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节

    “你带回去吧！”小玲说，她怎么好意思要她的鸡汤？
    “这本来就是给你带的。”林香说，“明天我来看你的时候，再把保温饭盒拿走。”
    明天还要来？小玲的脸色变了，忙说：“你不用来了！”
    “那我放不下心来啊。”林香和她说，“得看到你彻底好了，我才能够放心。在医院住院的这段日子你也不要担心，你的医药费我都会帮你付了的，你就安心养病，什么都不要想，这样好得快。”说着，她扶着小玲，动作轻柔的让她躺了回去。
    “那我就先回去了，你好好休息。”她站起身来，朝着小玲笑，她的笑容明净而又温柔，让小玲的心不由一软，那真相险些就脱口而出，可话到了嘴边她立马给咽下去了，她不能说，她绝对不能说，如果说出来，那么她和妹妹就不能在福来鞋厂呆了，家乡没有姑娘家家做事的地方，那就意味着她和妹妹要出去工作，她和妹妹出去之后，那卧病在床的父母怎么办？
    想到这，她难过地垂下眼，什么都没有说。
    林香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离开了病房。
    离开病房后，她去了护士站，找到了负责那个病房的护士，然后给她塞了二十块钱，让她好好照看小玲，如果小玲饿了，也希望给她热点东西吃。二十块在现在虽然不是什么很大的数目，可也绝对不是小数目，护士看到那二十块钱，立马拍着胸膛打包票，让林香放一百个心。
    之后，林香去医生那儿问了些情况，然后拿着付费的单子将这些天小玲在医院里产生的费用都给付了。
    她出了医院，外面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她打开手里的伞，朝厂子那边慢悠悠地走去。
    她现在打的是好人牌，也算是给小玲一个机会，如果小玲不领情，想到着，她眸光一冷，那就不要怪她不客气了。
    林香离开后不久，小玲的妹妹小芳便急匆匆地拿着一个碗跑了进来，她的脸上全是水，身上也湿湿的，“姐！我来晚了，你没饿到吧？”小芳抹了抹额头上的水，气喘吁吁的说：“今天妈妈脚痛的不得了，我给她揉了好一会儿她才好了些，所以我做饭都迟了。”
    “没关系。”看到妹妹这么狼狈的样子，小玲心中酸楚，“外面下雨了吗？身上这么湿漉漉的。”
    “对啊。”小芳边说边坐到病床边，“今天一大早就开始下雨，下个没停，伞撑到一半就坏了，身上就被淋湿了。来，姐，你身体不好，别说那么多，昨天窝窝头你都没有吃两口，今天早上我特意煮了热乎乎的大米饭，虽然现在有些凉了，可是还有温度呢！”
    她将拿塑料袋装着的碗放到病床边的小柜子上，自然而然就看到那个放在小柜子上的保温饭盒，当下一惊，疑惑地问小玲：“姐，这个饭盒是谁的啊？”
    听到小芳提到那个饭盒，小玲心里又不好受了，讷讷地说：“是那个卖饼的女人送来的。”
    小芳一听，神色登时紧张起来：“姐，她是不是问你了？你没有说出来吧？”
    第47章 反击初期
    看到小芳这么紧张的样子，小玲叹了口气，说：“我哪敢说啊？说出来的话，张组长能够放过咱们两个吗？”
    小芳也跟着皱起眉头，她们两姐妹向来没有做过陷害过人的事，这次迫不得已陷害林香，小玲心里不好受，小芳自然也好受不到哪里去。她将饭盒打开，看到里面香浓的鸡汤，咽了咽口水，说：“她竟然送鸡汤来！这鸡汤看起来真好喝！”
    听到她这么说，小玲不由自主想起林香喂她喝鸡汤的样子，心下一酸。
    “小姑娘，刚刚那个是让你吃坏肚子的老板娘？”旁边病床上的老头子突然出声，他的脸和小玲一样蜡黄，可是却是笑意盈盈，看起来很是慈祥。
    两个小姑娘听了这话不由一愣，小玲讷讷地点点头，“是的，爷爷你怎么知道的？”
    “昨天她不是来过一趟么？我这个老头子虽然身体有病，可是耳朵没有病，你们说的我自然都听到了。”老头子浑浊的眼里透出睿智的光芒，他直勾勾地看着小玲，说：“有些好人陷害不得的，否则你一辈子都将活在这个阴影下。”
