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4节

    不知为何，绯蝗群陡然拉升高度，放弃了进一步侵占掠夺，集中朝着一个方向奔涌而去，赤红色的洪流浩浩荡荡，变成一条贯穿长空的无翼之龙，遮天蔽日。
    它们从一具具早就使用过载而浑身发热的炼金人偶身上飞过，从一脸疲惫的巫师们头顶飞过，跨过无数茫然又彷徨的人们，越过高堡与最高的山脊。
    它们变成一道撕裂天地之间的红色飓风，穿过海上巴斯的战船群，一路飞往大海的深处。
    绯蝗洪流一直奔袭持续了十日，它们挥舞双翅发出哗哗的冰雹般声响，像是尖笑，它们搅破了周围云层，阳光映出它们通红如血的身体，这些数之不尽的小恶魔消失在了海洋深不可测的尽头。
    “……这就是绯蝗留下的记录。”
    惠特曼缓缓说：“它们面前，没有侥幸。一百多年过去，真理之眼和秘银工坊还有它们的尸体标本，它们是货真价实的天灾魔物。”
    马修听得手心冒汗。
    哪怕在信息时代的地球，蝗灾也是一场难缠的浩劫，这些虫子从没有输给过人类，它们总会一次次反攻。
    具有魔术抗性的绯蝗，在罗斯特大陆再现，现在的真理之眼和秘银工坊能挡住吗？
    没人能保证。
    唯一不幸中的万幸，庄园处在寒冷北方，卡尔马上次只是海岸线一带被绯蝗袭击过。这里绝对算是五大王国的安全区。
    马修正和惠特曼商讨应对绯蝗事宜，管家助理索伊匆匆赶来。
    “马修大人，有一个应聘者来访。”
    “这时候？”马修看向外面，天都已经黑了。
    管家助理解释：“他说，他是剑徒先生的老朋友……”
    关系户？
    马修最讨厌有人找自己攀关系，剑徒都死了那么多年了，难不成是一头从骸骨之城爬出来的活尸？
    他不爽道：“谁啊？”
    索伊小心翼翼说：“他说自己是一位诗人。”
    第310章 饲养员斯派德
    斯派德在庄园大门口等待。
    他举目望向四周。
    别说，这俾斯麦庄园看起来的确气派。
    外面种植着整整齐齐的桦树林，这些高大树木之间开辟出一个天然的宽阔通道，看起来仿佛是这座庄园外围的宽大城墙一样。路面经过人专门平整和修缮，坚实而笔直，在树林外围就有提示的石碑：庄园地界，请注意车辆，小心安全。
    注意车辆，小心安全？
    斯派德觉得这就离谱，卡尔马王国地广人稀，这里是气候最为恶劣的北部，就连商队的马车都没怎么见着。埃里克城里倒是有几支，不过都是过来倒卖一些药材和皮草的，规模也都很小。
    结果他才骑马踏入其中，耳后突然响起一声惊雷，吓得马匹受惊挣扎，差点把斯派德甩了下来。
    斯派德还在拉紧马辔，旁边嗖地一声飞过一条黑影，那魅影前方射出两道黄光，就像是一个幽灵。
    这黑影猛地在前面一个飘逸转向，摩擦出一连串刺耳的金属划拉声，地面上留下两条新鲜的车辙痕。
    斯派德人看傻了。
    他到埃里克城稍迟，到的时候俾斯麦直营店已经关门打烊，不过也看到城墙边开车兜风的塞浦路伯爵。
    老实讲，那辆魔能机车虽然很漂亮，但在他眼里不过是样子货，速度也就和马全力奔跑差不多，30节左右。实用性比较鸡肋。
    不过从一名吟游诗人的角度来看，如果能开一辆这样神秘又狂野的魔术之车出门，在皎洁月光下，再弹起竖琴清唱一曲，和姑娘们探讨诗与爱，灵与肉肯定会是一个不错的方式。
    这辆车的速度彻底惊呆了斯派德。
    至少50节，可能有60节的速度！
    这样的速度只有在一些特殊猛兽或者魔物捕获猎物时能达到，考虑到这样的钢铁载具能够不眠不休，不知疲倦地一直保持，就是非常可怕的一件事了。
    他这才想明白，塞浦路伯爵应该是顾虑是城内，怕车速太快撞着人，所以一直保持“低速”前进。
    前面那辆车的车门打开，从里面下来一个年轻人。
    他看起来很瘦，褐色的头发编成很多小辫子，看起来很有海上水手的风格，裸露出的皮肤是健康的小麦色。
    青年冲他挥手：“戴面具的先生，没事儿吧？”
    卡尔马语听起来有些生涩，更像是一个外国人。
    斯派德用熟练的卡尔马语说，没事。
    青年不依不饶：“你要去庄园吗？去做什么？走亲戚？还是应聘？”
    斯派德说是应聘。
    青年歪嘴一笑，他笑起来的时候有几分流氓气。
    “原来是这样，我顺路，你把马拴在路边的树上，这里没人会偷你马。我开车送你，快得多。”
    斯派德拗不过，只得坐上车。
    这青年非常健谈，名叫罗伊斯，说自己原本是一名船长，浪迹海上，依靠给来往商队船只引导和建议赚取佣金。后来被俾斯麦庄园的招募，就弃海从陆，加入了这里。
    斯派德当然懂，对方是要打探自己的来历了。
    他也没什么好隐瞒的，直言自己是一名吟游诗人，不过机缘巧合后来认识了剑徒先生，剑徒先生曾说，他可以来庄园投奔。所以他就来了。
