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节

    “你过得挺好的嘛。”这个声音突然出现在他的耳朵里时，艾梵全身都僵硬了。
    他从未听过这个声音，但是在听到的瞬间他就发现，只有他能够听得到，其他人都没有任何异常的表现。他发自本能地畏惧和厌恶这个声音，但是这个“本能”并不是他自己的意愿，而是从灵魂被腐蚀的部分传来的——那么很可能，这个“朋友”就是林晓月说过的“上级”。
    与让他穿越的“非法”的力量相对应的，当然是系统那边的官方。
    “为什么会突然找上我？”等到无人的地方，艾梵才攥紧了自己的手指，沉声问道。
    那个声音里透着无聊：“并不是突然啊，本来我就要让你摆脱那个力量的控制嘛，只是在看戏上多用了点时间。”这个回答让艾梵愣了愣，林晓月的确说过上级能让他恢复原状，但是前提……
    “她赢了吗？”艾梵有些雀跃的心情，随着上级的下一句话被打落谷底：“没有，我和她的赌局还没结束呢，不过看样子快要结束了，而且她肯定会输，我就先来解决你的问题了。”
    “等等，”艾梵还没来得及消沉就反应过来不对，“既然会输，为什么还要来帮我？”
    上级笑了起来：“你本来就属于我们的工作失误，遇见了当然要纠正回来，和林晓月的打赌不过是顺便，我也是想要让她意识到自己的不足，可惜……”
    后面的话没有说完，但是语气里明明带着惋惜，艾梵的神经一紧。
    “我要怎么相信你？”他深吸了一口气，大脑高速运作起来，“我和林晓月早在之前的世界里就接触过，却到这个世界才发现，如果你真的是官方，为什么这么……”
    “不是不负责啊，”上级的语气冷淡，“她的系统本来就发现不了你的问题，直到你坦白，系统才监测到问题于是上报。而且，”对方的语气又忽然缓和下来，“你不是唯一被那个力量欺骗的人，还有很多世界、很多人都面临着和你一样甚至是更糟糕的情况，我们无法拯救全部。”
    艾梵默了默，他能理解，只是代入到自己身上有些难以接受，毕竟谁也不希望自己是被放弃或者忽视的那个。对方只是尽力去做力所能及的事，他不了解情况，也没有资格去质问。
    “你应该感觉得出来林晓月的变化吧？”上级问道，“她的适应力太好，本来是按照世界的难度让她逐步完成研究，可是她很快适应了每次进入的世界，这就对她的心理造成了极大的影响。”
    上级说的话艾梵清楚，从黑篮到猎人，林晓月的性格变化显而易见。
    “再这样发展下去，她会对一切失去兴趣吧，也丧失自己的感情。所以我和她进行赌局，在她去下个世界的时候，稍微影响了她的记忆——这也是多亏了你，因为她对你的喜欢，才能让过去的感情复苏。我希望借此让她回想起感情的重要性，就连一开始，也刻意让她听到了王者的言论。”
    “我以为她会对王者之心有所感悟，了解到心的重要性，可是她误解了。那毕竟只是一个范例，之前她所负责的研究也是以那种方式，所以会走进歧途也无可厚非，可惜……”
    “不论是我和她的赌局，还是她在那个世界的游戏，终将失败。”
    上级的语气里满是决然，那种肯定几乎让艾梵产生绝望感，但是他很快意识到了一件事。
    他的手指微微颤抖着，语气却很坚定：“那么，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事？”
    尽管看不到那个上级，他还是抬起头来，对着虚空中的某一点望去，双眼发亮：“我能做到什么来帮助她，对吧？”短短的几秒后，他收到了带着笑声的肯定回答。
    ☆、第161章
    第161章：05:00:04
    虚无的空间里，静静地伫立着一个人影，半晌有声音响起：“上级，为什么要让他过去？”
    这个“他”指的显然是艾梵，说话的则是系统。后者的语气里满是迟疑：“以艾梵目前的灵魂，就算有您的帮助，去了宿主她目前所在的世界，他也做不到什么啊。”
    上级抬起右手，在虚空中用力揉了揉，似乎在按着并不存在的系统的脑袋：“只要他在，就什么都能做到，现在林晓月心中唯一在乎的，除了还有所牵挂的远坂凛，就只剩他了。真要离开的话，她也能轻易地对远坂凛放手，因为远坂凛很坚强，能够独自生活下去。”
