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节

    之后镜头一转，转到了对当时现场救援人员的采访。救援人员说，他们救出那个男子时，他浑身都是血，多处骨折，已经奄奄一息了。
    那个救援人员还心有余悸地说：“那人被救出来的时候人就不行了，一个劲儿地说胡话……”
    救援人员说的话到这里戛然而止，被突兀地剪掉了。然后镜头直接切换到了采访董娟的画面。董娟很内向，记者问什么她才回答什么，最后告诉记者，她很感谢救援人员，为了大家牺牲这么多。她说得很流利，感觉是事先背好的台词。
    新闻里只含糊地提到有个女孩和董娟一起逃了出来，却没有提到这个女孩的名字，只把她们逃出来的过程讲得很详细。
    “什么嘛，都没有采访我们家宋乔。”大姑失望道。
    宋乔解释道：“是我不想被采访的。我不想为了这件事出名。”
    “不想出名也好，少了很多麻烦事。”二姑笑道。
    随后记者又采访了遇难者家属，首先采访的就是董娟同学的家人，也就是赵慧的父母。据说救援人员还没找到赵慧的遗体，可隧道已经完全被水淹没，赵慧仍然生还的可能性很低。
    赵慧的父母看起来很憔悴，据说夫妻两人已经一天一夜没合眼也没吃饭了。赵慧的奶奶听到消息后就晕倒了，爷爷也因为心脏病发作住了院。赵慧的姥姥哭得像个泪人，她不许别人说跟“死”相关的字眼，一听到赵慧的名字就嚎啕大哭。
    “我女儿学习成绩一直在班上是前三名。”赵慧父亲低沉地对着镜头说道，“她一直比同龄人要早熟，懂事，老师们都特别喜欢她。她。上地铁前，她还给我发了个短信，让我回家开车小心一点，谁能想到……”
    赵慧母亲一直呆呆地坐在自己丈夫的身边，一语不发，就像个木头人。
    听完赵慧父亲的话，她突然开始流眼泪，声音嘶哑地说道：“那天早上，我跟孩子她爸又吵了一架，心情不好……我让她吃两个荷包蛋，她就吃了一个，我就骂她，说她不好好吃早饭，整天就知道惹我生气，等哪天我跟她爸离婚了，最好法院把她判给她爸，眼不见为净……”
    母亲说着，突然捂着脸嚎啕大哭起来，一边哭一边哽咽着，断断续续地说道：“没想到……我还真的再也见不到她了……我女儿，再也……没了。”
    她身边的男人见状也眼圈一红，想搂住她肩膀安慰她，可她却猛地一扭肩膀躲开了。
    ……
    看到这一幕，宋乔的心里有些不好受，她回头，却发现大姑正在悄悄地抹眼泪。她突然想起，大姑和大姑父后来也离婚了。
    吃完饭后，大姑和二姑去厨房帮着宋霖刷碗，宋乔就起身回自己房间去了。
    她整理了一下之前班上同学送来的作业，一共有三张练习卷，一个英语作文，看样子今天一晚上是写不完了。
    她打电话问了朱冰雪，得知那张物理卷明天白天课上要讲，于是她决定，今晚只把这套物理卷写完就睡觉。
    ……
    时间在一点一滴地流逝中。
    此刻，在s市某个高档小区的住宅中，赵慧的父母正相对无言地默默坐在沙发上看电视。
    赵慧的母亲徐洁突然站起来，嘀咕道：“家里地面脏了，我去拿吸尘器。”
    她的丈夫赵庆明顿时皱眉道：“别扫了，你都扫了一天了。又没什么可扫的，非要忙得团团转，闹心不？”
    徐洁却没理睬他。她只要一闲下来，就会想到自己女儿，心脏便是一阵痛苦的抽搐。所以她必须让自己忙起来。
    她拿了吸尘器，打开开关，将客厅的地毯边边角角都吸了一遍。
    就在这时，门铃突然“叮咚”一声响了。
    赵庆明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蹙眉道：“谁啊，都几点了。”
    徐洁关了吸尘器，不耐烦道：“去开门！”
