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我去过一次森林

    破碎的回忆片段中，年幼自己稍嫌娇小的身影行走在外头危险森林，缩在巨大树干后头，是为了躲过野兽。
    曾在故事书见过地球上类似的生物──熊！
    格兰克尔星的品种显然比地球熊更巨大，毛也要长得多，覆盖全身垂到地上，盖住眼睛的长毛……牠这样子视线不会受阻碍吗？看着看着渐渐了解这生物应该是靠听觉跟嗅觉行动，那么这种躲藏就意义不大了哈哈哈哈哈…
    「呜哇啊啊啊啊啊啊啊！」
    女孩的苦笑声转为惨叫，同时熊掌猛力打来，一巴掌拍断这不算细小的树干。
    「救命啊啊啊啊啊！」
    边是哀号求救边持续奔逃在这有兽无人的森林间…
    与地球人口相比，格兰克尔星的人类聚落仅是个迷你文明，小小的他们对大大世界抱有更多想像，来自遥远家乡的故事书也让他们对生命充满无限期待。
    「哈哈哈如…如果在童话故事里……我是地球公主，那格兰克尔王子是不是该即时现身拯救我啊啊啊啊啊…」
    这种熊太兇暴了！庞然大物猛追在后，一点都不可爱，现实就是跟故事书上不一样啊啊啊啊……什么！真的假的？
    突然现身的黑衣少年手握长剑把怪兽劈成两半，她也没料到童话故事般的情节会真实上演。少年先是脸上略显悲伤，轻抚过野兽的眼好让牠安息，接着才看向这头惊慌失措的女孩。
    「你是……？」
    她还没从惊慌中回过神来，对太过戏剧性的发展感到错乱，还分不清此刻究竟活在现实或是她凭空想像，口齿不清的嘴里流出这些：
    「嗯……有人？…啊……我死了吗？」
    少年温柔地告诉女孩：
    「没事，你还活着。」
    「是吗？真是太好了……喔对！问名字嘛…我叫莉亚。」
    我还活着……真是太令人感动了！竟然真的有人来救我，真是太不可思议啦！森林平常也没什么人间晃，要在葛尔亚座外头碰到人类可不容易，森林这么大，刚好在我就要死掉的时间点上被捡到是何等缘份，看这少年也没比我大上太多年纪，乌黑头发和深邃的五官这样也是挺俊美的，就嫁给他吧！
    莉亚她还没完全清醒过来，现在脑内和口中都在胡言乱语。两人四目相对了好一阵子后，终于冷静下来才想起应该道个谢：
    「谢谢你。」
    「不用谢！倒是莉亚你为什么自己一个人在森林里还被…」
    这男的看向旁边类熊野兽尸体。
    「我迷路了！找不到回葛尔亚座的办法…三天了……」
    莉亚越说越是委屈，看她都快哭出来似的。
    「迷路三天而已嘛……原来是这样啊哈哈哈！」
    一个女孩单独在森林这样挨过三天也真够辛苦了，但少年没忍住脱口不解风情的一句：
    「你是路痴？」
    「请不要这么直接…」
    「带你回去吧！我叫夜藤。」
    「…夜…藤？」
    女主角个性里不用怀疑是有一定比例的傻子成份；男主角就是调皮了那么一点，但他还是很热心助人的。
    类似的气温、湿度，稍慢一点点的日出日落，云彩天空、大地土壤，生生不息的环境几乎与地球如出一辙。
    就算在森林深处，正午的健行还是会感到有些闷热，他俩找到一条水流，终于有了水源，喝着清凉解热更解渴，而沿着水流去向，走着走着看到林荫尽头无边无际的蔚蓝。
    「这就是大海了！我想葛尔亚座中亲眼见识过的人也不多。」
    夜藤边解说，吹着海风、望向远方，站在滨海悬崖边上莉亚发出惊叹：
    「哇……很小很小的时候爸爸妈妈好像说过，格兰克尔星表面有三分之二被水覆盖。」
    从来不曾目睹如此辽阔风景，感叹之馀她望向海天交界问了一个有趣问题：
    「这么大的大海对面也有人住吗？」
    夜藤想了想后这么回答：
    「这星球上人类只在葛尔亚座附近活动…」
    莉亚：「是喔…」
    这女孩若有所思，挠了挠脸颊后撇开头说：
    「大海看不到尽头……就像天空一样，我们的祖先来自天空另一端，在『地球』还有比葛尔亚座更多几万倍的人住着……那才是人类的世界！」
    夜藤：「我知道啊！但你讲这是在害羞什么？」
    得到这样的回应令莉亚有些不满，微红了耳朵她小小埋怨：
    「我不常在陌生人面前讲梦想嘛……就怕被你笑…」
