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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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誉喉间咕咽了一下,算是默许她的提议。
    阮林絮这时才找回点以前的从容和自信,白天所受的那点羞辱也不算什么了,秋猎之后,她将一举除掉两个死对头——没了平国公府为依仗,阮林春什么也不是,要对付她易如反掌。
    至于宛采星,就算她成功嫁进程家,程栩也不会真心爱她,等待她的是比现在更深的寂寞与日复一日的绝望;而自己手中握着这么大一个把柄,宛采星今后亦不得不听命行事,还有什么比这更痛快的么?
    一夜春宵后,阮林絮难得做了个好梦。
    *
    转眼秋猎之期已至,阮林春和程栩虽是去做陪客,可也不得不打扮隆重,方才不负今日这出盛会。
    令她高兴的是今日乃外出郊游,不必穿那些繁复琐碎的宫服,也不必过于涂脂抹粉——反正在烈烈秋阳下很快就会晒化掉的。
    阮林春早就托人提前定做好一套骑装,此刻亦已送来,等穿在身上一瞧,无一不符合她的身量,愈显得蜂腰猿臂、鹤势螂形。
    尤其她体态素来是偏健康美的那种,不似京中贵女个个纸片般的身材,该凸的凸,该凹得凹,若是让色心重的人瞧了,保不齐就会眼中出火、口角流涎。
    程栩虽非浮浪子弟,可瞧见阮林春穿骑装如此诱人,难免也有些口干舌燥之感。
    忽然懊悔答应她赴约了——做什么要让其他男人看见呢?
    程栩于是半哄半劝道:“今岁秋天格外闷热,你穿成这样,待会儿愈发该中暑了,还是换下吧,我另外为你寻套好的出来。”
    阮林春岂会不知这人心里的小九九,无非是想独占春色,还是祖师奶奶最有先见之明,老早就看穿了男人——他们所要的是一个冰清玉洁而又富有挑逗性的女人。
    她要是私底下穿给程栩瞧,只怕程栩得笑得合不拢嘴呢。
    阮林春于是傲娇地一扭头,“不要!你若看不惯,可以不去。”
    程栩:……
    总觉得这女孩子在他的放纵下脾气越来越大了,是错觉么?
    张二夫人瞧见小两口一前一后上了马车,却都板着个脸,谁也不理谁,料想起了争执,于是高兴起来,喜孜孜的道:“侄媳妇,待会儿见到陛下和娘娘,别忘了替老身问好。”
    阮林春心说她哪见得着皇帝?可长辈垂询,还是姑且答应下来,敷衍了事。
    程栩却微微不悦,“二婶既这般虔心,为何不自己过去致礼?那西山围场隔得不远,几步路就能将您老人家累着吗?”
    张二夫人心说她又不懂骑射,难道去摇旗助威?这侄儿今日怎么了,跟吃了枪子儿似的,说话恁不中听。
    待要好好教训他几句,无奈程栩一向恣意惯了,对她这位婶娘也毫不客气,反而先发制人,“二婶这般有空,不如打扫打扫院中落叶,堆得快有半人高了。”
    张二夫人:……这些都是老妈子干的活,把她当什么了?
    可惜不等她发泄完怨气,那对目中无人的夫妻便已驾着车夺门而出——还真是天生一对,个个眼睛都长在头顶,从来不懂尊重为何物。
    大房怎就养了这么些极品,说好的程家乃诗礼人家呢?张二夫人头一次后悔当初嫁过来。
    第66章 .秋猎 她才是自取其辱。
    等出了门, 阮林春方朝程栩扯着嘴咧了一笑,“你方才说得真好,我看婶娘又该嚷嚷胸口疼了。”
    她原以为自己就够毒舌的了, 谁知程栩气起人来也不遑多让——难怪二房一个个跟乌眼鸡似的,恨不得生吃了他呢。
    当然她也知晓程栩是帮她解围, 否则凭张二夫人那条三寸不烂之舌,恐怕得喋喋不休到中午。
    于是帮程栩理了理腰间穗带,表示感谢。
    程栩淡淡道:“无妨, 我只是看不惯她成日调三斡四。”
    嘴上这么说,却在阮林春身子靠过来时俊脸微红,眼中也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
    阮林春这才后知后觉发现, 自己胸脯勒得太紧,压着他了。
    果然骑装还是有点碍事啊。
    阮林春只得坐直身子, 有一搭没一搭和他说着闲话——靠着作践张二夫人,夫妻俩终于重归于好。
    可见这世上不光得正常人,搅屎棍的存在也是很有必要的。
    围场设有门禁, 由皇宫派来的侍卫把守。可这些人连腰牌都不看, 径自便放了阮林春等进去,看程栩的眼神甚至隐藏了一丝敬畏。
    阮林春悄悄问道:“你很出名么?”