    赵庆明却不肯动弹。这两天他已经被折腾得够呛，不想再接待那些“假装关心”他们的社会人士和亲戚们了。于是他冷淡道：“不去，管他是谁呢，别管他就是了，按一会儿就不按了。”
    可过了足足半分钟，门铃响还在持续。
    叮咚，叮咚，叮咚……
    徐洁终于受不住了，她啪地一声将吸尘器放在地上，转身就走到了门口。她透过猫眼看了一眼，却什么都没看不到。外面一片漆黑，走廊里的声控感应灯大概又坏了。
    这时，门铃又响了一声。
    徐洁沙哑道：“谁啊？”
    过了几秒，一个声音才回答道：“……是我。”
    徐洁顿时吓了一跳，心脏砰嗵砰嗵地跳了起来。
    “你……你是谁？”
    “是我。”那个声音重复了一遍。
    徐洁这下听得很清楚。
    没错，就是她女儿！
    她绝对不会听错这个声音的！
    “是慧慧！”她激动地叫道，“是慧慧回来了！”
    她说着，就颤抖着手拧开了门把手。
    借着门内传来的光，一个衣服脏兮兮，头发湿漉漉的女孩正面无表情地站在他们家门口。
    一看到这女孩，徐洁愣住片刻，眼圈一红，就紧紧地把她抱住了。
    “慧慧！我的慧慧真的回来了！”徐洁歇斯底里似的哭喊着，紧紧搂着女孩，似乎生怕下一秒对方就会消失在自己面前。
    站在她们身后的赵庆明呆住了，不敢相信自己眼前的一切，过了几秒他才反应过来，大步走过来，跪在地上将自己的妻子和女儿同时抱住了。
    “回来了……女儿回来了……”
    男人喃喃地念叨着，生怕这只是个梦。
    ……
    第二天，宋乔请了半天假，下午才去学校上课。
    她一进教室，教室里就响起了一阵热烈的掌声。
    “宋乔回来了！”
    “班长回来了！”
    还有人夸张地起哄：“乔大侠万岁！”
    宋乔笑着冲他们摆了摆手，就回到自己座位上去了。
    下午，所有上课的老师都对宋乔表示了关心。唐老师也特意跑来嘱咐宋乔，让她一定要注意身体，如果不舒服就请假回家休息。
    下午的物理课还是梁老师代课。他一进门，便眼前一亮，走到宋乔身边笑道：“这么快就回来上课了？”
    看到梁老师，宋乔便想起之前金蝴蝶的那件事。她怀疑梁老师就是之前曲颖口中的那个“朋友”。
    不过她并没有把怀疑的情绪表现在脸上，而是扬起头笑道：“嗯，不想落下太多课。”
    梁老师点头表示赞许，不过他并没像其他老师那样说“身体比学业更重要”之类的话，而是转身走到讲台上直接开始上课。
    在课上最后十分钟，梁老师又接着上回那个“二次元纸片人”的话题继续往下讲。
    他说：“大家想一下，既然相对于二维生命而言，我们三维生命显然要更‘高级’一些，那在更高维度空间，是否存在比我们更高级的生命呢？如果真的存在高维度生命，那在他们眼里，我们的世界又是什么样的呢？”
    班上的学生都沉默了，大家的知识有限，想象不出更高维度世界是什么样的，更想象不出，更高维度生命看这个世界是什么样的。
    梁老师说着，就在黑板上画了一个小人，说道：“假设这个小人就是我。”
    大家都哈哈笑了起来，因为小人画得很丑很抽象。
    “像我不？不像？”梁老师笑道，又在小人头上添了几根毛，“就和你们大家一样，我是个三维空间生物。”他说着就又画了个坐标轴，上面标上几个坐标点，写上“昨天”“今天”“明天”，说道，“而我在时间的这个坐标轴上只能沿着这个方向走，不能倒退，不能跳跃，只能过完了昨天过今天，过完了今天等明天，混吃等死。”
    大家又哄笑了起来。