    「哈哈哈哈哈哈！」夜藤笑。
    「你你你你笑什么…不想跟你讲话了……」
    轻轻拍了拍小女孩的头后少年说：
    「不是嘲笑你，是开心，我很开心你说这些，我们可以当朋友，不是陌生人了，跟我说说什么梦想吧！」
    红色发箍压着才没让海风吹乱她一头金黄长发，空气湿湿黏黏感觉不太舒服，瞇起晶莹如绿宝石的眼，还是有点不坦率的她犹豫了一会儿后才开口：
    「我想去地球，就像我好奇葛尔亚座城墙外的世界是什么样子，所以想来森林，我的梦想是渡过遥远天空去看看故乡的样子！」
    不料一说完后这男的又：
    「哈哈哈哈哈！」
    「你死定了！」
    女孩向他挥起小小拳头，夜藤侧过身用手臂承受比较不会受伤，莉亚激动着边说：
    「我就知道！姐姐也说我不可能实现梦想…因为太过遥远的距离……一百年前来到格兰克尔星那艘太空船只能装下一趟的燃料，来了就回不去…特别的燃料又要靠地球上才有的一种特殊矿石才能製作……但是我梦想有错吗？」
    不小心把小女孩真惹生气了，少年试着转移话题：
    「我说过…我是开心！因为你有很棒的梦想……不说这个了…」
    夜藤伸手指向大海说：
    「饿了吧！去跟大海要些食物吃怎么样？」
    「大海？食物？」莉亚不解地问。
    夜藤：「虽然不像天上，海里没有人类居住，但有很特别的生物像是……『狸鱼』。」
    咕嚕嚕嚕嚕……藏不住肚子喊饿的声，莉亚为食物也只好收起彆扭。这几天来可没好好吃过什么，顶多摘些果子，这回能吃上「海鲜」的诱惑实在太大。平常在城里要吃到海鲜也不容易，这是偶而才会被从城外带来的珍贵稀有食材。
    沿悬崖旁找到一片石壁较不陡峭处，一块块岩石像一阶阶的梯，从这爬下相对不费力，几天来什么崎嶇路没走过？下个楼梯有什么困难？莉亚都顺利下来了，回头看那少年总是一脸得意，很熟悉这森林的样子，要是没能顺利爬下悬崖莉亚终于能好好嘲笑他一番，但他果然……蹦蹦跳跳没几秒就下到水边。
    岩石与浪花间还隔有小小一片沙滩，只有几米宽但也够他俩舒服呆上一个午后。可惜两人装扮都不适合戏水，夜藤一身黑色都是长袖长裤，莉亚则是咖啡色连身短裙，黑裤袜与靴子，正苦恼着这样捕鱼肯定会打溼衣服，少年却毫不忌讳就走到水里…
    「等等等等你……鞋子裤子都泡水了啊！」
    夜藤低头看看自己浸在海水中的裤管：
    「有什么关係？我很喜欢水。」
    莉亚：「这样会很不舒服吧！」
    夜藤：「才不会。」
    怪咖一个，随便他，就让莉亚静静坐在岸边观望，不过烈日当头静坐着也蛮热的，真想玩玩水，但又不想打溼衣服……这儿若是等到夕阳时分，应该很漂亮吧！
    光，照得浪花都闪亮耀眼，他正站在大洋中的身影背向了我，浪潮丝毫不成阻碍他静候，直到那一刻猛弯下腰双手就捉起两条肥鱼，于是自豪地向我笑着。他如同能够看见水中每一个小小扰流般。
    捡拾漂流来到沙岸的木头，有些在艳阳下早已晒乾，试着鑽木取火虽然花了不少时间但终有成功，石板当作烤盘，这样简陋炉台烤鱼仍是香气扑鼻，然后享受美食，边看着海面不知不觉太阳也将要落下。
    「你知道涨潮吗？」夜藤问。
    「那是什么？」莉亚并未听说，于是黑衣少年解释道：
    「有没有发觉沙滩越来越短了？再过不久这片沙都将被水淹没，我们该上去了。」
    看向开始变得橘红的海天交界线，大海，真是不可思议，莉亚在心头想着，并随少年的步伐再次回到悬崖上方。
    「我们得找个安全的地方过夜，明天再走一段，中午前就能到了。」少年这样说。
    后来他们在森林间找到一个洞窟，不大也不小，深夜的森林并不安全，那会是个适合休息与藏身的地点。
    小女孩两手空空迷失在森林，没带背包、没有食物、没有水、没有其他装备，仅仅靠运气活到今天，除了碰到野兽之外最难熬就是夜晚。又一次涌起睡意却在寒风中不敢睡去，冰冷的夜里颤抖的她，若是轻易闭上眼可能就要……这时被一双温暖的手握住！
    「咦……夜藤…」
    女孩才想起独自一人迷走的旅程，在今天遇上了伴。
    「你的手好冰！」
    少年的声音此时显得格外温柔，明明这张脸看着也没比她大上多少岁数，给予的温暖却成熟可靠就像是个大人。
