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4章 无花

    表面上他看来是平静的，但是谁也不知道，吴秦实际上已经从鬼门关打了一个转回来。走火入魔的滋味儿真是太可怕了。
    当心魔纷乱，就要吞噬他的生命的时候，心中唯一剩下的一点灵明发挥作用了。
    生命的目的是为了什么？难道是被七情六欲操纵吗？也许别人是，但我吴秦绝对不要。还有崇高和伟大的事业等着我去做。人生区区数十年，活力充沛的时光更是短暂。
    有了万变归宗的念头，各种各样的情欲都可以舍弃，于是种种心魔也逐渐趋于平息。
    郑青璇录下来那段话，其实是吴秦用梵语念的佛经，借此来抵御心魔。
    ……夫为道者，犹木在水，寻流而行。不触两岸，不为人取，不为鬼神所遮，不为洄流所住，亦不腐败，吾保此木决定入海。学道之人，不为情欲所惑，不为众邪所娆，精进无为，吾保此人必得道矣……
    只有清心寡欲，才能成大事，才能养天年，才能乐无边。
    天花渐由朦胧变为清晰，吴秦又回到了清醒的状态。
    他仰望天花十分钟之后，才转动脖子，看见一个美眉伏在床边睡着了。
    悄悄地，不惊起一点声音，他下床，开门，走到二楼的扶栏边，让身心浸泡在宁静的夏夜里。夜风和虫鸣交织成动人的夜色，不远处幽幽的林木，透着一股神秘和安详。
    “你醒了？”苏颖的声音从他身后传来。
    吴秦缓缓转过身来，微笑着看着她：“嗯。”
    苏颖从来没有见过他脸上出现像现在这样从容和淡定的表情，好像一切尽在掌握，又好像一切都已看破，她一怔，说不出话来。
    吴秦伸出右手，拂去她脸上的累赘，柔声道：“呀，看你，我是不是晕了好久？让你照顾我真是不好意思，好好一个大美人儿变成小花猫了！”
    他的手掌如此的温柔，一阵比夜风更清爽的感觉沁入她的心脾，她居然有点儿不好意思的笑了。
    “你晕了四天！”苏颖告诉他。
    吴秦惊讶地“哦”了一声，道：“我感觉挺久，没想到已经四天了！”
    “对不起……”苏颖欲言又止。
    吴秦仍然笑：“什么对不起？”
    苏颖：“你昏迷的时候，我不小心说漏了嘴，被秦小乔听见，现在，她和郑青璇都知道了，苏依然是我们的女儿。”
    她仔仔细细地看着吴秦的眼睛，只要他有半句责备的话，那么，一切都结束了，她走。
    吴秦停止了笑，但是脸上似乎并没有太动容的意思，淡淡道：“是吗？唉，也好，她们最终也会知道的。”
    苏颖见他好像反应不大，再添油加醋：“她们……可能不会再理你了……”
    吴秦：“是啊……我已经变成了一个骗子，她们不要我了……”
    苏颖：“那……你……会恨我吗？”
    吴秦再笑，道：“恨？不会不会，我只有欠你的，没有恨你的理由。”
    苏颖再接再厉，道：“那……如果她们真的不理你了，你有什么打算？”
    吴秦明白她的意思，心中一声轻叹，无语。
    苏颖目不转睛：“能给小依然一个完整的家吗？”
    吴秦更无语。
    苏颖就这么看着他，不容他回避。
    吴秦也没有回避她的灼灼目光，心中正在组织最适合表达现在心中的感觉和想法的句子。
    终于，他说话：“如果她们都不理我了，那我就有更多的时间和你还有小依然在一起了。”
    苏颖虽然有些失望，但是吴秦这话并没有排除将来和她重新结合的可能性。话说到这个份儿上了，苏颖也不想再逼他，强人所难并不是她的性格。
    吴秦：“你困了么？到床上去好好睡睡，我睡了四天了，现在精神抖擞，我来当你的守护神吧。”
