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4节

    罗斯特大陆上的消息传递，因为有巫术装置的存在，不论好坏情报都能迅速传遍全国。
    对于巫师和上层贵族而言，布置在每一座郡城的元素之眼充当耳目，总能将每一座城市最新的相关情报传递出来。城镇安全是摆在第一位的，有无魔灵和秘法会等黑暗组织出没，一旦发现相关痕迹，必须通过元素之眼汇报。
    日常里，元素之眼也充当各王国统治层的传信道具，税收状况，人口统计，军事安全与否，城市基本状况等等，通常会传递到各行省总督处，再由总督整理后转递给国王陛下。
    埃里克城几个月内完成了改革和转型，这一件事已经传遍了北部行省，其他郡由于有所限制，倒是不方便大规模迁移，埃里克郡其他城市和镇子、村落的平民则是纷纷蜂拥而来。
    骤然增多的劳动力，填补了埃里克城日趋紧缺的人手，一时间这座古城的车轮再次飞速转动，轰轰往前驶去，恢复昔日荣光已经变得并不遥远。
    由于多了很多外来雇工，埃里克城也变得吵闹拥挤了起来，用以维护秩序的士兵也不得不增多，日常街道上已经多了巡逻的卫兵队伍，提防外来者里出现偷摸拐骗之辈。
    这一天一大早，士兵们就守在主街道两侧，清理出从北大门入城、到通往伯爵大人城堡的主路来，将行人和小商贩都驱赶到道路外面。
    城里百姓们都知道，今天是一个大日子，从俾斯麦庄园通往埃里克城的轨道喷气车“白银号”就要正式通车了。
    轨道喷气车这种东西可是萨克森王国特产，是王室与秘银工坊一起耗费巨资制作的一种不需要驮马拖曳的载具，但由于这里距离五大王国核心区域实在太远，传闻归传闻，轨道喷气车到底是什么模样，几乎没人见过。
    稍微知道一些内幕的贵族和商人也是难免怀疑，轨道喷气车可不是什么大路货，这东西制作繁琐，而且几乎完全由萨克森王室掌控，迄今为止，只有巴斯共和国从萨克森进口了一台轨道喷气车，用以运输燕麦等谷物。
    总之，不论贵族、商人、平民、乞丐都在等候，看着外面到底什么时候出现那辆传闻中的车子。
    城门之外的主道上，塞浦路伯爵已经早早在等候。
    他今天起得很早，吃了两个煎鸡蛋，一只烤鸡腿，一碟薯条，一份蘸酱豆腐，确保自己能精神饱满。
    塞浦路伯爵穿着一件黑色呢子大衣，手持一根黑手杖，腰系银链白鞘宝剑，站在他的爱车旁边，看着远处，两条笔直的金属梯子嵌入土壤里，一直蔓延到山岗后面的平原。
    “大人，您还是回车上休息，今天风大，别着了凉。”事务官兼伯爵副官埃迪男爵，好心建议说。
    “不，今天对于埃里克城是非常重要的日子。”
    中年伯爵摇摇头，站得像是插在土壤里的带旗长枪：“看到了吗，那东西，就是轨道。萨克森的炼金术师搞出来的东西，这东西造价不菲，需要一样宽一样重，否则容易发生事故。”
    “喷气车的轮子得强度很高的铁铸造，要很大，轮面宽，中间凹陷，恰好卡在轨道上，这样就不会滑出去。”
    埃迪男爵得体地称赞：“伯爵大人真是见多识广，属下对这个一无所知，还是今天才知道具体的形态。”
    “不是什么秘密。”塞浦路伯爵拄着手杖：“轨道喷气车还有一个特点，它有前后两个头部。”
    “两个头？那岂不是怪物？”埃迪吃惊。
    “怪物？”中年伯爵嗤笑一声，摇摇头：“不过是一具比较庞大的炼金装置罢了，真要说怪物，那也只有炼金堡垒能担得起这个称号。”
    “炼金堡垒……距离埃里克城还是太远了。”埃迪苦笑：“伯爵大人，先是工坊，又是农场，现在马修大人直接从萨克森弄来了喷气轨道车……简直匪夷所思，如果不是亲眼所见，绝对难以想象埃里克城几个月内有如此巨大变化。”
    塞浦路伯爵一脸淡然：“马修是一个做大事，做实事的人，如果想要跟上他的思路，就得多多看书，多多思考……图书馆的计划你筹办得怎样了？”
    他其实也是从儿子奎恩的信里才知道，原来轨道喷气车是这样运转的，能够在固定的轨道上来回奔驰，因为它有两个车头，可以沿着轨道不断往返运送货物。
    一个月前，卢卡斯赶来说，庄园要和埃里克森连接一条轨道，让庄园新入手的喷气轨道车能够在上面行驶，便于输送货物。
