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梦中情人(三)

    和西斯教堂气势恢宏的正门不同，西斯教廷的后门要低调得多，只在长长的围墙上开着一个不起眼的大门，平日里供各种后勤物资，废弃物之类的进出。
    后门连通的街道没有正门那么热闹繁华，但各种运送货物的车马进进出出，也是一派繁忙景象。
    芙伊拉穿着一身华丽的高档连衣裙，在这堆送货工面前显得极为突兀，再加上人偶娃娃般楚楚动人的面容，吸引了不少人侧目。四面投来的好奇目光将她逼入了一个不起眼的小巷口，尽量缩着身子让自己更低调一点。
    “哎哟！你从哪冒出来的？走路不长眼的吗！”一个神官匆匆忙忙拐进巷子，和站在巷口的少女撞在一起，将手中一个小木箱摔落在地。
    神官骂骂咧咧地蹲下身去捡箱子，他动作中带着一丝慌乱，手指不小心碰开了箱子的锁扣，箱子打开，一堆晶莹剔透的黑色种子状晶石从里面洒落出来。
    芙伊拉缩在一边，看着那堆散发出不祥气息的晶石，呼吸越来越急促。各种纷乱的回忆在脑子里闪过，她表情渐渐扭曲狰狞，眼中亮起金光，瞳孔收缩成一条细线，捂着脑袋发出凄厉的尖啸。
    “你们待会想吃什么？”尤里西一左一右搭着两个朋友的肩膀，“城西那家烤肉店怎么样？味道不错，关键是分量很足，鲁珀特肯定喜欢。最好是再……唔……”他突然闷哼一声，捂着胸口跪倒在地，脸上露出痛苦的神色。
    “你怎么了？”诺伊斯皱着眉头看向他。
    “芙伊拉……”尤里西脸色煞白地冒着冷汗，一脸惊愕地望着前方，挣扎着爬起身，拼命向前跑去。
    诺伊斯和鲁珀特对视了一眼，也紧跟了上去。
    后门的小巷已经被一片流沙般的黑色物质所覆盖。芙伊拉手捧着那堆晶石，看着它们一点点融进自己血肉里。
    “去死吧！你们所有人都去死吧！！”金色兽瞳中燃烧着怨恨的火焰，体内的魔力在吞噬那些黑色晶石后立时爆增，瞬间吞没了她的理智。
    少女的身体渐渐失去了人类的形态，白皙的皮肤被黑色取代，化作一个由黑沙组成的模糊人形。
    黑色的流沙不断从她身上散逸出来，向四周扩散。离得最近的神官第一个被吞没，皮肤一沾到那些细沙便像被吸走了生命般，立刻变得腐败溃烂，从身上脱落下来。
    神官疯狂惨叫着，像是从强酸里爬出来一般满身是血地在地上翻滚。死亡的气息一点点向体内渗透，全身的皮肉从接触到沙粒的最外层开始被腐蚀，最终彻底烂光，化作一堆失去生气的枯骨。
    “去死！这世上的所有人都去死！”沙哑的诡异嗓音不断重复着诅咒，黑沙从小巷中涌出，扑向街上的人群。
    离得近的几个人刹那间便在惨叫声中被侵蚀成了几具白骨，其他人被这场面吓得魂飞魄散，屁滚尿流地尖叫着奔逃。
    “芙伊拉，快住手！”尤里西从远处狂奔而来，冲着已经失去人形的魔女大喊。
    金色魔瞳转向少年跑来的方向，没有一丝感情，黑色流沙像汹涌的海浪向少年卷去。
    就在流沙要将少年吞没的一瞬间，一道银光闪过，银发神官从后方飞掠而来，将尤里西扑了出去，躲过黑色的巨浪，并顺手挥出一道闪着寒光的半月形剑气，劈开涌动的流沙，将魔物的身体斩为两段。
    “芙伊拉！！”尤里西尖叫起来，挣扎着想要扑过去查看自己侍魔的情况，却被诺伊斯死死拦在一旁。
    “她堕魔了。”银发神官无情地提醒已经失去理智的同学。
    “可是……”尤里西还想说什么，只见巷子中的黑色流沙再度腾空而起，向两人卷来。
    “当心！”手握巨锤的红发少年从天而降，高大魁梧的身躯像一颗坠落的陨石砸向地面，将厚实的石砖砸得粉碎，掀起的气浪卷起狂风，将流沙吹得向四周散去。