    老头子已经八十多岁了，活在这个世界上，什么事没有遇到过？昨天那个矮胖的女人来，这小丫头脸上的神色，和那个矮胖女人脸上的表情来看，他便猜到差不多了。今天那个饼摊的女人来，看着就是那么好的一个女人，如果就这样遭人陷害也太可惜了。尽管知道自己的话也许起不了作用，可是他还是想提醒一下这个小姑娘，叫她别做傻事。
    小玲一听这话，原本蜡黄的脸登时变得惨白：“爷爷……”
    小芳的脸色也不是很好，那老头子朝她们两人笑了笑，说：“唉，我这年纪大了，说一会儿的话，就累的不行，我这个老头子先睡一下，你们两个慢慢聊。”
    “姐……”小芳不知道该怎么办，求助似地看向小玲。
    小玲痛苦的闭上眼：“小芳，时候不早了，你先去上班吧，我现在还不饿，等我饿了自己会吃饭的。”
    “可是姐……”小玲现在这幅样子真让她担心。
    “我都这样了，你还想让我担心吗？”小玲叹了口气。
    小芳听了，也不敢忤逆小玲的意思，将怀里的鸡汤盖好盖子，然后放回原来的地方：“那姐……我就先走了。”
    “嗯。”
    小芳走后，除了其他病人时不时的鼾声，病房里变得相当安静。小玲躺在床上朝窗外看去，外面阴雨绵绵，就如同她的心境一般。
    大约快中午的时候，小玲饿得不行，尽管食物在病床旁边的桌子上，近在咫尺的距离，可她浑身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只能看着桌上的食物干发呆。
    她算了算，小芳现在应该才下班，她下班要回去给父母做饭，给父母做好饭，喂完饭后才能来医院。病房里的其他病人的亲属都陆陆续续来了，送饭的送饭，喂饭的喂饭，只有小玲这床孤零零的。
    她旁边的被女儿伺候着吃饭的老头子看了看这边，见小玲干睁着眼，病房里面热闹的不得了，可是只有她安安静静的，不由有些看不下去，关切地问小玲：“小姑娘，你饿了吗？我叫我家姑娘给你热热饭？”
    小玲不想麻烦别人，她摇了摇头，十分虚弱的说：“谢谢爷爷，不过不用了，我还不饿。”
    老头子见她这么说，也不好说什么，也就由着她去了。
    不多时，护士突然走了进来看，她径直走向小玲的病床，小玲有些疑惑地看着她，按理来说，现在不是查床的时间，护士怎么出现在这里？
    正这样想着，那个护士已经走的她的身边，她的神情不同于往日的严厉，而是温柔的不行，她问：“饿了吗？”
    小芳被她吓到了，连忙摇了摇头：“不饿。”
    “都中午了，怎么可能还不饿？”说着，护士就走过去将放在她病床旁边小柜子上的和保温饭盒都拿起来，“那个女人是你的姐姐吧，她特意吩咐了我，让我不要把你饿着了的。”
    这时，旁边的老头子笑呵呵地打趣道：“哟，怎么没有看到你主动给我这个老头子热饭啊？”
    这个时候，医院还没有整顿，不良风气横行，医院的护士和医生那态度比大爷还大爷，当然了，如果事先塞了钱，那就不一样了，她撇了老头子一眼，口无遮拦地说：“让你儿子包个红包给我啊，那样一定把你当大爷伺候着，没有的话，那就免谈！”
    老头子听了这话有些气愤，不过他也确实没有钱，所以一句话都没有吭。
    小玲虽然迟钝老实，可心思并不笨，护士对她的态度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又听到她对旁边爷爷说的那番话，分明就是林香事先和她打好招呼了的。想到这，她心里的愧疚都快要溢出来了。
    护士热好了饭菜之后并没有马上离开，还贴心地喂了小玲，小玲有些心不在焉，也不知道是在想些什么。
    待吃过午饭之后，小芳过来了，除此之外，她身后还跟着张小莉。小芳紧咬着下唇，眼圈红红的，似是刚刚哭过一般。小玲本来想问她是怎么回事，可是看到张小莉那张凶神恶煞的脸，她什么都不敢说，她的心难过极了，她真是恨透了自己的懦弱。
