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节

    他声音清浅，叶辰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他正揣测徐墨离微带挑衅的话时，那男人已经二话不说上前从他的手里将莫闹抢了过去。
    徐墨离从叶辰手里拽过莫闹，让她退到自己的身后，用另一只手扯了扯领结，面带微笑云淡风轻的说：“她现在是我的女朋友，何须自重？”
    他的一句话，让莫闹和叶辰同时愣住。莫闹顿住身躯，从她的位置只要仰起头就可以看到徐墨离有棱有角的侧脸。她手一推挣脱徐墨离的手，退到一旁，“胡说八道，我什么时候成了你的女朋友了？这个世界就算只剩下你这个臭流氓，我也不会做你的女朋友。”
    徐墨离微微侧过头，看着莫闹说：“嗯，有个性。”他正经的评价道，然后轻扯嘴角，说：“可是，我们刚刚好像已经接吻了。”
    莫闹脸一红，咬着下唇欲言又止的样子，被叶辰扑个正着。他愣了愣，看着徐墨离又深深地看着莫闹，最后只平淡的将莫闹带到自己的身边。
    “徐总，你自然也是听明白了，莫闹对你并无意。”
    面对这个比自己更加亲近莫闹的叶辰，徐墨离眼一眯，两个男人无声的用眼神交锋着。没有人先退让，气氛一时变得凝重。
    最后是莫闹率先站出来打破了沉寂，她看了一眼沉重的叶辰，又看一眼严肃的徐墨离，最后对着徐默离说：“你闹够了吗？闹够了就可以走了。”
    听见她的声音，叶辰看着她，徐墨离也看着她。那双黑色深沉的眸子闪过一丝凌厉，莫闹几次见到徐墨离动唇，却都没有听见他说话。
    徐墨离就像看着一个陌生人一样，看着莫闹，然后心烦气躁的扯开那条已经不堪的领结，拿在手上又重重的甩在地上。
    淡漠疏离的看了一眼叶辰，然后看都没看莫闹就转身离开。动作麻利，连进电梯里都是一脸的黑沉。对他们熟视无睹，电梯门慢慢的阖上后，叶辰才注意到身边的莫闹已经走神。她的双目无神，不知道在想什么，只是一直抿着嘴唇。
    他轻轻揽着她的肩膀，低声询问道：“怎么了？”
    莫闹猛地回过神来，看着他摇头，为避免尴尬赶紧说道：“没什么，对了，你不是学校有些事情要处理吗？”
    叶辰跟着莫闹进入房间，在玄关处接过莫闹递给他的拖鞋，一边换着一边说：“有些东西忘记给你，特意送过来。”
    他说着，像是变魔法一般，从身后提出一个袋子，莫闹接过去打开一看，竟然是整整一包新鲜的粽子。
    看见美食，她才想起过两天马上就要是端午节了。闻了闻粽叶的香味，才问叶辰，“你去哪买的？看着就很好吃。”
    “我妈多做的，让我拿来给你尝尝。”叶辰转身跟着莫闹进入客厅，目光却一直停留在玄关处那件男式黑色西服上。那件西服外套，让他一下子就想到刚刚在门外穿着单薄衬衫的徐墨离。心绪忽然就乱了，直勾勾地看着莫闹。
    “叶妈妈真好，好吃的总是先想到我。”
    看着她笑着将粽子放进冰箱里，然后给自己倒了杯水，他接过水杯抿了一口，才装作漫不经心地问道：“刚刚，徐墨离怎么来了？”
    莫闹正抱着个抱枕在他的对面坐下，闻言，拿着抱枕的手也是僵了片刻。面对叶辰，她眼神不自主地回避着，“偶遇，他是送方欣然回来的。”
    “你知道的，方欣然就住在我的隔壁。”都说心虚的人，说话的时候都会不由自主的语无伦次，有时候还会多话。
    莫闹一定不知道，她说话的时候眼睛左右晃动。叶辰不想拆穿她，只是将手中的水杯握得更紧，“原来是这样。”
    “嗯。”莫闹也觉得自己刚才表现得有些不寻常，索性闭上嘴。
    莫闹不说话，叶辰也没有找话题。两个人就那么干坐在客厅里。叶辰紧皱的眉头一直没有舒展开来，想到徐墨离理直气壮地宣示着自己对莫闹的主权。
