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8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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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瑾晨不是像不愿意,而是非常不愿意,打仗又不是出使,一去便要数月之久,谁知道归期
    若能收复安西,这便是不世之功,日后凯旋归来,你便有了拜相的功勋。上官婉儿盯着她不情愿的模样,还是说因为七娘与别人定了亲,下个月就要下聘定婚期了,所以你害怕自己一走,回来之时,她已是别人之妻?
    王瑾晨攥紧手中的诏书,上官婉儿便冷笑道:王舍人这身丧服还未脱呢,别忘了你已有元配,七娘嫁给谁你都没有资格管。
    被言语刺激的人跨上一匹随从的骏马,欲向皇城东的坊区跑去,马借我。
    高延福从宫中急步走出,王舍人,圣人传您于武安殿陛见。
    这一声传唤打断了王瑾晨扬鞭的动作,上官婉儿走上前拉住马匹,轻轻抚顺着鬃毛,抗旨可是杀头之罪,陛下从不喜怠慢之人,看来一向沉稳的王舍人也是会因情生乱的。
    王瑾晨紧握着缰绳咬牙,只得踩着马镫下马,又从怀中拿出一只钱袋塞到通事舍人的随从手中,这马借我,牵到东门去,等我出来。
    随从愣住,转头看向自家主人,得到主人的点头后才叉手应答道:喏。
    王瑾晨转身满眼焦急的想要入内,上官婉儿拉住她的胳膊制止道:官服已备,你还要穿着这身丧服入宫吗?现在当权的可是李昭德,还是说你要穿着这身刺眼的衣裳去见她?
    王瑾晨停下欲走的脚步,几个侍者将备好的公服与革带及六合靴端到王瑾晨跟前,城墙底下有个避风的棚子,是宰相等候朝议时暂歇之地。
    从侍者手中接过衣物,我自己来。
    与公服一起的的还有一枚小小的金印,上官婉儿命侍者候在帐外而独自入了内,使得解开系绳宽衣之人停顿下手。
    怎么,王舍人一个大男人还怕女子偷看换衣服?还是说王舍人身上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王瑾晨解开身上的丧服,内舍人都不怕名声受辱与旁人的闲言碎语,我一个已娶过妻子之人又怕什么。丧服里穿了内衫即使解开也瞧不到任何,上官婉儿之所以单独入内是因为还有旁的原因。
    这是监军之印,大规模的军队调动需要与将军之印合一才可调度。上官婉儿取出用小木盒罩住的金印走到王瑾晨耳侧小声道:军队调度,可见圣人于你的信任,此次出征准备充足,精锐尽出,可谓是我大周对安西四镇志在必得,派谁为监军都可立下这拓土之功,圣人将这功劳给你,还望王舍人不要辜负了圣人的一片良苦用心。
    王瑾晨接过金印,内舍人此言,是料定我入宫面圣会拒绝圣人委派的监军之职吗?所以用她激怒我,用这功勋劝说,动之以情,诱之以利。
    你若不带脑子,尽可以拒绝,但你要清楚忤逆圣人的后果,到时候可别又去求公主替你出面。上官婉儿语气严厉,你要知道自己现在是个什么身份什么处境,要与权臣对抗,也要有那个本事才行。
    李昭德得势只会利东宫保皇嗣,王瑾晨沉下脸,猜测道:对你们也不是坏处,七娘的婚事恐也与你们脱不了干系吧?
    你们是谁?上官婉儿故作含糊,旋即抬手为之一笑,人呐,总是要等到失去后才能够醒悟,才会着急。
    果然。王瑾晨有些恼怒,你们明知道李元符是个伪君子...
    可是伪君子却能从一而终,这是为什么呢?上官婉儿打断道,因为你不会用卑劣的手段,但你不用手段,你要如何赢呢?
    上官婉儿走至帐口,侧头道:你可以抗旨,但别连累公主。
    武安殿
    宣,凤阁舍人王瑾晨觐见。
    王瑾晨理了理红色的圆领衣襟,与出来宣召的高延福相□□头后拿着笏板跨进殿中,自去年请辞去职,君臣已有十月整未曾相见。
    皇帝穿着一身浅黄色的袍子侧卧在御座上,好像多了不少白发,面容也苍老了许多,臣王瑾晨自山阴归来面见君王,愿陛下圣躬安康。
    皇帝睁开双眼,朝中的中流砥柱与骨干皆是已经上了年纪的老臣,眼前的年轻官员身上所散发的朝气将她的困倦唤醒,卿回来了?
    回陛下,是,臣回来了。
    提前将你于亡妻灵前将你召归,你可怨朕?女皇问道。
    陛下召归,是因陛下与大周需要臣,能得国家与君王所需,何尝不是臣子之幸。王瑾晨回道。
    卿心中也是这样想的吗?
