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54)

    没有撒娇！涉及到自己的面子，条野抗议声很大。只是嘴上叫得再大声，通红的耳根子也是骗不了人的。
    香取遥不免有些失笑，捂着嘴唇发出了一串闷笑声。说实话，他现在挺吃惊的，条野竟然会道歉？明明今天没下红雨呀。
    条野觉得面子大失，不敢抬头，趴在香取遥身上企图将自己丢脸的那面给抹消掉。对于自尊心比常人强许多倍的条野来说，要让他承认错误简直比登天还难。可是有什么办法，他对这种事是真的没有经验。
    不是故意冷落你的。我把你带回来的时候，你对我很依赖，虽然这种感觉挺好的，我也挺享受的。被香取遥掐了把腰间的软肉，条野嘶了一声，继续道，可我靠你太近你又很排斥，总是一副想拒绝又想逃离的样子，为了不让你跑了，我只能慢慢来啊。
    他也想天天看到香取遥啊，可若是真的天天出现在他面前，这小子反而会害怕得想要跑掉吧。能捡到一次已经够幸运了，他可不能指望自己能幸运的将有心逃掉的香取遥再捡回来。
    被这么一提，香取遥倒是记起来了。他对那段记忆有些模糊，应该说，从他十六岁离开家门之后，有很长一段时间他的记忆都是混沌的。将自己的心灵封闭起来，漫步目的的游走在大街小巷之中，谁人与他说话都不理。
    他不吃饭也不会饿，不睡觉也不会困，害怕自己是怪物的这件事被人发现，同一个地方都不敢逗留太久。有很多人想要帮助他，每次在别人伸手时他都会直接跑掉，跑得远远的，不让人找到。
    被条野捡到的那一天，是他为自己决定的忌日，那天乌云密布，冷风呼啸，他一开始并没有注意到条野的存在，等到天下雨了，从小雨转成大雨，却淋不到他身上时，才发现了这个一直站在旁边给自己撑伞的男人。不知道这个人站在那里多久了，天色黑得阴沉，压在头顶上仿佛是一双黑色的利爪在试探的想要将他拖入黑夜之中。
    条野是当时的他，灰蒙蒙的视野里闯入的唯一一抹鲜活的颜色。
    当时的条野没有说话，不知疲倦的执着的为他撑伞，就好像有心在等着他一样。在察觉到自己的视线落在他身上时，这个男人才开口。
    如果你跟我回去的话，我会给你一个永远都不会消失的家。
    他当时是这么说的。而家这个字眼也确确实实的打动了他的心。
    可那个公寓不是家啊
    香取遥低着头，看着自己干净的手指。食言的是你。
    不管你有什么样的理由，都已经很难让我相信。先说谎的那个人是你啊。
    作者有话要说：条野：我是为了拯救你才套路你的！信我！
    绫辻：现在还在撒谎呢，真是败类。
    飞羽：不，应该有一半是真的。
    香香：全是假的（笃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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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66、第十章
    香取遥的房子装修好后, 他去了疗养院。这是市内最大的疗养院，环境优美各项设施也很齐全。地址是飞羽给他的，他也从中知道原来条野将他的父母安排在了这里。
    站在大门, 他一时有些踌躇，门卫看他站了许久过来询问，在知道他是香取夫妻的儿子之后, 笑了：香取夫妇可是我们院内的红人哦，想要拆散他们的老太太老爷爷可多了去了。
    快70岁的老人了，看起来比同龄人还要年轻许多, 走出去说是五十来岁都有人信，虽然大家都知道他们夫妻很恩爱, 想要插足进去的也不少。大家都活到这把子岁数了，比起年轻人更是少了矜持多了无谓。
    听了一脑门父母与前仆后继的追求者斗智斗勇的八卦，香取遥晕乎乎的被一名工作人员带了进去。
    您是第一次来吧？条野先生对香取夫妇可好啦, 经常打电话过来慰问，还炒了好几个不用心的专护。说这话的时候, 工作人员面色有点古怪。