    他的视线扫过客厅，扫过地板上沙发上茶几上零零散散的易拉罐。想着徐墨离那句，他们接吻了。他不知道他们是否真的接吻了，但只要一想到那个男人将莫闹搂在怀里，亲吻她的样子他就快要疯了。
    叶辰将手里的杯子放在茶几上，握着莫闹的手，“莫闹，让我来照顾你吧。”
    他的告白来得太突然，莫闹一下子从他的手里抽出自己的手，“叶辰，你想吃什么？我刚在楼下的超市买了很多吃的。”
    莫闹站起来，向着冰箱走过去。叶辰看着自己停在半空的手，倏然开口：“莫闹，你是不是喜欢上徐墨离了？”
    你是不是喜欢上徐墨离了？是不是喜欢上徐墨离了？
    莫闹立在那里，心里也不禁问着自己，她是不是喜欢上徐墨离了？
    那个喜欢和她斗嘴的徐墨离，那个连抿嘴都异常好看的徐墨离，那个流氓一般差点和她发生关系的徐墨离，那个……
    如果不是这么想，莫闹根本就不知道她和徐墨离之间，原来有那么多的纠葛。原来，徐墨离在她的心里已经不只只是一个名字而已。
    “不是。”这是她反应过来的唯一反应，她说得急切，声音比平时高了许多，听起来感觉像是生气了一般。
    叶辰收回手，回头看她，“你是骗不了自己的。”
    叶辰喜欢了莫闹整整十年，十年里她谈过许多次恋爱。他不以为意，她累了还有他在她的身后。以前，那些男人他都不放在眼里，他们没有一个人能让他当做对手。每一次，他都没有像现在这么失神落魄，让他没有一丝一毫的安全感，那种几乎随时都会失去她的感觉，随着徐墨离的出现越加的浓烈。
    叶辰站起身来，背对着莫闹，“我怕我会很快，很快就失去了你。”
    他说的很冷静，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的心里有多苦。莫闹怔怔的回过身来，看着叶辰走了过来将自己抱住，紧紧地抱在怀里。
    他的怀抱始终都是轻轻的，这一次却出奇的用力，莫闹在他的怀里挣扎了两下，他的下颚抵着她的额头，重重的叹息着，“你知道吗？我不想逼你，不想逼你。”
    她双手自然地垂在身下，眼泪忍不住流了下来，对于叶辰，千言万语她始终只有那么一句：“对不起。”
    对不起（2）
    徐墨离顶着一张臭脸回到家里，进门的时候连鞋子都懒得换就往楼上去。只是才走到楼梯口，便被母亲赵惠语给叫住。他这才发现客厅里不止赵惠语一人，陪坐着的还有许言。徐墨离一手支在楼梯的扶手上，看着那精心打扮过一番的女子微微颔首。那便是已经打了招呼，抬腿继续上楼。
    许言等了徐墨离半天，好不容把人盼回来了，却只换来他冷淡的回应。心里甚是不乐意，从沙发上站了起来，急切的唤了一声：“墨离……”
    那一声‘墨离’唤得哀怨，似乎两人关系非比寻常，让本来心情就不好的徐墨离越加的烦躁。
    楼梯上的徐墨离连停下来的意思都没有，只是眉头紧皱着继续往上走。赵惠语明白儿子对许家这位小姐没有心思，她一向对儿子的情感不过多的参与。但是看着许言抿嘴委屈的样子，加上儿子冷漠的态度，忍不住也跟着站起来呵斥徐墨离，“你给我站住。”
    听见母亲的声音，徐墨离这才漫不经心地回过头，等着赵惠语说话。
    “小言好不容易来家里做客，你这个当主人的连声招呼也不打，像什么样。”赵惠语将许言的手握着，轻轻地拍着安抚她。毕竟她是s市市长许锦丰的女儿，虽然不能成为亲家，但也不能加以得罪。
    赵惠语：“下来。”
    纵然赵惠语一直对着徐墨离使着眼色，他依旧不买账，只简简单单地说了一句：“我累了。”然后毅然头也没回上了楼，进了自己的卧室。