    如果让你拥抱我会不会很奇怪？好冷……我好冷…莉亚在心头这么想着，而什么话也没说，少年的手就轻轻抱住女孩。
    他如同能够听闻仅在我心头小小渴望般…
    一些声响与气息破坏难得安稳的夜，莉亚醒过来后想要到洞口一探究竟，却在动作前就被制止，夜藤作出手势告诉她要保持安静，不要轻举妄动。原来少年也醒着，他是还没睡吗？女孩原本早早就进入梦乡，这是几天来品质最好的一段休息，然而……将其打断的是…
    「不妙啊……牠发觉我们了。」夜藤轻声说出这句。
    感觉到视线，洞口有人……不！是有什么走来。瘦长身形的牠明显不是人类，要是没弯着腰早就碰上高近五米的洞顶，可没有人类能长到这高度。漆黑洞穴中光源来自外头，背光的视野没能看清对方面孔，对方却早已紧盯自己，投来敌意的气息压迫着完全不敢轻举妄动。
    漆黑的身影即时拔剑，挡下牠挥来如同刀刃般尖锐的前肢，那生物如人一样站立，手脚末端没有指头，四肢就像是四把大剑，坚硬、巨大、沉重。身旁倚靠的少年瞬间消失让莉亚差点倒地，她回过神来就知道眼前拿着长剑战斗那人便是：
    「夜藤？」
    而黑衣少年对她说：
    「躲去更里面，别让牠有机会伤害你，在我把牠赶走之前…」
    这是他肯定没有想到的，仅仅就在转头看向这儿，说句话三秒不到的时间，后头那东西腾空跃起，左右两腿的利刃就像一把巨大剪刀，就像是毫不费力剪下……从脖子分离，取下少年的头！
    也许是眼睛跟不上这太过快速的瞬间，在巨大风压之下、在喷溅血水的前一刻就像整个人液化般，莉亚都还没惊叫出声，吓得就要魂飞而一时顿住，这停顿可让她更身陷险境，敌人逼近眼前，意识回过神来赶紧弯腰躲过横劈来的一刀。这东西也不像是一般野兽要捕食，根本是纯粹杀戮……为什么这样对人类？哪里得罪你了？看落在地上那是夜藤的长剑，银白色一体成形的金属，从细长刀刃到弯月形护手，还有足够双手上下握住的长剑柄，拾起武器想要防身，她站直看向敌人，却在对方也转头看来时，一股怯弱席捲全身冒出冷汗的她快要连剑都握不稳，救命…救救我……夜藤！
    他如同都能够听到般…
    又一次被他拯救，没能理解他是如何再次站起并握稳我的手，只记得感受他的温度、他的力量，强大到有些疼，但感觉踏实，令人安心，原来先前看到被砍半的只是残影？直接硬是逼着那怪物退出山洞，攀上树木，跳跃、撞击，清脆甚至刺耳的金属碰撞声回盪夜林，莉亚跟着追到洞穴外头……
    记忆中总有这画面，在繁星点点一片夜空下像是飞翔空中的他，月光好似显现了他晶莹的翅膀！
    格兰克尔星就如同地球也有一颗月亮，就像也一样有颗太阳，学术上这些星球都另有正式名称，但生活在如此相像环境中人们延续习惯的称号。一年、一日，都与地球相差无几的这儿，对人类生活来说再完美不过。
    那之后怎么了莉亚也不记得，敌人应该如夜藤所说被他驱逐，疲惫的女孩在卸下紧张后昏睡过去，再次清醒是发觉自己让少年背着已经回到葛尔亚座，有些不好意思的慌忙让少年放下她。那是在东门，城市的四个大门之一，城墙与森林间还隔有河道，站在门前桥头看向城墙：
    「葛尔亚座……到了！」
    莉亚正回想经歷几天的迷失，曾想像过再也回不了家，而她转身要向身后少年问话：
    「夜藤……」
    却连道谢的机会都没，只见树林前一片空荡，河面阵风吹来，再不曾见到那个身影……他犹如存在风中。
    直至很多年月经过，太久远、太不真实的这些片段记忆，也难以判断究竟是曾经的真实，或只是哪个夜晚梦过一场。
    实在难以相信曾去到外头森林，但脑海中栩栩如生的画面还刻在心头，包括那天终于回到家中，见姐姐紧握吊饰祈祷走失的我能够平安归来，弯月之间划过一道，如「巾」字状的吊饰，这是「风茵」符，那是精灵的符号！
    百年前，人类来到这里。这颗星球上的「主人」对身为「侵略者」的人类展开攻击，莉亚的父母在争战中死去留下年幼姐妹。葛尔亚座中流传一个故事，据说格兰克尔星上居住着精灵，精灵变化成人类的模样，在人类遇到困难时偷偷给予帮助，因而我们在这颗星球得以存活至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