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她的温柔似刀（五）

    今天，是陆霜“骚扰”沉靳的第十一天。
    那份毅力简直罕见，因为就连热爱健身的她，也会偶有倦怠的时候，偏偏在骚扰沉靳这件事上，她似乎有着无限的热情。
    都说男女之间最有意思的状态，是玩暧昧时的互相试探与推拉。
    可陆霜不。
    她竟然能在沉靳的爱答不理之中，自得其乐，而且每次，陆霜都极有分寸感，被拒绝的当天，绝不会继续纠缠。
    然而隔天，她立刻满血复活，换一个借口，继续招惹沉靳。
    应该这样讲，在这场比定力的活动中，陆霜和沉靳都很难得——前者是难得的有毅力，后者的耐心更加难得，居然没有拉黑陆霜。
    陆霜原以为，今天得到的仍然是拒绝。
    却没想到，最终沉靳的回复是：【我跟朋友在吃饭，不介意的话，过来吧。】
    陆霜盯着信息，眯了眯眼睛，很快读到沉靳的潜台词。
    不外乎是被她骚扰到耐心告罄，所以干脆在有第叁个人在场的状况下，同她把那顿根本不必要的饭吃了，权当打发她。
    又或是——沉靳认为她会拒绝？
    于是陆霜偏不，大大方方表示要加入：【好啊，地址是？】
    等拿到地址，陆霜换了套衣服，对着镜子简单化了个妆。
    陆霜在外貌上得天独厚，五官专门挑着父母的优点长，虽然她生理意义上的父亲钟凯为人烂到家，出轨兄弟的妻子，但这并不妨碍他有一副出众的皮囊。
    陆霜从他那里继承了挺直的鼻梁，深邃的眼睛，又从母亲陆宁那里继承了一张鹅蛋脸，还有一张漂亮的唇。
    唇珠圆嘟嘟的，无论是素着，又或是涂上口红，都令人有想要亲吻的冲动。
    二十多分钟之后，陆霜出现在了餐馆里。
    她一进去，就闻到那股鲜香的小龙虾味道，目光也第一时间捕捉到了沉靳的背影。
    这儿就是个小餐馆，环境一般，周围的桌上还有油渍，可沉靳始终是那样腰板挺直地坐着，一副纤尘不染的样子。
    陆霜看着他的背影，某个念头好像又在蠢蠢欲动了。
    忽然间，她看见沉靳对面的男人一脸惊讶望着自己：“你不是靳哥那个……”
    陆霜看着他：“什么？”
    “靳哥那个高中同学嘛！”
    这弯儿拐得生硬，陆霜当然听出异样，却没追问，顺势自我介绍，然后两人寒暄起来。
    宋方明真是个自来熟，一脸热情紧紧握住陆霜的手握了握，随后，陆霜非常艰难地解救出自己的手，在沉靳身旁坐下。
    落座时，她的手指蹭到了沉靳的手背。
    沉靳面上没有反应，不动声色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陆霜也不生气，继续同宋方明寒暄。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沉靳稍显沉默。
    宋方明是话痨体质，最初的震惊过后，发觉陆霜也愿意同他聊，便天南海北扯起来。
    殊不知，陆霜只分了百分之二十的精力同他胡侃，剩余的百分之八十注意力，通通放在余光里，留意沉靳的表情。
    哦，其实还不止。
    陆霜借着位置的优势，有意无意间，手总会扫到沉靳胳膊甚至是腰侧，持续骚扰他。
    不过，由于两人共同坐的那个条凳空间确实不大，叫人很难辨认，她到底是有心还是无意。
    沉靳几次被骚扰过后，也没说什么，不过最后那次，直接站起身。
    陆霜仰头看着他，一脸无辜：“怎么了？”
    谁知沉靳根本不看她，淡淡一句：“我去一下洗手间，你们聊。”
    陆霜“哦”一声，目送他渐远的背影，好半晌都没回头。
    这下子，宋方明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他压低声音：“你对靳哥有意思？”
    陆霜微怔，转回头看着宋方明，没立刻说话。
    宋方明看她这样，眼神有点儿复杂：“叶小姐，我这人比较直，不会说话，要是说了什么不中听的，你就当我……”
    他原想说“你就当我放屁”，但这话在女人面前说不太合适，索性打住，直接切入正题：“你条件这么好，还单身呢？”
    这话带了点刺，陆霜却没生气，只是抬眼看他：“条件好不好，和是不是单身有必然关系？”
    宋方明挠了挠头，“倒不是这意思，我是觉着吧，叶小姐你条件这么好，你要是单纯想找个人谈恋爱，没有啥别的打算，就别找靳哥了，他家里……耽误不起。”
    他在犹豫是否要讲大学时看到的那张照片，却又担心这等于直接揭了沉靳底牌，再说这话由他来说也不合适。
    思前想后，宋方明决定旁敲侧击，可这次还没来得及开口，沉靳已经回来了。
    他这回坐在了条凳另一侧，距离陆霜最远的位置，可见有多嫌弃，而陆霜自然也干不出来还往上凑这种事儿。
    叁个人，总算能以勉强和谐又正常的气氛，把剩余的半顿饭吃完。
    陆霜点饮料的时候，对着菜单看了半天，忽然听见沉靳提醒道：“这儿没有旺仔牛奶。”
    “……”
    原来，他还记着呢——这个念头无比清晰地闪过。
    陆霜说不清心里什么滋味，突然觉得挺没劲的，又觉得自己好像太混了。
    她惹沉靳干嘛呢？
    她的人生再不幸、再是个笑话又无处宣泄，也是她自己的事，何必扯上沉靳？
    “两听雪花，谢谢。”
    陆霜点完酒，扭头去看沉靳，回应他刚才那句话：“哪有人吃小龙虾喝旺仔牛奶的，我就是在选啤酒。”
    “……”
    沉靳不再理她。
    宋方明见气氛不大对，活跃气氛道：“旺仔牛奶啊？其实别说也挺科学，喝牛奶保护胃，吃辣的之前确实该喝点牛奶。”
    至于“旺仔牛奶究竟能否保护胃”这个话题，跟“旺仔牛奶能否助眠”一样毫无营养，沉靳显然是不会接茬的，陆霜由于在想心事，也没说话。
    气氛突然down下来。
    这顿饭，以陆霜喝完最后那听啤酒告终，宋方明虽然有顾虑，却也晓得不该当电灯泡，早早溜了。
    只剩下沉靳带着个装醉的醉鬼，往地铁方向走。
    走着走着，他忽然发现身旁的人没跟上，于是转身看着她，等陆霜赶上来。
    燥热的夏夜，嘈杂的街道，陆霜就站在原地看着沉靳，“我装的，我根本没醉。”
    沉靳喉结微微颤，某个瞬间眼神是有波动的，可他最终没有开口，应当是不想跟她周旋。
    于是陆霜叹了口气，带着点歉意：“我以后不骚扰你了，咱俩走完最后这段路吧，行吗？”
    然后，她听见沉靳说“好”。
    陆霜笑了一下，像是终于放下了心里的那块石头，却又说不清楚，心里那股怅然若失是从何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