    “我听医院的人说了，林香今天来过了？”张小莉在她的床边坐下，她挑了挑眉，那种眼神是不屑与轻蔑，张小莉向来就喜欢用这种眼神看人，“她有没有问你什么？”
    小玲唯唯诺诺地回答：“没有。”
    “没有？”张小莉冷哼，“你在骗我吧？她怎么可能没问你什么？你当我是傻子么？”
    “真没有……”小玲垂下眼，“她什么都没有问我，就带着鸡汤来看看我。”
    “那你的医药费她怎么也主动付了？”张小莉怕隔壁床的听见了，声音放的很低，可虽然放的很低，那种咄咄逼人的语气倒没有减轻分毫，“你当我是傻子么？你没有给她说什么，她会那么好心帮你付医药费？”
    这下小芳真是百口难辩，她张了张嘴，想解释，可是张小莉的话如同连环炮一样，她还没来得及开口，张小莉的话就噼里啪啦的攻了过来：“吴小玲！我告诉你，你最好别给我耍什么花招，只要我从林香那里听到有什么风吹草动，你和你妹妹别想在厂子里面呆的安稳！你以为你告诉那个贱、人，那个贱、人就有法子了吗？你做梦！你最好祈祷你确实什么都没有说，否则，我的手段你明白的。”
    小芳一张蜡黄的脸彻底失了血色，如同被吸干血液的皮囊一般。
    张小莉离开的她的耳边，结束了悄悄话，接着她一只手拉住了小玲，另一只手捂着嘴“咯咯”的笑起来，在旁人看来，她和小玲就像是朋友一般：“小玲，我说的笑话你喜欢听不啊？看你都不笑，果然我没有讲笑话的天分呢！”她看了看窗子外边，然后又说：“哎呀，这天色也不早了，下午还要上班呢，就让你妹妹留在这儿喂你吃饭吧，我先去了。”
    说着，她起身，握着小玲的手却没有松开，她死死地捏着小玲的手，不停的用力，她的力气很大，小玲觉得自己的手疼的不行，可是她却不敢反抗。她抬头看向张小莉，张小莉居高临下地看着她，那眼神分明在警告她：“好自为之。”
    看到小玲惶恐的眼神，她得意的笑了笑，这才松开小玲的手，假惺惺地说：“我下次再来看你，好好保重身体！”
    小玲的心在流泪，她希望张小莉永远都不要来了！
    她终于承受不住，对林香的愧疚，对这种生活的无力反抗，她躺在床上，泪水顺着眼眶流了出来。小芳看到她哭了，一下就慌了神，直拿着袖子手忙脚乱地给她擦眼泪：“姐，你怎么哭了？是饿了吗？我马上把饭拿回去给你热着吃……”看到她的眼泪依然止不住，小芳眼一酸，泪水也差一点掉了出来。
    旁边已经吃完饭，女儿回去了的老头子眼神复杂地看着两人。
    不知过了多久，小玲的眼泪终于止住了，泪眼朦胧中却透出了一抹坚定，她抓住小芳的手，虚弱地说：“小芳，我决定了，我要将事情的真相告诉她！”
    小芳自然知道小玲所说的“她”指的是谁，她咬了咬唇，不可置信地看着小玲，说：“姐，你疯了啊！”
    “我是疯了！”小玲的声音里还带着些哽咽，泪水又流了出来，“小芳，我实在是受够了这种日子，回到厂子之后，回到原来的生活，回到被张小莉欺凌的生活，不被当成人看的生活……我真的不想在继续了！我想坦坦荡荡的做人，可是这一次如果我害了林香，我一辈子都不能够安生！”
    这话说的小芳也动容了，可是她还是很犹豫：“那爸妈怎么办，如果我们不能在厂子里面做事，那就只能出去做事，那谁来管爸妈啊？”
    “这个你放心。”小玲说，“我刚刚都想通了，我可以出去做事，你呆在家里面照顾爸妈，每个月我都会汇钱回来，你们的生活也不会太拮据。福来鞋厂的工资在我们村子里确实很高，可是到了外面，却不算什么了，我相信只要我够努力，养活你们三个没有问题。”
    “姐姐……”
    “小芳，如果我们继续在厂子里面，在张小莉的手下呆下去迟早会被整死的啊！”小玲的声音都有些凄厉。
    小芳垂下头，是啊，这次为了陷害林香，张小莉挑了她们两姐妹这个软柿子捏，让小玲吃下有毒的食物，虽然她信誓旦旦的说小玲绝对不会有事，可是万一如果估量错了呢？小芳不敢想，张小莉为了自己的利益，这次可以让小玲吃下有毒的食物，那么下次呢？