    一个甚少在人前走动的世子,按理应该很少人识得才对。
    程栩不露声色的道:“大概宫中对我比较熟悉吧。”
    阮林春便没多想,大约是逢年过节必去宫里请安的缘故——程栩这张脸也实在叫人难以忘怀。
    今日这等盛会, 许怡人也来了,远远地便朝阮林春招手。
    阮林春只好抱歉朝程栩一笑,“我先过去。”
    女宾席和男宾席当然是分开,虽说以程栩的状况,阮林春主动提出随侍也没什么——不过,她还是不想被人取笑太过腻歪。
    天地良心, 她的脸皮其实很薄的。
    程栩面无表情,“随便你。”眼角却瞬间耷拉下来,像一只无辜遭人抛弃的小白兔。
    他做这种可怜模样真是得心应手,阮林春生怕多看一眼就会心软,急忙戴上兜帽,朝许怡人所在的方向小跑而去。
    忽然想起什么,转身从车厢里拿出一大包果干还有各种甜面酱,“这是我提前做好的,待会儿配烤肉吃正好。”
    她知道程栩爱吃甜食,自然得根据他的口味做些调整——她觉得自己挺贤惠了,真的。
    程栩默默嚼着果干,心情总算不那么糟糕。
    这厢许怡人盼星星盼月亮好容易才盼来阮林春的倩影,不免有些嗔怨,“姐姐,你好歹也看看我,就这么拆不开?”
    阮林春心说等你跟阮志胤成了亲,只怕比我俩更难舍难分。
    但鉴于八字还没有一撇,她只得收起那些俏皮话,免得把这位未来嫂嫂给吓跑了。
    许怡人看似文静,性子其实挺贪玩的,亦热衷各类新鲜趣闻,“姐姐,你来的不巧,适才大皇子殿下猎了这么大一头白鹿,还是活的,陛下让人送去兽苑好好养伤呢,说是百年难遇的吉兆,能保佑本朝国祚。”
    边说还边用手比划,表示眼见为实,绝无作假。
    阮林春虽未读过多少史书,却也知晓这种事屡见不鲜,成大事者总得为提前为自己找个由头,什么斩白蛇呀、剖鱼腹呀,仿佛借用老天爷的名义,一切就变得顺理成章了。
    大皇子这种把戏也只好哄哄傻子,未必瞒得过景泰帝和众大臣。但,就算是些表面文章,他也确实让景泰帝看到了自己的诚意——从这点看,倒是父慈子孝,童叟无欺。
    阮林春无心看那染了色的白鹿,她赶着去向皇后请安,“娘娘何在?”
    沿着许怡人的指引,总算来到程皇后栖身的帐篷,月贵妃亦陪伴在侧,见着阮林春便笑道:“二小姐出落得愈发楚楚动人了,本宫每每瞧见你都爱不释手呢!”
    阮林春其实挺佩服月贵妃这种见鬼说鬼话的本事,对着自己最讨厌的家伙都能笑脸相迎,可见成大事者都得忍旁人所不能忍。
    她也只能盈盈下拜,“臣妇参见皇后娘娘、贵妃娘娘。”
    忽然瞥见月贵妃身侧一女子直勾勾望着自己,看模样打扮不似宫婢,那么是谁家女眷?
    月贵妃亦察觉到了,掩唇轻笑,“这位是舍妹。”
    阮林春方恍然大悟,“四小姐好。”
    心下微微有点尴尬,成亲之前许怡人就跟她说过,这宛采星因为在宴会上偶然见了程栩一面,从此魂牵梦萦,情不能已,在全京城闹得满城风雨——说实在的,阮林春很怀疑是这姑娘自个儿放出来的消息,否则谁知道她为谁害相思?