    香取遥猜出来了, 估计是条野太龟毛，他就是个放大镜, 一点小错误都能给你放大无数倍，揪着这一点不放, 若不是条野出的钱多, 可能还没人敢去接替专护的工作。
    条野上次过来时见到的那名女专护已经换了人，嫌那女的心思不正，换了个性格沉稳一点的中年男人。香取遥按照工作人员的指引走进前庭时，就看到那对熟悉的背影身后站着的一个面相憨厚的男人。
    他抬起手，制止那名男人惊扰那对老人。坐在轮椅上的两名老人头挨着头, 阳光将他们的影子相连拖得很长，长到触及香取遥的鞋尖。
    香取夫妇非常喜欢花，但从不在他们住的房间里放花，而是总要到有阳光的地方晒着太阳观赏一个个花坛里娇艳开放的花骨朵儿。他们旁若无人的亲密，自成一个单独的小世界。
    那是让人不敢插足的结界，排斥着他人，眼里只有彼此。
    我就说了吧，这花开得多好，像我们小遥。
    胡说，小遥比它们可爱多了。哎哟，这一朵折了，可惜了，花瓣都掉光了，不然还能收集起来。
    哈哈哈~收集起来做成干花，我们小遥最喜欢泡花瓣澡了。
    听到这些对话，香取遥有点懵。对于这种他们嘴里三句不离自己的交谈，如陷入回忆一般的让他有些怔愣。在他出生的时候，香取夫人已经45岁了，在邻居和亲戚眼里，他们对老来子格外的溺爱，每天都要带孩子出来散步，小孩大一点的时候，也不舍得对方离开自己的视线，稍微有点头疼脑热都要心疼上老半天，日常更是嘘寒问暖体贴入微。
    但香取遥知道，这种疼爱是虚假的。这对老夫妻的内心只有彼此，视对方为生命的唯一，香取遥是他们不想拥有的意外，又因为外界的目光而不得不接手的麻烦。若不是因为他的异能力，将自己替换成他们心中最重要的人，那个暖情温馨的家里本不应该有他的位置。
    他是个缺乏安全感的人，在知晓了事情的真相之后，直接就解开了异能对父母的影响，然后，选择远远的逃离那个家。他在离开的第一天寻思过他们会不会恨他，第二天幻想着他们会想他，第三天觉得应该会来找自己了吧
    可是，明明他只是躲在了离家不远的，他们常去的那个小公园里，苦等了一个星期都没有人出现，那个时候他就知道，自己成为了孤儿。
    他有时候会想，条野先生为什么能够在给他希望之后，又残忍的打碎它，家的幻影还未形成，那个空荡荡的公寓成了他怀疑自己出生正确性的又一个铁证。渴求的爱没有降临，渴求的家没有到来，他被抛弃在黑夜之中，永远抓不住路过的光团。
    要哭的话，就在那里哭是不行的哦。
    香取遥抬起头，才发现自己已经泪流满面。不知道什么时候发现他的那对老人，已经站了起来，他们手脚还很利索，携手走过来，弯腰看着蹲在地上哭得像个孩子一样的香取遥。
    香取遥在他们过来的时候，已经想走，只是双腿犹如有千斤重一般，他根本站不起来，试图起身的时候反而跌坐在地上。他觉得难过，又委屈。
    才不要你们管。反正又不打算扶我起来。
    明明以前都会第一时间将他扶起来，拍打他身上的尘土，柔声细语的安抚，现在却只是冷眼看着他跌倒。香取遥吸了吸鼻子，不服输的抬头要瞪他们，恰好撞进了两双慈和的眼眸里。
    他和这对夫妻长得一点都不像，不管是头发眼睛还是其他，都没有相像的地方。可他们之间确实存在着无可抵赖的血缘关系。
    要自己站起来啊，小遥。香取夫人不嫌脏的跪坐在地上，拉着自己的丈夫一起。
    有一种时空错落的感觉，好像这里不是疗养院的前庭地面，而是在他们曾经有过一段虚假又美好回忆的小房子里。
    香取遥下意识的动了动膝盖，这时候双腿倒是听使唤了，他低着头跪坐在两个老人面前，像是一个做错事害怕被打的小孩。我不是故意的
    他抽抽噎噎的，哭声很小，像是喉咙里勉强挤出来的呜咽声，哭得让人心疼。我不是故意要打扰你们的。
    他已经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对父母使用过异能，等他长大了才发现这一点。如果我知道的话，我不会那么做
    小遥觉得自己的行为很过分吗？香取泽询问着自己的儿子。