    她抿了抿唇，心中也下了决心：“姐，我支持你！”她攥紧拳头，“你身体不好，就留在家里照顾爸妈了，我出去打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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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香第二天大早又带着鸡汤去看小玲，病房里不同于昨日，今天已经有好几个病人起来了，小玲没有睡着，听到门口的声音，她立马扭头去看。
    林香看到她的目光炯炯，不同于往日那般灰暗。林香笑着走近她，问：“这么早就醒了？”
    “我在等你……”小玲说，今天的声音比昨天要精神的多了。
    “有事和我说？”林香在病床边坐下，“要不先吃了早饭再说？我今天还给你熬了些粥。”
    听到她这么说，小玲更加过意不去，她连忙摇头，说：“不用了，我想先和你说。”
    林香垂下眼，复尔又抬起眼：“好。”
    她咬了咬唇，放在被子两旁的手紧紧地攥成了拳头，她逼着自己说出来：“其实，我不是吃你的饼吃成这样的，是张小莉让我吃有毒的食物故意陷害你！”
    这就如同将自己最丑陋的一面撕开来摆在世人的眼前，小玲难堪的闭上眼，不敢去看林香那张温柔的好人脸。她在等待林香尖利无情的谩骂，可是她等了半天，也没有等到林香的谩骂，反倒等来一句轻飘飘的柔语：“我知道。”
    小玲猛地睁开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林香，林香的眼眸弯弯，正笑着看着她：“我果然没有看错你，你是一个善良的小姑娘。”
    小玲这下一头雾水了，这怎么回事？难道老百姓从一开始就知道，可是为什么她不说？而且还每天给她送鸡汤，林香到底在想什么？
    “对不起……”小玲难过的说，“我害了你。”
    “没关系，一切都还来得及。”林香说，“我原以为你吃坏了肚子是偶然，然后给张小莉给利用了，却不想是她让你吃的，这人的心肠也未免太毒辣了，厂子里面应该还有像你一样的姑娘老是被她欺负吧？”
    对于小玲来说，林香现在就像是一个知心的大姐姐，在她面前，许多对别人说不出口的话，对她一下就说出来了，她点点头，说：“对，不过她是组长，又凶……大家都不敢反抗她。”
    “那真是厂子里的毒、瘤啊！这种人怎么还能够让她继续呆在厂子里嚣张快活？”林香眼里闪过一丝戾气，“小玲，你帮我一个忙好吗？”
    第48章 报应
    从医院出来后，林香算了算时间，正好是鞋厂中午休息的时候，她便赶紧回家去，然后去隔壁找了吴淑芬一趟。
    对于她的请求，吴淑芬十分爽快的应承。回家吃过饭后，林香去了趟派出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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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小莉家。
    张小莉两口子坐着桌边，桌上的碗还没有收，黑白电视里咿呀呀地放着京剧。林大运一条腿搭在长凳上，看起来好不悠哉。
    “怎么还不去洗碗？”张小莉不悦地皱起眉头，因着张小莉在厂子里有份体面的工作，而林大运则闲赋在家种田，所以他们家的家务事通常是林大运这个男人来做。
    “刚吃完饭，不想动。”林大运懒洋洋的说，“等我看完这场戏再去，正是精彩的部分呢。”
    “都是没脑子的老人看的，你怎么也学你妈那个德性？”她不悦道，可却也没有继续催，她单手撑着脸颊，直勾勾地盯着那黑白电视，似在想什么一般，冷不丁的，她突然说：“大运，昨天林香去看了吴小玲那个贱、蹄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