    对于儿子这样的态度，赵惠语还是第一次见，以往即使与父亲徐珅振意见不合，只要她出言相劝他就会点头答应。就连上次相亲的事情，他再不同意最后也准时到场，虽然后来把事情整黄了。
    赵惠语看着已经红了眼的许言，特别抱歉的安慰她，“这个臭小子，一定是生意上遇到麻烦了，小言别和他一般计较，来坐下来吃点点心，这可是阿姨自己做的。”
    “谢谢阿姨。”许言跟着赵惠语坐了回去，伸手接过她递过来的曲奇，咬了一口，若有所思的说：“阿姨，我可不可以上去看看墨离？”
    赵惠语正喝着咖啡，微微有些迟疑，“小言，你告诉阿姨，你喜欢那臭小子吗？”
    “嗯。”许言认真地点头，脸也红了一半，吞吞吐吐地说：“阿姨，我……我喜欢他。”
    许言长得很漂亮，皮肤白皙，和徐墨离简直是郎才女貌。再加上她的出身，如若能够做他们徐家的媳妇，赵惠语是满意的很。只是可惜了，那臭小子看不上。
    缘分这种东西，天注定。赵惠语点点头，说道：“你上去吧。”
    许言站在徐墨离的卧室门口，徘徊了许久才鼓起勇气敲门，里面没有人回应。她又敲了两下，才自作主张地推门进去。
    映入眼帘的是窗前拉上的深蓝色窗帘，地板上铺着毛毯，她将房门带上小心翼翼地走了进去，开始在毛毯上看到一些小物品。
    文件夹、笔筒、钢笔、水杯，还有一些药瓶，杂七杂八的物品被凌乱的分布在房间的每个角落里。而房间尽头那张办公桌，徐墨离正背对着门坐在旋转椅上。
    许言一路弯腰拾起地毯上的物品，一一拢在自己的怀里。徐墨离转过身来，一双黑眸紧锁着她，语气非常严肃，几乎是呵斥出声：“谁让你进来的？出去。”
    毫无准备的许言，竟生生地被吓到，她还蹲在地上怀里的东西一下子全数滚落到下去，发出一连串呯呯碰碰的声音。
    见她没有一丝反应，徐墨离又大声地说道：“出去。”
    “我……”作为独生女，许言从小到大，都是被家里所有人呵护着长大的。从来就没有受过一点委屈，习惯了别人对她细声细语、恭维的声音。徐墨离这一声比一声还凌厉的呵斥声，让她一下子哭了出来。
    看着蹲在地上的女子，娇小柔弱，脸上淌满了泪水。红着眼抿着唇，极是可怜。徐墨离眉头不悦地皱着，纹路越来越深。在商场上，遇见刺手的麻烦，他都不曾有一丝怨念，连眉头都不皱一下。
    “对不起，对不起。”许言一边抽泣着，一边道歉着，“我敲过门了，可是你没应答。我以为你是睡着了，所以才会擅自进来。”
    徐墨离看着许言那怎么流也流不完的泪水，不禁纳闷这人怎么可以有这么多的泪水。他扶着额，揉了揉眉头，“算了，你别哭了，哭得我心都烦了。没事的话，你出去吧。”
    看他面色缓和，许言用手将脸上的泪水抹去，还是不停地吸着鼻子。她并不想就这么离开，视线一直落在徐墨离的身上，欲言又止，“我……”
    徐墨离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你不出去，我出去。”
    这一天，他的心情糟糕透了。只想一个人安静一会儿，却又摊上这个女人。他径直从许言身边走过，却突然被人拉住了衣袖。
    他抽了抽，却没有抽出来，侧眸看着身边已经满面通红的许言，淡淡地说道：“许小姐，你这是做什么？”
    “你别走。”许言仰着头看着徐墨离，看着他那张帅气的面孔，心跳的很快，那种几乎呼之欲出的感觉。她紧了紧抓着他衣袖的手，鼓起勇气正视他暗沉的双眸，“我喜欢你。”
    出生政治世家的许言，从小受到的教育就是端庄大体。她从来没有这么直接和一个男人说出这样的话，如果她的父亲知道一定会很生气的。可是，这个男人不是别人，是唯一让她心动的徐墨离。
