠都得随同一起前去。
    吴楠如今已经二十五岁，在镇上的一家幼儿园当老师，要容貌有容貌，要工作有工作，早就该嫁人了。拖到现在还没结婚，亲朋好友当然跟着上心。如此一来，秦悦有意无意的撺掇就更加顺其自然了。
    当又一次维持着笑脸委婉的推掉被强行塞过来的相亲，吴楠终是没能忍住，借口去上厕所，起身离开。她真是受够了，吴桐不知道也就算了，可秦悦明明就是知晓怎么回事的，还一个劲的坐在旁边帮腔，认准了她不敢翻脸还是怎么的？
    看着吴楠走出去，秦悦一脸纯良的笑道：“小姨这是害羞了吧？再不就是有心上人了。”
    “你一小姑娘，知道什么是心上人？”听秦悦说的有模有样，吴家姑奶奶打趣道。
    “知道啊！心上人就是要结婚的对象嘛！像我爸和我妈这样的。”秦悦神色肯定的点点头，随即又佯作不经意的苦恼道，“不过好像没看见小姨跟哪个男人走的比较近，除了我爸。”
    “傻丫头，你爸可不算。你爸是你小姨的姐夫，是一家人。”姑奶奶拍拍秦悦的头，一副语重心长的语气。
    “也对。要不是一家人，我爸才不会帮小姨洗衣服呢！连我妈都没有享受过的待遇。”秦悦煞有其事的继续点点，好像没发现她此话一出，不但吴桐，屋里一众女眷都跟着变了脸。
    “小桐，怎么回事？”吴家现如今辈分最大的就是姑奶奶，当即就问了起来。
    “不是什么大事。这不大冬天的嘛，天冷，小楠估计是不想动手，在院子里生闷气。被她姐夫看到了，就顺手帮忙把一盆子衣服给洗了。”吴桐的脸色有些尴尬，摆着手给出解释。
    然而姑奶奶毕竟不是不经世事的小丫头，年纪一大把的人，对某些事更是看重：“小楠的衣服也在盆子里头？”
    不愧是姑奶奶！问话一针见血，正中红心！秦悦低下头，翘起嘴角，心中默默为姑奶奶点赞。
    吴桐颇为不自在的“嗯”了一声，见姑奶奶满脸不赞同，连忙又说道：“就这一次，之前没有过的。”
    “一次也不行！吴楠到底怎么回事？一个还没嫁人的姑娘家，到姐姐家里还要姐夫帮忙洗衣服？亏她还是当老师的，没半点讲究，简直是不像话！”姑奶奶的嗓门登时就提了起来。清泉村的老规矩，为什么不让男人洗衣服？就是因着不方便！外套什么的倒是无所谓，不还有贴身的衣物吗？能随便动手帮忙的？
    “您别生气，这事也怪我，不该让小楠动手。”这事说大也不大，说小也不小。但事实上，吴桐心底也是介意的，只是不好开口罢了。
    “妈，怎么可以怪你？你当时在厨房忙，是小姨自个说要去洗的。”听吴桐将责任揽在身上，秦悦立马不乐意了，“小姨每次来咱们家，都是坐吃等喝，难得洗个衣服还生闷气，哼！”
    “小悦，怎么说话呢？小姨是长辈，不可以胡乱议论！”吴桐转过头，板起脸来。
    秦悦瘪瘪嘴，往姑奶奶的位置挪了挪，委屈的红了眼圈。
    “有什么话好好说，凶孩子做什么？小悦也就顺着一说，有口无心，哪里是议论长辈了？”搂过秦悦抱在怀里，姑奶奶没好气的训完吴桐，随即又温声安抚秦悦，“小悦不哭，姑奶奶帮你说你妈。”
    “姑奶奶，对不起，是我错了。您别说我妈，我下次不敢了。”此般可以刷好感的大好时机，秦悦自然不会错过。说着就揉了揉眼睛，乖乖认起错来。
    姑奶奶顿时就笑了，指着秦悦对吴桐说道：“听听！咱家小悦多懂事的孩子，你这个当妈的日后肯定享福。”