    大约想用舆论来逼迫程家娶她,谁知两家的仇隙实在太深,非但家长不肯松口,而程栩也没有感念她一片深情的意思——毫无心理障碍就跟阮林春拜堂去了。
    难怪宛采星看她的目光微微敌视,像极了现代某些近乎狂热的追星族女友粉。
    还好程栩没过来,否则就是妥妥的修罗场。
    阮林春正庆幸着,就听到耳边传来那人清澈冷冽的嗓音,潺潺如水,“见过皇后,见过贵妃。”
    而宛采星的视线也在一瞬间亮了起来,却在看见两人交握着的手后倏然黯淡下去。
    阮林春几乎有点咬牙切齿,“你故意的。”
    “是,我是故意。”程栩平稳说道,“我就是要这京中,从此再无人敢打我的主意。”
    阮林春:……有这样宣示主权的么?
    而且,她并不介意自家夫君有多少爱慕者,程栩这么一弄,却好像她是天下头等妒妇一般——她冤枉啊!
    程皇后看着甚是满意,就该这样才好,与其费心解释,哪有实际行动来得痛快——她虽不知贵妃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可无论如何,宛家休想跟程家联姻!
    月贵妃瞧着却有些辣眼睛,酸溜溜道:“阮二小姐跟世子还真是恩爱,一刻也分不开,这才多大会儿功夫没见,世子便找上门来了。”
    阮林春本来还不想这般耀武扬威的,可听见月贵妃阴阳怪气的语调,免不了有些上火,愈发往程栩身边靠得近了些,“臣妇最不信的就是一句话,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能够终日厮守,为何非要两地别居,做些哀怨之举,不觉得太可笑了么?”
    程皇后心中一震,似有所悟。
    月贵妃则是微微失神,她并不怀疑景泰帝对自己的感情,但,就算她受到的荣宠再多,跟寻常人家亦是比不了的,皇帝也不可能因她一人驻足——这样看来,她当初进宫究竟是得还是失?
    心有戚戚,月贵妃便懒得再寻阮林春麻烦,只淡淡道:“少夫人真是别具慧心。”
    宛采星瞧见两人深情凝望,越发受不住,匆匆掩面道:“姐姐,我有点不舒服,想先回营帐歇息。”
    月贵妃摆手,“去罢!”
    今日带她出来,本来也是试探一下程家人的态度,顺便让她死心——至于家中让她进宫,月贵妃自身倒是不怎么乐意,正好今日参加秋狝的青年才俊颇多,到时候挑上个把合适的,将庶妹嫁过去,月贵妃一桩差事也算了了。
    这厢阮林春陪着皇后闲话家常,程栩拿了一把小银剪子在那儿剥石榴,这人一向护食,阮林春也不打算抢他的,谁知今日太阳打西边出来了,程栩居然亲自端了碗红艳艳的石榴籽给她,“吃吧。”
    阮林春简直受宠若惊,生怕他反悔,急忙接过,又矜持地一粒粒品尝起来。
    程栩认真地看她享用,忽然来了句,“都说石榴多子多福,吃这个,肯定对子嗣有好处。”
    程皇后:噗!
    阮林春险些让喉咙里的石榴籽呛死,急忙让紫云倒水来,一梗脖灌下去,这才觉得舒服了些,同时嗔怪地看了程栩一眼——要不要这么语出惊人?会酿成命案的好不!
    程栩则无辜地摊着手,他就是偶然想到而已。
    阮林春实在拿他没办法,又担心被开玩笑,所幸这会子阮林絮过来,外头起了一阵骚动,众人的注意力才成功转移过去。
    原来阮林絮也穿了一身骑装,她本就有京城第一美女兼才女之称,不过自从去年频频出丑之后,声势大为下降,后来嫁进重华宫,不问世事,众人差不多快忘了这个人。
    谁知今日一见,却是焕然一新。原来真正的绝色无论怎样打扮都不会太难看的,之前她是月宫仙子,这会子便成了塞外嫦娥,照样艳压群芳。
    更糟糕的是,她俩的衣裳不但款式类似,连颜色都差不多一模一样。
    阮林絮骄傲地瞥了阮林春一样,她就是刻意,可那又如何?撞衫不可怕,谁丑谁尴尬。
    她倒要看看,阮林春还有什么底气跟自己作对。
    阮林春当然不会自取其辱,上前去问那身骑装在哪家铺子做的,她只是默默地伸了个懒腰,再挺直身量——哎,胸太大就是这点麻烦,光站着都觉得胳膊沉甸甸的,腰部也吃力得很。
    阮林絮看她故意卖弄那副傲人身材,眼睛不禁瞪得溜圆,更可气的是,侍卫们的目光却很诚实,直奔对面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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