    “可是艾梵不一样，她对艾梵的认知是——要拯救的公主，所以她绝对不会放下他，这也是支撑着她继续面对吉尔伽美什的动力。”上级叹了口气，“也是造成最终影响的因素。”
    放下手，上级的语气淡薄：“我无法直接改变任何事，却能有间接的影响。艾梵的事是我失职，我已经给了他回到现实世界的机会，是他自己选择将这个机会用来前往林晓月身边。不管我是否告诉他，只要他发现林晓月出事，肯定会找过去，只是时间上的差别。”
    “她有着可以成为王者的资质，但是，没有谁能总是一帆风顺。也不知道最后，谁是谁的救赎，我也好，你也好，能做的只有静静地等待结果。”说完，上级忽然没好气地说，“让一个本来就理智的人进行感情上的研究，会有这种影响也算是理所当然，果然不该答应你当初的申请。”
    系统保持沉默，只是心里为自己的宿主念了句“加油”。
    林晓月睡得很沉，沉到了有人来到自己床头都没有发现。来人凝视了林晓月一会儿，慢慢地坐了下来。他没有坐在床沿，而是半跪在了地板上，似乎是担心那一点点的动静都会让林晓月醒来。
    就算很想要触碰熟睡中的林晓月，艾梵也忍耐住了，他只是近乎贪婪地看着。
    这种行为很可怕吧，如果她醒来，就算能稳住心神，也会生气吧？又或者，因为对象是他，所以不会放在心上？想到在银魂和猎人的世界，他经常守在林晓月身边等她醒来，艾梵又有些怀念。那个时候她总是显得很柔弱，可是他也清楚，实际上她是多么坚强的人。
    吉尔伽美什和林晓月之间的游戏，艾梵也从上级那里得知了，输了的话会有什么后果？不知道，也不想知道，因为潜意识里清楚那会是非常糟糕的结局。
    至少，他会守护到最后。艾梵直起身，轻柔的吻跟着落到了林晓月的额头上。
    这一觉林晓月少见地睡到了中午，打着呵欠下楼时，摆在桌上的早餐已经冷透，也差不多到了该吃午饭的时间。想了想，林晓月将早餐用保鲜膜套好，放到冰箱里，自己翻找出食材来做午餐。
    食物的香气弥漫在房间里时，吉尔伽美什也打开门走了进来。
    林晓月举着锅铲走出来，瞪着一身休闲的吉尔伽美什：“凛连钥匙都给你了？”
    “上次补魔后顺手拿走了钥匙去配的。”吉尔伽美什的回答很欠扁。林晓月磨了磨牙，决定对他视而不见，问题是吉尔伽美什总能给自己找存在感：“中午吃什么？”
    会在饭点来这里，果然是为了蹭饭！林晓月用锅铲在锅沿上用力磕了一下，明明是英雄王，稀罕她这点料理闹哪样？尽管心里这么想，嘴上还是得给出回答：“蚝油炒芹菜牛肉、马铃薯沙拉、番茄蛋花汤。”说着又按下电饭煲的开关，厨房里立刻布满白汽，“爱吃不吃。”
    只不过话音刚落，林晓月就愣了下，先不提她向来不喜欢芹菜，她原来只打算给自己做顿午饭，为什么会有三个菜之多？虽然煮的饭肯定会余下晚餐的份，但是也多了不少。
    还是说她下意识地认为吉尔伽美什会来，所以帮他也准备了一份？他们两个的关系还没好到在没通知的情况下，她就主动帮他做饭吧？林晓月伤脑筋地扶额。
    吉尔伽美什倒是很愉快，这菜色一听就知道是两人份，理所当然地认为这是林晓月为他准备的。虽然只是简单的菜色，他也没有任何介意的地方。
    林晓月心不在焉地吃完了午饭，公司那边最近没什么事需要处理，她今天也懒懒的不想动，干脆在收拾完餐具后，决定回到房间里继续睡——躺在床上玩玩手机也好啊，就是想犯懒。
    只是她还没走到楼梯口，就被吉尔伽美什拉住了，后者一脸清闲：“你都在家里闲了一上午了，还要继续窝着？”摆明了是想要带着她出去走走，就是不知道是临时起意还是早有准备。
    摆在林晓月面前的只有两个选择：去，不去。至于选哪个……答案显而易见。
    事实上，在出门后不久，林晓月就后悔了。
    她在黑泥里看到的影像中，吉尔伽美什确实有这种东西，但是真实体验……林晓月死死地抱住了吉尔伽美什的腰，连脑袋都埋进他的胸口，打死也不往旁边看。
    对于她这种行为，吉尔伽美什只是挑了挑眉，随即恶意地让维摩那的飞行速度又提高了些。感觉到升高的风压，怀里的人气急，在他腰上掐了一把：“吉尔伽美什！”