    吴桐也不是真的想训斥秦悦，只是话赶话说到这儿来了，要是她不表态，难免担心秦悦被骂“没家教”。眼下听姑奶奶夸赞秦悦懂事，一颗心也就放了下来。只要老人家不责怪，其他的都好说。
    “不过吴楠的婚事，确实该办一办了。都这么大年纪了，再熬下去就成没人要的老姑娘了。”姑奶奶说着就扭头吩咐屋里的其他几人，“你们当嫂子、当姐姐的，都帮忙看着点。要是有合适的对象，就跟吴楠说道说道。事不宜迟，赶紧的。”
    众人便都跟着应了声。之前她们就在帮忙操心的，刚刚也说了好几个对象，只是看吴楠好似眼光挺高，对谁都不满意，本打算不管了。此刻得了叮嘱，又知道了秦大海帮吴楠洗衣服这事，立刻就起了紧张感。
    吴桐当即就认认真真的道了谢。倒不是因为介意洗衣服那事，而是确实为了吴楠的终身大事在发愁。她也不是没提过这事，可每次都被吴楠挡了回来，长此以往可怎么是好？
    不过，吴楠却是不领情的。她刻意在院子里兜了一圈才进屋，哪想到她们还在说要给她介绍对象的事，而且比先前还要积极？
    狐疑的看了一眼秦悦，吴楠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偏生秦悦的表情很是无辜，吴楠挑不出错来发作。耳边的絮絮叨叨始终没有停下来的架势，吴楠呕了一肚子的气，连饭都没有留下吃，甩脸离开了。
    “这丫头，脾气还越来越大了？惯的！”吴楠的离开，姑奶奶很是发了一顿火。
    没想到吴楠会不耐烦的突然走人，吴桐满心愧疚的连连跟姑奶奶道歉。
    听闻此事的秦大海也只得跟着道歉。面上不显，心里委实有些不耐烦。吴楠的脾气的确越来越不像话，这样下去早晚会闹出事来。
    秦悦却是最高兴的那个人。尤其是当她回到家，发现吴楠已经收拾东西离开清泉村，心情就越发舒畅了。这一次，吴楠在大家心目中的印象怕是要彻底落下污点了，她怎能不拍手称快？
    ☆、第30章 开学
    正月初八，开学日。坐在阔别已久的教室里，秦悦委实觉得陌生。瞥了一眼后排位置的韩韬，莫名就多了一丝真实感。
    新学期，新气象。按着黑板上的名字换好位置，秦悦主动朝着新同桌伸出手：“你好，以后就请多多指教了。”
    正埋头书中的崔琪琪愣了一下，抬起头疑惑的看向秦悦：“唔，你好。”
    “友好的握个手吧！”手已经伸出去，秦悦便没打算收回，继续跟崔琪琪示好。
    视线落在伸到面前的手，崔琪琪好半天后才慢腾腾的伸出手，握了上去。
    新同桌貌似不怎么热情啊！趴在书桌上看着只一心认真看书的崔琪琪，秦悦无声的轻叹一口气。她最不擅长跟内向的人打交道，动不动就会冷场的。
    “喂，秦悦！”后背突然被一只笔戳了戳，秦悦条件反射的坐直身体望过去，只见韩韬的新同桌正冲她笑的灿烂。
    “什么事？”是卫景，灵溪镇镇长家的宝贝儿子。前世的时候，初中和高中都跟秦悦同班。不过，两人的交情并不深，高中毕业后便没了联系。此刻忽然被卫景点名，秦悦很是诧异。
    “老班说，咱们这次调换位置的原则是一帮一。韩韬和崔琪琪，你和我，懂不？”卫景手中的笔来回比划了一下他们这四人的新组合。
    “我还以为你会说，韩韬和你，崔琪琪和我。”一帮一，当然是优等生带动差生提高成绩。怎么就变成优生对优生，差生对差生了？听着卫景口里的组合，秦悦颇为无语。
    “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干嘛那么注意细节？”大咧咧的一挥手，卫景说着就压低了声音，一副神神秘秘的模样，“你说，咱俩要不要讨好他俩？感觉这学期的日子不会很好过啊！”