    塞浦路伯爵也同样觉得不可置信。
    他可不是埃迪这种普通的小贵族，作为老牌贵族后裔，塞浦路伯爵从小耳濡目染，对各大王国局势和变化非常敏感，巫术、炼金术、贸易、军队、商品，每一件新东西都可能带来巨大变革。
    最初巫术的出现，没人看好，只认为是一群异端，然后他们改变了罗斯特大陆的认知结构。
    后来炼金术被认为不过是一种奇怪的工艺技术，然后他们重塑了五大王国的生活方式，从炼金油灯到风车水车，从沙漏到玻璃器皿，普通人已经离不开炼金术的辅佐。
    现在，或许某种新的变革已经在发生。
    塞浦路伯爵不想错过，马修身上或许就有那种特质。
    脑子里正思考着，一声响亮又悠长的汽笛声从远及近，伴随着地面越来越剧烈的震颤，一辆黑色的钢铁长蛇从地面尽头呼啸着，头顶喷出白色浓烟，气势汹汹迎面驶来。
    “伯爵大人，小心！”埃迪男爵挡在塞浦路伯爵面前，脸色苍白地看着那辆黑色铁蛇距离自己越来越近。
    那股难以言喻的冲击力，伴随着刮来的寒风，地面的战栗，仿佛某种咆哮的龙兽，撞向两个微不足道的小小人类。
    埃迪颤抖着，用力闭上眼！
    耳边响起刺耳的“吱——嘎——”声，埃迪觉得风变成了刀子，从他脸上刮过，将面部每一根汗毛都给剃了一遍，他屏住呼吸，手脚冰冷。
    “没事，睁开眼，车停了。”伯爵的声音传来。
    他这才小心翼翼睁开眼，发现那辆浑身黑色的铁皮车果然停在面前不到五尺的地方，那里恰好是轨道的末端——它原来不能离开轨道！
    埃迪心里松了口气。
    “淡定一点，埃迪。”塞浦路伯爵挥动着手杖，朝前方下车的人露出笑容：“马修，你这辆车可真是威风啊，我的副官都给吓了一大跳。”
    “声音有点大，改良效果不是很好。”
    马修从车头旁门走下来，对面前的灰发中年人说：“鲁道夫叔叔，怎么样，对这辆‘白银号’还算满意吗？”
    “满意，太满意了！”
    塞浦路伯爵打量着眼前的钢铁长蛇。他手心也全是冷汗，都有点握不住手杖。
    不过作为埃里克城的主人，他必须镇定，不能露怯，哪怕面对自己的盟友。
    马修则是咦了一声：“周围怎么那么多人？”
    围着白银号所在的轨道，周围全是看热闹的百姓，他们最初被铁皮车的惊人威势吓得四散而逃，这时候见没事了，又一个个靠拢，远远打量，一个个脸上都是新奇，有两个小孩还大着胆子摸了一下车子的轮子，高兴地一路狂奔，被周围的孩子羡慕。
    塞浦路心里大骂，这群没见识的乡巴佬，就会给我丢人！
    “迎接马修你呢。”他脸上还是保持谦和笑容：“大家都对直营店的薯条炸鸡很喜欢，一直觉得不过瘾，这下有了白银号货运，以后应该产量完全不是问题了。”
    “鲁道夫叔叔，白银号可不是用来做这个的。”
    马修神秘一笑。
    “哦？那这是……”
    “采购埃里克城的原料。”
    听到有生意，塞浦路来了精神：“你要哪些？”
    “盐、煤、皮革、铜、锡……越多越好。”
    这些东西是庄园无法自己生产的原料，必须通过外接购入，不论是巫师塔还是炼金工房，甚至是普朗克研究所，都需要大量的原材料制作工具和做各种实验，如今各学徒已经进入正轨，都想要做出成果，耗材速度惊人。
    第351章 产业分包
    这一个月里，绯蝗入侵都灵，剑徒被征召到炼狱战场参与攻防战，马修本身也没有闲着。
    关注外界局势当然很重要，不过也不能因为外界动荡而影响了庄园本身的进度。
    格罗姆将轨道喷气车“白银号”从佐敦空运回俾斯麦庄园，马修就让吉赛尔和帕梅拉联合进行攻坚，搞清楚其中原理，必要时可以直接拆卸。
    结果很快就出来了。
    白银号的确装配了“喷气机”，这种蒸汽机用燃烧煤炭和木料，进行鸣笛和在轨道上行驶，速度很慢，只有13节左右，换算过来也就24公里每小时的速度。从俾斯麦庄园到埃里克城，约60公里路程，单程最快也要两个半小时，一个来回就是五个小时。
    速度上，白银号完全没法和峰值60节速度的魔能车比，不过它也有其优点。
    首先白银号载重量极大，按照附带的一本使用手册，这辆白银号属于新式轨道喷气车，能承载30节车厢，每一节车厢能承载20公吨，一趟能够运送整整600公吨的物资，这个运输量在罗斯特大陆可以说是非常恐怖了。