    这副气呼呼的炸毛模样也很可爱，吉尔伽美什对腰上软肉传来的疼痛不以为然，反而是伸手就将林晓月架了起来。本来就处于高空中，又被举了起来，林晓月就差提膝撞他了。
    她当然不是恐高，只是明明维摩那驾驶得很平稳，她还是觉得晕啊！又被举着……林晓月已经在想，要是她在维摩那上吐了出来，会被吉尔伽美什怎么惩罚了。
    “不要怕……”耳畔似乎有声音刮过，一时也分不清是不是被她听错的风声。林晓月一晃神，就被吉尔伽美什发现，重新抱着坐在了腿上：“走神什么？”
    “没什么，”林晓月飞快地回答道，又有些不自在地干笑，“话说，你不觉得这个姿势太奇怪了吗？”她和吉尔伽美什的体型差并不是很多，这样怎么看也和小鸟依人搭不上半点关系。
    “哪里奇怪了？”吉尔伽美什的眼神里染上戏谑，他可不介意继续上一次的“交战”。
    林晓月果断选择了闭嘴，她扭头打量着维摩那的构造：“为什么会突然想要带我乘坐维摩那？”她顿了顿，组织了一下措词才说道，“我想，我大概没有登上它的资格？这可是王的座驾。”
    “我已经允许了。”吉尔伽美什哼了声，“这可是我的……”
    “是是是，这是来自您的恩宠，我一定会诚惶诚恐地接受。”林晓月也清楚他要说些什么，耸了耸肩就点头答应，然后摆脱开吉尔伽美什的怀抱，走到维摩那的船舷边张望。
    风压她还是能借助魔术阻挡的，多看看下面的风景，应该能转移注意力，不去想晕……晕船还是晕机来着？林晓月失笑，按着自己的太阳穴揉了揉，能放松下来也好。
    虽然维摩那更像是战斗机，但是站在上面，林晓月想到的却是在猎人世界乘坐的空艇，随之想到的，就是刚刚听到的那个模糊的声音了——那应该不是她的错觉，声音也很熟悉。
    “……艾梵？”她小声地喊了一句，只是随即又摇了摇头，嘲笑自己想得太多。
    艾梵现在还在猎人世界里待着，他的灵魂不足以支撑他来到这个世界，更别提出现在她身边了。她现在好歹也是个魔术师，旁边又有吉尔伽美什这样的英灵，怎么会发现不了？
    只是这么一想，又难免失望起来。林晓月呼了口气，趴在船舷上，又犯起了懒。
    吉尔伽美什还坐在原位，微微眯起眼睛看着林晓月的背影，会带这个女人到维摩那上，这种行为对他来说确实是突兀了些，不过仅仅作为培养感情、让她对他产生好感的方式，值得一试。
    要怎么做都是他的事，就算质疑的是林晓月本人，也不会被他放在心上。
    算算时间也过去了将近两年，这两年来要论亲密的程度，似乎没有多大提高，重要的是，他已经玩腻了这个游戏。粗略算算他和林晓月消失的次数接近，不过林晓月来找他的时间通常较短，应该是他的胜利……不管是谁的胜利都无所谓，还有下个游戏的机会。
    如果要到下一次圣杯战争，他才会因为英灵的身份参战或者返回英灵王座，那么还有将近七十年的时间，他完全可以慢慢和林晓月耗，他从来是个有耐心的猎人。
    这样想着，吉尔伽美什已经在盘算言峰下一次出差回来的时间了，到时候就带着林晓月去找言峰判定胜负吧，赢了的话当然好，输了的话只不过是回答几个问题。
    吉尔伽美什又朝着林晓月瞥了一眼，只是本来想着的念头在这一瞥中消失不见，红瞳在瞬间盯住了林晓月的后背。刚刚是他看错了吗？吉尔伽美什微微眯起眼睛。这里明明是他的王之御座，其他人无法上来，所以只有他和林晓月在。可是，刚才林晓月的身边，他似乎看到了一个人形的虚影？
    几乎是从本能上得到的回答——如果他没有看错，那个虚影绝对是男性。
    之前林晓月跟他说过的话瞬间从脑海中浮现出来，吉尔伽美什的眼神泛冷。
    如果真的是那个女人的某位“前男友”，不管现在是什么模样，都别想出现在他眼前。
    ☆、第162章
    第162章：12:34:56
    林晓月最近心情很好，连新年到来前那个忙碌的十二月，都用笑脸度过去了。
    公司里的人在背后也讨论了几次，甚至有不怕死的对来公司找林晓月的吉尔伽美什多看了几眼，琢磨着是不是他们一致承认的这位大股东终于向林晓月求婚了。
    不过想想也不对啊，林晓月每次看到吉尔伽美什的时候不都是一张苦瓜脸吗？