    苏颖看了看手机上的时间，道：“都快五点钟了，没什么好睡的，等天亮吧。”
    ***
    手机铃声响起，秦小乔看了看，是吴秦。
    她接通了。
    吴秦：“小乔？”
    秦小乔：“嗯。”
    吴秦：“我醒来了。”
    秦小乔：“嗯。”
    吴秦：“……你来看过我是吗？”
    秦小乔：“是啊，看过两次。”
    吴秦：“你妈妈不同意你来看我吧？”
    秦小乔：“是，我偷偷去的。”
    吴秦：“难为你了。”
    秦小乔：“没什么……”
    两厢无语，陷入僵局。
    “身体还好吧？”秦小乔打破僵局。
    吴秦：“挺好的，就是有点儿浑身提不起劲儿，不过我会好好煅炼一下，多去跆拳道馆练功夫，很快就会恢复状态了。”
    秦小乔：“那好，我就放心了。”
    半响无语，终于，秦小乔道：“苏依然是你亲生女儿，对吧？”
    吴秦：“……抱歉，我骗了你们。”
    秦小乔听他说得轻描淡写，但是自己的酸楚却更浓重，声音有些不自然：“好……你总算没有继续骗我们的念头……”
    吴秦：“我能说什么呢？都怪我当初，唉，我和苏颖分手后两个月，她曾经打电话给我，可是我看到她的号码就没有接听，她一共打了三次，然后她就再也不打了，我当时不知道她为什么打电话给我，现在想起来，可能是她要告诉我她有孩子的事情。唉，我当时对她怀恨在心，真的不想理她，于是……就这样过去了几年，直到最近，洪涛才告诉我，苏颖的女儿可能是我的孩子。事情发生得那么突然，我都懵了。我是那么爱你们，除了当一个无耻的骗子，我还能想到什么方法呢？”
    秦小乔：“我能理解你……”
    吴秦听到她平和的声音，心里感动，能宽容是最难得的事情，得妻如此，夫复何求？可是，这个愿望也许实现不了了。
    果然，秦小乔幽幽道：“你还是回到苏颖身边吧，我和苏颖交流过很久，她是个很好的母亲和妻子，我祝福你们……”
    吴秦无语。
    秦小乔继续：“我……会作妈妈的听话的好女儿，唉，真没想到，跟妈妈的对恃会这么快结束，以这种方式结束。”
    吴秦：“……我心里很难过，不过知道没资格挽留你，儿女情长的话我就不想说了。我也祝福你……”
    秦小乔听他的语调，虽然口口声声说难过，但是平平淡淡，根本就没有半点难过的样子，她凄然道：“再见！”
    吴秦：“再见。”
    某采矿区，这是网游的游民们挣钱糊口的好地方，游民们正在享受着劳动的乐趣，工友们互相聊着，有聊采矿技术的，有聊天下大事的，有聊习武修行的，有聊用下毒解毒经验的，有聊毫不相关的，不一而足。
    在这一片宁洽的环境里，忽然有人大叫：“不好了，变态pk王来了，大伙儿快闪啊！”
    在证实这个呼叫之后，众游民们无不惊慌失措，跑得丢盔弃甲，刚刚采到的金银铜铁等矿物横七竖八地散落在逃跑的路上。
    ***
    大开杀戒之后，吴秦又拔了郑青璇的手机。
    手机响了好久，郑青璇一直把手机拿在手里，却并不接听。
    吴秦再拔。这下对方马上就接通了，然后听到郑青璇咬牙切齿地说话声：“大骗子！”
    然后吴秦听到了对方挂断的声音。
    “不好了，pk王tmd又来了，还让不让人活了……”
    ***
    虽然吴秦杀人不眨眼，但心里看是蛮看得开的，这不，一个人搞烹饪呢！不过做出来的菜咸一块淡一块，结局还是叫了外卖来吃。
    正在洗盘子，手机响了，是洪涛。
    洪涛抱怨道：“老大，公司技术交流平台上的贴子你多久没去看了？我们都等着你回话呢？公司还想不想开了？”