    斯派德说自己路过坠星山脉时被盘丝洞的堡垒吓了一跳，不过那里好歹留了一条通道，让想要从陆地进入庄园的人能有路走。
    俾斯麦魔能车跑得飞快，俩人聊天之际就到庄园门口。
    罗伊斯让他在门口稍候，将车子开了进去。
    斯派德等了一会儿，大晚上风吹得让人喷嚏不止。
    他觉得不对劲，难不成剑徒要食言……他那么强的一名骑士，总不能这么不要脸吧？
    不会吧？
    不会吧！
    正胡思乱想之际，一身甲胄的剑徒已经站在了斯派德面前：“你来干什么？还有你戴个面具干什么？”
    听听，这叫什么话！
    斯派德一肚子气，现在自己是被各方不待见，需要自己的时候什么都好说，现在一个个来回推诿。真是世风日下，人心不古。
    他只能强颜欢笑：“来应聘。”
    “哦？不过庄园目前不需要诗人。”
    “不，我来应聘的是，饲养员。”斯派德抬头挺胸：“我前来是应聘蜘蛛饲养员的。”
    剑徒手摁在剑柄上。
    斯派德吓得后退一步：“你听我说，事情是这样的……”
    他拉剑徒到一旁角落，确定四下无人，这才低声说了一通自己目前的尴尬境地。
    “……所以我就想，反正必须得看着蛛后的状况，不如大大方方直接来。”青铜面具的诗人摊手：“我在这里，你们三方都可以接受。”
    马修语塞，半晌之后才说：“你真是……人才。”
    稍微一想马修就明白过来。
    斯派德这是直接明牌听牌——告诉秘法会和绞索公馆，自己投奔俾斯麦庄园，变成了堂而皇之的三面内应，三方都能从他这搞到自己想要的情报，反而能达成一个微妙的平衡，让他更加安全。
    “多谢夸奖，这也是不得已为之。”
    马修说：“且慢，虽然你嘴上说自己很有饲养蜘蛛的经验，不过应聘这件事是要走流程的。你问我支不支持，我当然是支持的，但是也要按照庄园的基本规章……”
    ……
    会议厅里，三位考核官齐聚一堂，和面试者对峙。
    斯派德坐在椅子上，因为佩戴着怪异的青铜面具，外人也看不出他是否紧张。
    “这位是斯派德先生。”旁观的马修本人稍微介绍了一下：“是剑徒介绍来的一个朋友，曾经是一位吟游诗人，擅长饲养蜘蛛。所以他前来应聘的是，盘丝洞区的蜘蛛饲养员。”
    “因为属于内推和特招，所以特事特办，临时耽误大家过来。好，现在开始。”
    作为三考核官中最为博学者，夜晚的吉赛尔率先提问：“斯派德先生，你拥有饲养蜘蛛的经验吗？”
    “有的。”斯派德从容地说：“有过五年饲养蜘蛛的经验，很大的一群蜘蛛，也是一些魔物，和盘丝洞区的蜘蛛算是同类。”
    他比划着：“其实昆虫和其他家畜差不多，喂饱了之后，它们就会懒洋洋的，连吐丝都很少。所以不能吃太饱，但又不能饿着它们，过于饥饿就会非常暴躁易怒，具有攻击性，内部也会产生很多争斗……”
    说起养蜘蛛，斯派德滔滔不绝。
    毕竟这方面他的确经验丰富，常年孤身驻扎蛛岛，见不到其他人类，每天只能变着花样和蜘蛛们一起消磨时间。
    骸骨蛛后不近人情，近乎木偶，倒不如小蜘蛛们有趣。蜘蛛的行为和习性变成了某种鲜活的书籍，让斯派德看到了很多，也学到了不少。
    “魔术蜘蛛内部总是不断争端和厮杀，因为需要维持内部的竞争力，强者恒强，弱者淘汰的规律，这也是蛛后想要看到的。”
    斯派德继续阐述自己的理解：“蜘蛛里的优胜者会获得蛛后的奖励，蛛后通过大量筛选，让群体更迭强化。不过对外没有蛛后的命令，它们是不会攻击的，这也是魔术蜘蛛群体的群体性和服从性，它们和士兵有某种共性，服从高于一切。”
    吉赛尔露出微笑：“看得出，斯派德先生的确对蜘蛛非常了解。那斯派德先生，我想询问一下，如果蜘蛛们发生暴乱，或者蛛后异常，你会怎么处理？”
    “立即撤退到安全区域，第一时间通知庄园。”
    斯派德脱口而出。
    这也是他一直能被公馆、秘法会信任的原因，纯粹饲养蜘蛛方面，他的确是一把好手。
    某种程度上来说，蜘蛛和女人有一丝共性，不能喂太饱，又不能饿着它们，保持它们的期待和新鲜感，建立以自己为主导的长久关系，这就是诗人兼饲养人的秘诀。
    “我没有问题了。”吉赛尔点点头，看向旁边俩人。
    帕梅拉左臂骨手的手指在桌上轻轻敲打，这支破法者之手被套在长袖里，手指上戴着一副白手套，看起来和血肉之躯没有什么不同。
    她打量着眼前人：“斯派德先生，我的问题简单，盘丝洞区情况复杂，可能会遇到一些无法预料的状况。在这种环境下，需要你独自处理很多状况，及时反馈庄园……所以需要你独自完成很多工作。”
    “比如说，需要你每天从盘丝洞区回到这里的核心区，当然，我们会配给你一辆俾斯麦魔能车代步。”
    斯派德心里一喜，他早就眼馋罗伊斯开的这种黑色载具了。
    还有这种好事！
    “不过饲养蜘蛛的食物，也需要你每天运送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