    “它还没死。”鲁珀特一脸严肃地戒备着。沙尘散去之后，已经堕魔的魔女本体暴露在叁人视线中。
    那已经完全不能算人类了，只是一团流沙组成的黑色虚影，只有那双金色的眸子才能勉强看出曾经是人的影子。若非咒印的连结，根本认不出来这就是那个有些羞怯的少女。
    这个魔物身体是流动的，在被剑气斩断后没有流一滴血，随着黑沙涌动迅速恢复了原状。
    “普通攻击对它没用。”诺伊斯盯着已经彻底复原，再次摆出攻击架式的魔物，看向一旁还处在震惊中没有回过神来的同伴，“尤里西，用咒印。”
    咒印这个词让褐发少年全身一震，眼神犹豫地闪烁着，发动了法咒。魔物身上发出咒印的红光，即使已经失去人形，也依然摆脱不了咒印的束缚。
    如同刻在灵魂里一般的剧痛侵袭全身，魔物在痛苦中更加狂暴起来，覆盖半条巷子的流沙如暴风雨的海面一样翻涌，尖啸着向制造痛苦的源头扑来。
    鲁珀特将巨锤挥舞得虎虎生风，不断产生强劲的气浪将黑沙击退。诺伊斯将净化之力附着在自己的长剑之上，每一剑斩出，便能扫除一大片流沙。
    可黑沙铺天盖地，两人的攻击杯水车薪，清除一片，立刻会有更多黑沙卷过来，将包围圈越收越紧。
    “尤里西！这样不行，它已经是魔物了，惩戒咒已经没用了，直接处决它。”诺伊斯咬牙又挥出一大片剑光。
    “可是……她是芙伊拉啊……”尤里西声音在颤抖。他不是没看到同伴已经陷入了险境，可要让他亲手杀死前一天还在他枕边的人……他痛苦地捂住脑袋，“我下不了手。”
    诺伊斯皱起眉头，现在跟他纠缠下去也没有意义，他击退一片流沙，向前高高跃起，大喊一声，“鲁珀特，掩护我！”
    “来啦！”鲁珀特应道，将手中的武器向前扔出。巨锤打着转，在排山倒海的流沙巨浪中开出一条通道。正在下落的银发神官足尖在飞来的巨锤上一点，借力再次腾空，抵达魔物上方。他长剑上萦绕着圣洁的剑光，如同神明降世，凌空一剑斩落。
    魔物发出刺耳的凄嚎，黑沙组成的躯体中射出道道金光，由内而外炸开，散落成满天尘埃。
    “干掉了吗？”红发神官喘着粗气，伸手接住飞回来的巨锤。
    他话音刚落，只见飞散的黑沙又再度开始在空中汇聚，渐渐凝聚成人形。
    “切，没完了。”他骂了一声，轮起巨锤一跃而起向尚未完全成形的魔物击去。
    “鲁珀特小心！”他还没触碰到魔物，只听诺伊斯一声高喊，眼前一花，一个银色的影子闪过，将他一脚踹飞在地。与此同时，他身后一道黑色沙浪扑过，擦着他们的身体飞过，差一点将他卷了进去。
    魔物一击落空，不再跟他们纠缠，裹着黑沙向教廷内部飞去。
    “你没事吧？”银发神官落在墙头，看向摔进巷子中的鲁珀特。
    “我有事！你下次救人能不能温柔点！”大个子少年摔得七荤八素，骂骂咧咧地抱怨着。他手掌一阵刺疼，似乎是摔下来时有什么黑色的碎石块扎进了手心里。不过现在并不是在意这些小伤的时候，他跑到尤里西身边晃着他的肩膀:“尤里西你清醒一点！你的侍魔已经堕魔了，你再不快点动手会有更多的人死在它手里！”
    “对不起……对不起……”褐发少年逃避现实般捂着脑袋，眼泪滚落下来。他满脑子都是芙伊拉的面容，易碎的少女在交合后轻轻缩在他怀里，他亲吻她的额头，告诉她今后再也不会有人伤害她了。
    教廷的方向已经接二连叁传来神官的惨叫声，诺伊斯神情一凛:“鲁珀特，先让他冷静下，我们赶紧去疏散人群。”
    鲁珀特无奈地长叹一声，放开尤里西，和银发神官一前一后跃入墙里，向魔物前进的方向追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