    香取遥用力的点头。香取泽又问：可是，不经过允许把你带到这个世界的是我们，顾及颜面和他人的目光不把你送走的也是我们，觉得你的出现是累赘，在你还是婴儿的时候就做尽虐待之事的也是我们你只是想要个家而已，为什么会觉得自己错了呢？
    老人的神色很平静，语气带着些许的困惑。可香取遥不是这么算的。你们有抚养我的义务但是，没有爱我的义务啊。
    既然选择让你出生，却不付出爱，不是很过分吗？孩子可不是给口饭吃，给个床睡就会自己健健康康长大的存在啊。
    可是，若是我没有出生的话，就无法看到这个世界了啊。不存在的话，什么都不知道，黑蒙蒙的，什么声音都没有，别人看不到我，我也看不到别人那样太寂寞了啊。香取遥哭诉着，双手揉着眼睛。就算这个世界是灰色的，我也想看看啊。就算没有爱，也想多看一眼啊
    这样啊，那我们明白了。香取泽静静的看了他好一会儿，笑了。你刚离开的时候，我们是很生气的，气你，也气我们自己。说了你是怪物，是很过分的话呢，一直想要跟你道歉，可又不敢去找你，怕反而惹你伤心，所以我和你妈妈才会坚持着想要活得更久一些，想着或许有一天能够亲口对你说一句，对不起。
    香取夫人爱怜的伸出手摸了摸他的头，已经很久没有见到自己的孩子，这么近距离的触摸他，让她的脸上带上了一些怀念之色。我和你爸爸得承认，直到现在我们还不是一对合格的父母。将你视为我们的孩子去疼爱是做不到的。就是这样自私的人哦。
    骨子里都是自私的，不想纯粹的只有彼此的世界里增加新的人。你的出生是个意外，可是不将你视为我们的儿子，而是视为一个想要去疼爱的可爱的孩子，心中的爱意会翻倍的，像是水一样咕嘟咕嘟冒出来哦。
    香取夫人看了眼丈夫，对香取遥道：听了你的这番话，很多困惑就解开了。小遥，你只是借由我的肚子出生在这个世界，是一个注定与我们没有相交线的纯粹的独立的个体哦。
    或许在选择投胎到他们夫妻身上时，那个灵魂只是为了体验一下人世间而已，所以选择了最不合格，最不可能付出爱的一对自私的父母。然而，当这个灵魂真的托生为人之后，纯净的灵魂也沾染上了人性，贪心的想要更多。
    我在怀你的时候，一直都在做一个同样的梦。香取夫人说道，在梦里，那个地方什么都没有，不冷、不热、没有光和水，没有太阳和月亮，什么都没有我能感觉到那里有什么东西，在说话。
    在说，让我看一眼吧，就一眼，看完了我就回来，一百年、一千年、一万年我会继续沉睡。她上前，双手捧着香取遥的脸，让他能够正视自己的眼睛。
    被泪水覆盖的眼里，犹如剪碎的水光盈盈的看着她。我还看到了一双眼睛，虚弱的睁开的那双眼里，有着最美丽的蓝色，那双眼里什么都没有，空落落的，像是被抹去了一切尘埃的镜面一样，可是那双眼睛里什么都没有看到，是人类无法踏足的世界。
    可是就是这么一双，犹如神明一般睥睨着大地的眼睛，却能够说出，让我看一眼的话生下你的最重要的原因是因为听到了那句话啊。
    香取遥听不太懂，他无法理解。香取夫人笑着问他：恩，因为小遥没有经历过这种事情，就听不懂对吧？从以前就是这样呢，别人是笑也好是哭也好，你都不会有感觉。但如果自己经历过同样的哭和笑的事情后，就能够感同身受了。
    一直一直的，在学习着怎么当一个人类。有时候很笨拙，有时候又很机灵，在非常认真的，想要看看这个世界呢。
    我和你爸爸一开始以为你很快就会离开，我们想过将你送给其他人，可当要这么做的事情，总会有各种意外发生让我们不得不留下你。那个时候，那个声音又出现了，说，够了，要回去了，再不回去就来不及了。然后，像是被控制住一样的，想要让你这条生命消逝可是，怎么可以杀人呢？还是那么小的一个孩子。
    可是为什么，当初他们就能下得去手去伤害他呢？一辈子与人为善，从未犯罪，也从未想过犯罪的两个人，竟然企图伤害一个婴儿。这才是他们在异能解开之后，联想起那个场景，而恐惧着香取遥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