    梁老师又道：“而在我们眼中，是看不到时间流逝的过程什么样，只能通过记忆来感知得知时间的长短，这就和二维生物无法确切看到一个苹果全部形态一样。而比我们更高一个维度的生物，却能清楚地看到每个时间点上我们的状态，他就这么瞅你一眼，就能看到你十年前长什么样，十年后长什么样，知道你这辈子每天中午都吃了啥，还知道你上课一共打了多少次瞌睡，长大了娶几个老婆，嫁几个老公，生几个儿子。他们甚至能扭曲我们的时间，把你小时候还在吃奶时候的时间点接到现在。所以那几个睡觉的同学一觉醒来，就发现了，咦？怎么我又回到小时候了？身上怎么还穿着开裆裤呢？”
    虽然是不明觉厉的节奏，可梁老师讲得太好玩了，所以没听懂的人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讲完了这些，梁老师又告诉大家，物理老师就要出差回来了，所以他下周就不会再给大家代课了。
    大家都特别失望。他们都很喜欢梁老师的课，比之前那个物理老师讲的课好玩多了。因为梁老师总喜欢在课上给他们讲好玩的故事。
    晚上放学后，宋乔刚回到家，她的手机就响了。
    来电显示是个陌生的手机号，可宋乔已经猜到了是谁打来的。
    因为除了宋霖和父亲外，只有一个人知道她的号码。
    她接了电话，果然听到董娟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
    “宋乔，是我。”董娟的声音传来。听筒里的呼吸声很明显，像是对方在刻意压低声音，并贴近了话筒说话。
    宋乔感觉到不对劲儿，便问道：“怎么了？”
    “我下午刚出院，现在在赵慧家里。”董娟小声道，“我正在用我妈的手机给你打电话……”
    这时，电话里突然传来咚咚咚地敲门声。
    “董娟……你在里面吗？”一个声音隐约传来。
    董娟吓得低低地“啊”了一声，随后便是“啪嗒”一声脆响，紧接着便是一阵电话挂断的忙音，看样子是她无意间将手机掉在了地上。
    过了几秒，董娟再次打电话回来。
    她小声说：“宋乔，你看新闻了吧，赵慧没被救出来，他们家人都哭死了。可我今天早上听说，赵慧居然自己回来了，而且她身上一点伤都没有。最诡异的还不是这个……”她说着就深吸一口气，声音有点打颤，“我总觉得，赵慧回来之后好像怪怪的……我不知道跟谁说才好，只好给你打电话了。”
    宋乔也隐约觉得事情不太对劲儿，就算赵慧自己逃出来了，那她为什么隔了一晚上才回家，又为什么身上一点伤都没有？于是她问道：“赵慧什么地方怪了？”
    董娟犹豫了一下，“在电话里我也说不清楚。反正就是和平时不太一样了……”她说着，沉默了一下，“……你说，总不会是鬼魂啥的吧？”
    鬼魂？
    宋乔从来不信鬼魂一说。所谓“灵魂”不过是人的自我意识，是通过大脑神经元之间通过传递电化学信号产生的。人死了就死了，身体各部分就停止活动了，就像一台失去了动力的精密机器。
    不过赵慧的事确实有些可疑，于是宋乔道：“要不，你把赵慧家的地址发给我，我周末陪你一起去看看她。”
    董娟立刻答应了：“行，那就这么定了。”
    ☆、第76章
    周二晚上，宋父就离开了s市，去外地和客户谈一笔很重要的订单，家里又只剩下了宋乔和宋霖两个人。
    进入冬天后，宋氏快餐店外卖生意很好，宋霖终于决定再雇一个人手，专门负责送外卖，这样他们每天就能接更多的订单了。
    看到宋霖的生意开始逐渐步入正轨，宋乔也倍感欣慰。
    周四下午上自习课的时候，停在宋乔笔尖的金蝴蝶忽然飞了起来，消失在了教室门口。
    宋乔抬起头，看着金蝴蝶离去，可她并没有起身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