    臣自幼学儒,不敢欺君。王瑾晨屈膝跪道,只是陛下委派监军之重任,臣资质鄙陋,不懂军务,恐有负陛下所托。
    让卿作为监军自有朕的考量,朕也相信卿的才能。女皇旋即招手,延福。
    喏。高延福点头上前,一本书呈到王瑾晨跟前。
    《九州设险图》?王瑾晨接过书本,这是魏公的书。
    大军明日开拔,卿当勉励之。
    臣,领旨谢恩。王瑾晨叩谢道。
    从太初宫东门出来的红袍官员将书揣入怀中,跃马扬鞭朝东离去,驾!同时还不忘回头告知借马之人,今日下午到修文坊雍王府旁侧的宅邸取马。
    随从恭敬的朝背影躬身,反正这马不是他的,又得了主人许可,纵使丢了也怪罪不到他身上,喏。
    景行坊
    太阳渐渐从头顶往西边挪去,一匹载人的骏马穿梭在城中栽满树木的园林之中,光影斑驳,于林间若隐若现。
    吁。
    王瑾晨从马上跳下,粗喘着大气一刻也不敢歇息,你家七姑娘可在?
    门童见绯服金带与腰间悬挂的银鱼后恭敬道:回官人,我家七姑娘去了城南的寺庙祈福还未归,主人也在肃政台没有回来。
    寺庙,她不是
    哦,是因姑娘将许的郎君自纳吉定下纳彩之日后就大病了一场,医者说是邪祟,姑娘便去替郎君祈福了。
    洛阳城这么多寺庙,可知是哪一座?不由多想,王瑾晨连忙追问道。
    门童摇头,这个小人不知,不过姑娘是上午去的,如今晌午斋饭已过,应当要回来了。
    心急之人沉了一口气,多谢。
    见年轻的官员没有要离去的打算。外头风大,官人若要等便在门内等吧,待姑娘回来了小人告知与您。
    王瑾晨摊手,无妨。
    搭话的门童被同伴拉扯至门内,嘀咕道:你可知他是谁?
    红袍金带又这样年轻,不是宗室便是天子的要臣,怎么了?门童回道。
    他是天子的要臣不假,但他同伴朝门外瞧了一眼,他曾是六姑娘的未婚夫,更是七姑娘心许之人。
    没过多久一个眼熟的婢女从门内走出,使得几个看门的门童干瞪着双眼,适才分明无人入内才是,婢女的出现则证明了七姑娘已经归家。
    婢女上前站在台阶上向下道:王公子请回吧,我家姑娘说不见外客。
    第115章 赠袍之恩
    一刻钟前
    一辆从城南进入景行坊以往都会在家宅大门口停下的马车突然绕行至后院,躬腰走出的婢女搀扶着一个双十年华左右的女子从车上下来。
    他怎么回来了,不是还没到一年么。阿霖一边敲着后院的门一边不解道。
    她穿着公服,应当是皇帝的圣旨吧。萧婉吟漫不经心的说道,门开后便与婢女一同从后门入了府。
    哼,还以为是听到了姑娘的婚事所以才赶回神都的呢,原来是圣人的旨意呀。阿霖冷哼道。
    差人去门口将她打发走吧。
    啊?适才在巷子拐口处偶然掀帘看到,萧婉吟眼里明显是有动容的,阿霖还以为姑娘走后门是想先行回屋梳洗再见客,姑娘不见他么,自他离开都已经快一年了。
    她昔日以婚约之身不肯见我,我又为何要见她,担当,不止她一人有。萧婉吟冷道。
    可是奴听闻圣人要西征,不会是因为此事才召回王公子的吧,若是如此,那大军拔营就在眼下了,刀剑无眼,等王公子上了战场,姑娘要想再见面阿霖捏着自己的手指,虽然李公子出身名门又是宰相之子,姑娘嫁过去也是元配,可是奴觉得他还是不如王公子,奴也说不出为什么。
    你何时变得如此啰嗦了?萧婉吟轻斥道。
    阿霖只好闭嘴,适才在寺庙中她可没有替日后姑娘要嫁之人祈福,反而与祈福相反,希望这门婚事会使李元符一病不起从而取消,以往对于王瑾晨的不喜只是出自于嘴上,但是对于李元符则是心中厌恶,讨好与奉承都让她觉得虚伪至极,奴这就去着人打发。
    阿霖握着双手边走边嘟嚷道:越傲越难受,最后难过的不还是自己嘛。
    一会儿后阿霖来到前院,阿霖姑娘?看门的人回头,瞪着眼珠子往大门外瞧,适才明明没人进来。
    不用看了,我和姑娘是从后门回来的。
    姑娘也回来了,门童喜道,官人,我家姑娘回来了。
    但是看门的门童知晓她的身份后并未让她入内,不过官人身份特殊,先前家主曾有交代,现在姑娘又发话了,所以我等不能让您入内。
    为什么?王瑾晨想要强行闯入内。
    阿霖阻拦道:没有为什么,我家姑娘说了不想见你便是不想见,王公子请回吧。
    王瑾晨眼里充满了失落,适才外客一词她听得极为清楚,我知道是我对不起她,还请阿霖姑娘代为转告,李家非良人之家,今日之结局,都是我咎由自取,怨也好恨也罢,总之于李家之事还希望七娘可以慎重选择。
    这就要走了?阿霖将转身提步之人喊住,姑娘不愿意见你,你就不会想其他法子吗?