    以卡尔马标准，每个人每年消耗200公斤粮食，一趟运送600公吨小麦，就是3000人一年的口粮。
    这种大货运量的运输模式，在罗斯特大陆是前所未有的创举，从量变到了质变。
    此外，白银号还有一个优点是皮实。
    它本身结构并不复杂，除去铁轨和铁轮本身对含铁量有要求，局部以魔术回路加固后连接为一体。本体上依旧是蒸汽机为能源主导，部分以魔术回路作为辅助，车头内还有一个小型魔术反应炉，用以减少对铁轨的压力，保持车体运行的稳定。
    然而问题摆在了马修面前。
    俾斯麦庄园根本没有那么多煤炭，木材更不可能，马修还在植树防风，避免水土流失，木头是不能这么用的。
    于是他脑子一转，人总不能被办法给憋死。
    既然煤炭没有，那就改一改，直接植入一个龙蛋反应堆，一个不行就两个，直接搞成魔术反应为主导供能。
    这个技术攻坚毫无难度，珍妮弗带着学徒很快就做出了四个龙蛋反应堆并联而成的魔能发动机，用以代替之前的喷气机，不过保留了喷气机喷气冒烟的特点，通过魔能将水烧开，变成白烟冒出。
    真正难点在于铁轨。
    制作铁轨让地精工程队耗费了不少功夫，铁轨对精度要求很高，虽然有配套模具，但整个过程依旧需要进行大量实验，否则一旦上轨事故，那损失就大了。
    这部分摸索和尝试，耗费了七八天，总算是找到了合适的铁锭。
    说到这里，又得庆幸工程队的地精工程师一直没有闲着，开发铁矿，锻造了大量含量不一的铁锭，如此才能立即无缝衔接，派上用场。
    安装铁轨本身不难，由巨人们配合钻地魔虫，魔虫犁出轨道，巨人们固定铁轨，最后由地精们来验收和检测。
    前后一个月，花费在轨道制造和检测上的时间是最多的。
    塞浦路伯爵原本想要提供一些援助，但被马修婉拒，心意领了，但协调不同成员，还不如庄园自己人用得得心应手。
    有了白银号，埃里克城和俾斯麦庄园才是真正意义上彻底连通。
    金鯱号也好，俾斯麦魔能车也好，注定短时间内都不可能普及，仅仅是双方高层有资格使用，为安全保密，普通人是很难获得乘坐资格的。
    可白银号开通之后，除去运送大量物资，也可以用作中短途载具。
    俾斯麦庄园必须对埃里克城形成全方位辐射，这是马修一早就做出的宏观战略。
    不仅要从产业和经济上影响，还需要从文化和生活方式进行潜移默化同化，最终目标是让埃里克城变成庄园的卫星城市，从而能够和俾斯麦庄园保持坚定又稳固的长期上下游关系。
    实际上是一种双赢。
    俾斯麦庄园得以通过埃里克城这个通道，对外散播影响力和各种商品，扩大本身的文化辐射，并且弥补庄园人力不足，无法进行大规模工厂化生产的硬性缺陷。
    埃里克城拥有俾斯麦庄园的技术和武力支撑，就有了和其他城市竞争的底气和核心优势，在这片本就极度荒凉的北方，很快就会变成这里的政治和经济核心。
    一旦占据了事实上的核心城市地位，埃里克城就是截然不同的局面了，它会持续不断从周围郡和城镇吸纳人口，将各种手工业和特殊职业者引来，良性循环之下，此消彼长，周围城市都不得不仰仗埃里克城鼻息生存。
    这也是马修根据中心城市的概念，进行一个本地化的梳理和定位。
    对此，卡尔马王国奥拉夫三世是最愿意看到的。
    塞浦路家族只有俾斯麦庄园一个外援，当初差点被国内各路贵族逼得家族覆灭，和国内势力势同水火。埃里克城能迅速成长壮大，就给了奥拉夫三世最好的政治支持，不论塞浦路家族如何，埃里克城终究是直辖郡，是属于王室的。
    卡尔马王国内部，有国王支持力挺，在外有马修的支撑，埃里克城的成长壮大已经无法压制。
    以上大背景下，马修和塞浦路伯爵，以及那位素未蒙面的国王陛下，无形中已经站在了同一阵营里。埃里克城就是连接着三者利益的核心纽带。
    埃里克城越强，三者之间的政治联盟越紧密，三方的影响力就会越强。
    不过当务之急，还是让埃里克城人能够自由靠近庄园，看看俾斯麦庄园里的居民们是如何生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