    吴秦：“哦？今晚马上去看看，吃饭没有？”
    洪涛：“都八点钟了，早吃过了。”
    吴秦：“很好，吃了饭再喝酒就不会伤身了，兄弟我也要你陪我喝酒了，你该不会找理由来拒绝吧？
    ***
    吴秦用心险恶地把洪涛灌得酩酊大醉，然后找人把他弄回去，自己也喝了个七荤八素，当然还是蛮清醒的，能够自已打的，然后踉踉跄跄地钻进电梯，按了个熟悉的数字，靠着电梯边儿上打酒嗝，模样极其堕落。
    他是已经把七情六欲看开了，糟糕的是他把一切也看开了，来来往往一场空，生命不过是一场早就注定了结局的闹剧，无论你执着与否，最后总是花落无声，人淡如菊。
    “咦？邪门儿了！这钥匙也跟老子做对？居然老半天都打不开门！”
    门终于打开了，不过不是吴秦的功劳，而是里面的人往外面开。
    吴秦奇道：“你怎么会在我家里？”
    碧雪纷闻着他的满身酒气，没好气地道：“这是我家，二十楼。”
    吴秦后退一点，往门牌上面看去，哑然失笑，摇着头道：“sorry, sorry，走错了，唉，走错路罗……”
    他摇摇晃晃地要走掉，碧雪纷叫道：“喂，等等，我拿杯解酒茶给你！”
    吴秦闻言停住脚步回头望，又失笑，大摇其头，道：“no, no, no，我才不要去你家，刘云他好凶的……不去，不去……”
    碧雪纷本来就没有让他进门的意思，因为刘云去日本了，她汲取上次的教训，不会和他单独相处，不过听他这么一说，呆了一下。
    吴秦回到家，倒在沙发上就睡大觉了。
    这一觉睡得真香啊，次晨醒来已经是十点多了。
    推窗而眺，阳光明媚，世纪花园绿树红花，无比灿烂。
    街上行人车辆大多行色匆匆，仿佛有一生都做不完的事情等着他们。
    吴秦笑笑。
    两岸猿声啼不住，轻舟已过万重山。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身轻如燕，了无牵挂，吴秦一连念了好几首诗来表达心中的立地成佛之感。
    洗脸，刷牙，刮胡子，穿衣，捡起笔记本，出门，开车，直奔花旗银行大厦。
    对于见到的每一个员工都慷慨地免费赠送一个阳光般的笑容，然后钻进自己的办公室，挂了一块“勿扰”的牌子。
    开机，说口令：everest。
    积累的无法解决的难题果然有不少，rfid发展部、erp发展部、uml发展部都有份儿，不过rfid发展部的问题大多属于优化性的技术问题，可见这个部门是黄旗资讯最成熟的部门，而erp发展部的问题侧重于布署的策略，是否会影响公司的运行，对外erp方面仍然没有开始，双方处于基本需求以及双方对彼此的能力和技术力量的交流阶段。uml方面问题就多了，怪不得洪涛要打电话摧他，明明知道他现在状态不佳。
    吴秦深吸一口气，完全投入到工作中去，摒弃所有不相关的杂念。
    以后的日子，他就像一台工作的机器。风水轮流转，现在他又回到了数年前惜语如金的状态。
    原来喜欢和吴秦开玩笑的员工都一致觉得和他玩玩闹闹很难了，吴秦的威严样子也逐渐显现。
    这里要声明，并非所有员工都被吴秦的转变影响到。其中一个最耀眼的就是吴政，他才不管你什么威严不威严，隔几天就来一次漫画风格的动画，大多数是讽刺类的，其中以大老板吴秦被讥讽最多。为此员工们都给吴政起了个很牛b的外号——二爷。
    洪涛也表现不错，偶尔糗吴秦一下。但是每况愈下，估计不久这样的风光就会销声匿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