    王瑾晨扭头,不明所以的看着阿霖,婢女轻轻撑着自己的额头,哎哟,你这个榆木脑袋。旋即上前抵在耳侧小声道:王公子与姑娘相识十余载还不知姑娘性子傲么,再者,即便姑娘是真心不想见你,你就不能另想法子?
    我连门都进不去,如何想法子?王瑾晨看着有人把手的大门与二门。
    公子又不是头一遭来,姑娘的东院围墙可就在巷子里呢,虽是高了点,可想法子也能翻过吧,阿霖朝身后一群好奇的家僮怒瞪了一眼,转而再次压低声音道:翻过墙是婢女们所居,一会儿奴去给你支开。
    王瑾晨听后心中不甚感激道:多谢阿霖姑娘。
    我可不是为了你,我是为了我家姑娘。阿霖揣起双手。
    王瑾晨骑上马,朝东侧离去,阿霖也转身回了府,几个好奇的家僮望着红袍高官骑着来时的黄马就这样离去了,便想追问阿霖,但都被这个小姑娘回头的冷眼吓止。
    萧家外院的围墙极高,巷子是一个死胡同,偏僻得几乎没有人会来这里,墙边不远还有一颗从砖缝中冒出的杏树,王瑾晨将马系在树侧,又轻轻推搡着黄马让其身子靠墙,小黄兄,马兄,爬墙就靠你了,一会儿我上去你可别乱动。
    陈通事家的马,王瑾晨也不知道脾性如何,黄马靠墙之后王瑾晨轻轻抚摸着马脖子上的鬃毛,马兄,拜托了。
    小黄仰着脖子咀嚼着从杏树上的啃下来的绿叶,并没有理会王瑾晨。
    王瑾晨踩着马镫抬手攀上围墙,旋即又抬腿踩上马背,刚好能够够到墙顶的屋瓦。
    这么多年过去,这还是她第一次爬墙,且是别人家的院墙,没有多想被人撞见的后果,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在大军拔营前与她见上一面,这场由皇族插手而刻意安排的婚事她无法阻止,而即将西征的自己又不知道战事会持续多久,此一去要何事才能回来。
    黄马仰着脖子继续啃食着杏叶,很快眼前一小片便都被它吃光了,当王瑾晨的手刚好抅到围墙里则伸出的青砖时,黄马迈着四肢朝前走了几步绕到树后。
    脚下突然踩空,王瑾晨手中一滑便从墙顶摔回了原处,公服也被划破了几道口子,我这公服才穿上呢,又得换了。王瑾晨握着擦伤的胳膊,匆匆处理了一下伤口摸着摔疼的屁股扶墙站起,一时间不知道是该怪这马不听话还是该怪阿霖姑娘出的馊主意。
    王瑾晨看着黄马不停的咀嚼着叶子,这么爱吃?旋即将底下一层枝干全部折下放置在靠墙的地上,这下你总不会乱跑了吧。
    王瑾晨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从墙外爬上墙顶,从上往下看,差不多有两个人高,顾不得这些的王瑾晨蹲在墙上深吸了一口气后纵身一跃。
    怎么才爬进来?阿霖早已将院中的人吱走,还以为你不来了呢。
    我王瑾晨拂了拂衣裳上的草屑。
    阿霖瞧仔细后,捂着嘴哄笑道:我倒是忘了,王公子是个读书人,比不得我家姑娘。
    王瑾晨回头看了一眼害她如此狼狈的高墙,阿霖姑娘的话显然是萧婉吟也曾爬过这堵墙,很难想象一个世家姑娘会如此,七娘自幼习武,光是力气,我也比不上她吧。
    阿霖没有即刻带她去萧婉吟的住处,我服侍姑娘这么多年,她有什么心思我一猜便知,她对公子明明还有情,就是不知为何自从去了一趟公主府后就像变了一个人,明明极为讨厌那个姓李的,还要强颜欢笑作陪,更气的是,族人擅自替姑娘答应了婚事姑娘竟也默许了。
    王瑾晨低下头,喃喃自语道:一开始,就是我错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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