    “确实。”秦悦深以为然，煞有其事的点点头，“我决定中午请他俩去食堂吃饭。”
    “就这个？”卫景想了想，跟着说道，“那我下午请他俩喝可乐。”
    喝可乐和请吃饭有差别吗？怎么感觉卫景在鄙视她？秦悦无言以对。
    “秦悦！”课桌从前排被敲了敲，秦悦闻声转过头，就迎上了周灵玉的注目。
    “咱俩换个位置。”周灵玉抬高下巴，一脸的理所当然。
    “为什么？”真要说起来，整个班上秦悦最熟悉的同学，应该就是周灵玉了。并非因为她和周灵玉是好朋友，而是因为她俩似乎天生不对盘，前世从初中掐到高中，就连毕业后每每遇上也会互相讽刺对方几句，非要争个高低不可。
    “我不想跟班长同桌。你不是跟班长很要好吗？把这个好事让给你。”跟秦悦和卫景一样，周灵玉也是被帮助的差生之一。而她的同桌，正是初一一班的班长李立行。
    秦悦确实跟李立行的关系不错。身为班长，李立行很认真负责，对同学也很友善，尤其是对秦悦，非常的纵容。
    初中三年，秦悦没少从李立行那里得到帮助。但凡作业没完成，只要跟李立行说一声，立刻就能借来作业本，飞快的借鉴成功。而且每次李立行都会为了等她故意拖延一下时间，直到确定她的作业交上来才搬去老师办公室。
    可以说，因为有了李立行的一臂之力，秦悦的初中生涯才没有那么难熬。尽管她的成绩一再下跌，但在老师心中一直都是努力完成作业的踏实学生，极少挨训。
    回想过往，秦悦对李立行是非常感激的。跟韩韬完全不一样的尖子生楷模啊……秦悦忍不住摇了摇头。
    “不答应？”没想到秦悦会拒绝，周灵玉的表情有些转阴，“为什么不答应？你放心，要是老师问起来，就说我想换，不会把责任推给你的。”
    虽然秦悦的摇头并非为着换座位一事，但事实上，秦悦也的确没打算答应周灵玉。也所以，误会便误会，秦悦没有解释。至于周灵玉说到老师问起一事，秦悦不置一词，转而说道：“我跟崔琪琪坐挺好的，不想换座。”
    “为什么不想换座？难道是不想跟班长同桌？哦，我知道了，你是怕班上同学误会你跟班长的关系对不对？没事，不用担心，我会跟大家说清楚，这事是我主动提出来，跟你无关。”周灵玉说话的嗓门并不小，临近的同学都张望了过来。
    就连李立行，也好奇的探过头，看向了秦悦。比起周灵玉，他当然更想跟秦悦坐同桌。如果周灵玉愿意跟秦悦换座位，当然是再好不过了。
    莫名其妙就遭遇了瞩目，秦悦有些无奈。更何况，她和班长有什么让大家误会的？周灵玉确定没有想太多？
    总而言之，秦悦的立场未有改变：“我刚刚才跟崔琪琪握过手，答应要跟她做同桌的。”
    听到秦悦的回答，李立行有些失望。他还以为，秦悦会更愿意跟他坐。难免的，自尊心受了伤。当即一个字也没说，转身面对正前方，短时间内都不想跟秦悦说话了。
    “握手算什么？你也可以跟班长握个手，然后坐同桌嘛！”好似跟秦悦杠上了般，周灵玉不肯罢休。
    “周灵玉，别只顾着说秦悦，你倒是跟班长握个手给我们大家看看？”女孩子之间的事，卫景本来不准备参与的。然而他忽然想起无意间发现的小秘密，左右考虑过后，还是打算站在秦悦这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