    吉尔伽美什看得出来那些人的想法，不过对他来说，那些人就像是路边的杂草，用不着关心。他也在意林晓月最近的好心情，只不过除了那天在维摩那上看到的虚影，也没什么异常的地方。
    而且在那次之后，他就没有再看到过那个虚影了，似乎真的只是他的错觉。
    一路来到办公室，吉尔伽美什习以为常地坐到了沙发上，随即扫了一眼还坐在办公桌前处理文件的林晓月：“还有多久能忙完？”脸上还带着笑容，就差哼小调了吧？
    “如果是说今天的工作，早就已经完成了。”林晓月说得很轻松，只是她还拿着笔在文件上签下自己的名字，动作流畅，一点儿也没有被谈话影响到，“我在做的是明天的工作，现在多做一点，就能空出时间来，好好过个新年了，我可不想到时候还要处理工作。”
    吉尔伽美什耸了耸肩：“只有我们两个人，就算过年也不忙吧。”
    远坂凛带着远坂葵去了伦敦，一是为了去魔术协会，对远坂家的魔术专利权进行讨论；二是为了进行第二次魔术刻印的移植——言峰因为工作问题没空回日本，远坂凛干脆自己去找他了；三是出于单纯的旅游心态，那里可是有着魔术师们向往的时钟塔，当然要去看看。
    于是，远坂家就空了下来。那栋宅邸让林晓月一个人住的话太浪费了，加上打扫也很麻烦，她就干脆给护工他们放了假，自己搬到了言峰的私宅。那里要小得多，日用品也很齐全，可以过个清闲的新年。唯一需要在意的，大概就是吉尔伽美什也住在那里吧？
    “确实不忙。”林晓月点头，“不过我过年期间只想要窝在家里好好犯几天的懒，每天一直睡到中午再醒，吃自己喜欢的东西，不去管会不会长胖，裹着被子窝在床上看电视玩电脑……”说着她的眼睛里都带上了满满的笑意，“偶尔也要放纵一下嘛，过过不一样的生活。”
    吉尔伽美什试着按照林晓月的话构想了一下，只有皱眉的份：“太堕落了。”
    “我本来就不是什么高尚的人啊。”林晓月不以为然，“就算是你这样的王者，也会有想要抛却掉身份和仪态，放肆地去做自己想做的事的时候吧？我当然不例外。”
    林晓月说到做到，新年前一天给整个公司放完假，就回到了暂时的“家”里，迅速换了一身家居服，爬到自己的床上就睡。吉尔伽美什过去敲门，居然还下了魔术禁制阻止任何人的进入。
    到一般的晚饭时间前两个小时，林晓月才揉着眼睛从房间里走了出来，悠闲地开始收拾事先买好的食材，弄了顿丰盛的“年夜饭”，顺便去言峰的酒窖里找了瓶葡萄酒出来。
    吉尔伽美什保持围观，他对桌子上摆放的一盘盘美食倒是很感兴趣，不过就算只有他们两个人，林晓月也禁止偷吃。看着在厨房里忙活的林晓月，吉尔伽美什忽然觉得心里有些柔软。
    因为刚从床上爬起来，林晓月的头发还没有打理，任凭柔软的长发披散下来，居然不显得杂乱。房屋里开着暖气，她穿着的家居服也不厚重，从背面看显得格外窈窕。就连随着动作微微晃动的发尾都带着轻快的弧度，偶尔垂落到前胸的一缕，也会被她很快挑到耳后，露出小巧的耳廓。
    让人想要从背后环住她，将脑袋依靠在她的肩膀，温柔地倾诉爱语。
    当然这种念头不会出现在吉尔伽美什的脑袋里，那点柔软也很快化作别的心思。
    林晓月夹了一块糖醋排骨出来，小心地吹着热气塞进嘴里，虽然很烫，但是随即在舌尖上弥漫开来的味道让她舒服地眯起了眼睛，还吮了下筷子尖上残余的酱汁。
    “你自己不是在偷吃吗？”吉尔伽美什扫了眼锅里颜色深沉的菜肴，闻起来倒是不错。
    “我这叫试味道。”林晓月振振有词地说，“不然怎么知道好不好吃？”不过，想到吉尔伽美什刚才打算尝味道却被她制止的事，林晓月也有些心虚，夹了块排骨递到他的嘴边：“请？”
    这双筷子她刚刚才用过吧？吉尔伽美什的眉梢一挑，林晓月也立刻意识到了这点，立刻收回手，正要将这块夹出来的排骨放到旁边的碗里，换一双干净的筷子再给吉尔伽美什夹，就被按住了手。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吉尔伽美什已经低下头，将那块排骨咬进了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