    在商场的第一次见面，她就对他一见钟情。她没谈过恋爱，却知道心动的感觉意味着什么。他在相亲宴会上带着一个陌生女子，她当时一下子慌了。心里那种苦涩的味道，就像是没有加糖精的黑咖啡。
    徐墨离只沉沉的看着她，他用力抽出自己的衣袖，推开她的手，“对不起，我有喜欢的人了。”
    那样没有温度的冷冷地回答，瞬间浇灭许言的热情，她咬着下唇不甘心地问道：“是不是那天那个莫小姐？”
    莫小姐，徐墨离只是在餐桌上提了一句，许言就记住了，看来她的记忆力不错。提到这个名字，徐墨离的身子微微战栗，拢了拢垂在身下的手，握成拳。
    是呀，他该死的喜欢上了她。那个没有良心，和别的男人不清不楚的女人。徐墨离微皱着鼻头，轻启薄唇，低低的回道：“嗯。”
    “她有什么好的？”许言本来已经止住的泪水又溢满眼眶，徐墨离将她的自尊将她的爱情，毫不留情地踩在脚下，她感到前所未有的耻辱，“她既不好看，身材也不好，她什么也没有。”
    那个莫小姐，全身上下没有一样是能够和她相比的。她捏着裙角，“你告诉我，你喜欢她什么？”
    曾经，他以为方欣然在他的心里永远占据着很重要的位置；也许，这辈子再也找不到别的女人，能够超越她取代她。可是，偏偏有这么一个让人摸不着头脑的女人，出现在他的世界里，她无需超越甚至取代方欣然。和她在一起的时候，他根本就想不起其他女人，而和方欣然在一起的时候，他却总是会想起她。
    说实话，徐墨离也想不出莫闹到底有什么好的。正如许言说，正如所有人看到的，她既不漂亮，又不温柔，而且没有家世。但是，如果能说清楚的就不是爱情。
    徐墨离侧过身背对着许言，掷地有声：“许小姐，这个问题我没有义务回答你。”
    说着，他已经迈着长腿离开。
    许言看着那个欣长的身影，快步上前挡在他的身前，阻止他离开的步伐，大声的说道：“徐墨离，我要你回答。”
    徐墨离顿了顿，俯视着身前这个带着一点倔强又有一点讨厌的女人，“你要我回答什么？”
    她说：“你到底喜欢她什么？为什么我不如她？”
    “你比她好，好太多了。”徐墨离嗤笑出声，像是在自嘲，“你会找到比我更适合你的人，而我的胃口比较重。”言外之意，即使她在好，也无法入他的眼。
    徐墨离说完，绕过许言径直出了房间。下楼的时候，竟在客厅里撞见正从外面回来的徐珅振。他脸色不好，看着徐墨离只冷冷地问道：“才刚回来，又准备去哪？”
    徐墨离低着头，轻声回答：“回公司。”
    徐珅振将上衣外套脱下，随手挂在衣架上，半眯着眸打量着徐墨离。他的身上只着着淡薄的衬衫，连领结也不见了踪影，领口还微微地敞开，声音严肃：“你穿成这样就出门？”
    徐墨离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穿着，似乎并没有很在意，只回答道：“公司里有备装。”
    然后在徐珅振的哼哧声中，头也不回径直出门。
    直到坐上自己的车子，他扶着方向盘才缓了口气，抬眸看着后视镜里的自己，面色冷峻。轻扯嘴角，悠悠地调侃了一句：“瞧你出息的，为了个女人。”
    对不起（3）
    徐墨离这几天的心情，就和s市阴雨绵绵不见晴的天气，一直阴沉沉地可怕。他一直呆在公司里，整天埋头整理各类大小事务。实在无事，他就到各个部门视察，这个会议室坐听，那个会议室旁观。
    公司上下，人心惶惶，深怕一个不注意引起这个老板的关注。一大早，徐墨离的秘书就召集了公司上下主要骨干，在顶层的会议室开会。会议的内容，只有两个，批评和大肆的批评。徐墨离面无表情的站在会议桌的前面，将手上的文件重重的甩在桌上，“看看你们这个月的成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