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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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虽然皇后催促,但她心里并不真的以为,皇后确实对元非晚上心了。这种着急的劲头,更偏向于为鱼家解决可能有的强有力对手。鱼初的画像可是早早就交了,还不能说明这点吗?
    这边凤辇里皇后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结果,那边太子妃的车驾里,李安琴还在思考。皇后车里带了两个女儿说话,皇帝车里也带了两个儿子说话,倒是正好给她留下足够的独处时间。
    她想让其他王爷在太子之前把元非晚先定走,想着容易,实现却难。
    阴贵妃是皇后的对头,老二老四也是太子的对头。本来就没什么交情,行踪便难以掌握;况且,虽说元光耀和自家祖父貌似不对付,但也万万没有把两个敌人推做一堆的道理。
    秦王萧旭,江王萧晨,否定。
    老六和太子没什么竞争关系,然而是根墙头草。照他那软骨头样儿,怕是太子一暗示就主动奉上自家夫人,根本靠不住!
    而老八呢,年纪实在太小。母亲楚贤妃也是个顺杆爬的,同样靠不住!
    纪王萧昊,燕王萧昱,否定。
    一下子就刷掉四个,剩下的就只有两个了。老五泰王萧旸,以及老七德王萧欥。
    说起萧旸吧,李安琴对此人实在不太了解。几次家宴,萧旸不是迟到就是早退,不爱和人搭话,什么时候都更愿意窝在屋子里,性子感觉硬不到哪里去。然而,考虑到燕淑妃那里的强大后盾,说有人想抢萧旸的夫人,那估计是没啥可能的。就连太子,也得忌惮一下安西都护燕师望的实力。
    至于萧欥,李安琴的感觉很是复杂。
    照理说,萧欥和太子是亲生兄弟,没什么好忌惮的。但她是李庭的孙女,还是太子妃,自然知道李庭和太子都对萧欥不是那么信任。
    萧欥有高祖偏爱,遭到太子嫉妒。因此派人去安抚岷州内乱,则是他们这边不厚道。然而萧欥没有照预料之中的凶多吉少,而是全须全尾地回到长安,就更让人忌惮了——
    在太子和李庭计划着不能让萧欥分封西北的任何一个州府时,萧欥就自己回来了?哪儿有那么巧的事情?不是他们走漏消息,就是萧欥已然察觉他们的意图吧?
    在这种情况下,太子和李庭仍旧按兵不动,一方面是因为动作太急容易引人注意,一方面则是因为皇帝的模糊态度。
    毕竟,对皇帝来说,萧欥可是一个十三岁就离开长安经历刀林箭雨的儿子;九死一生,战功赫赫,便是再忌惮,也不可能显出来。
    就算李安琴并不完全知道内里利害关系如何,她也认为,萧欥不可能乖乖地给太子打下手。如今的萧欥,虽说还未成年,但已经是叱咤疆场的常胜将军了。就算身上没有一个军职也没有一个鱼符,他也不是个可以轻视、会被人搓圆捏扁的角色;想让他去哪里就让他去哪里?做梦吧!
    想想看,已经长成了的雄鹰还会乖乖地钻进当初囚禁它的小笼子吗?
    答案是当然不可能!
    但不管怎么说,以上都是他们自己的猜想。从面上看,萧欥没做任何一个出格的举动。从回长安后,他循规蹈矩,乖巧得就像提线木偶。
    本来就对萧欥捉摸不定,所以李安琴也不能确定,若是故意撮合元非晚和萧欥有没有意义。若是萧欥没生旁心,那也就罢了。但若是萧欥有些想法,那地位就基本等同于萧旭和萧晨;若是她把元家推过去,就等同于把两个敌人送作堆!
    这思来想去,最终就只剩萧旸一个了。因为身体缘故,左右萧旸都是与皇位绝缘的,把元非晚收做侧妃也无关痛痒!
    是的,没错,侧妃!
    李安琴正是打着这样的主意。她可不像李安棋,对元家后头还有个瘦死的骆驼比马大的吴王府毫无印象,以至于后头才来暗酸。而正是因为知道有两个儿子在西南边陲的吴王也是个危险的不定因素,她才觉得把元非晚配给萧旸很好——
    万一吴王平反,元非晚又嫁给了萧欥,那大半个西南和北部的兵力都在萧欥手里了!盛朝南边基本安定,东侧小打小闹;西南军、西北军和北军,可是盛朝最精锐的野战部队!所谓长安城里最好的十六卫,对上主力野战军,也是毫无胜算的!
    这种前景,李安琴光想象就背后发毛,更别提真的去做了。
    以上种种,总结起来,只剩最后一个问题:怎么让萧旸去把元非晚先截胡呢?
    想到这次重阳登高萧旸也去,李安琴稍微安定了一点。这么说来,等她到乐游苑后,说不定就有机会探探萧旸的口风了!至于元非晚那边,李家随便谁都能给她传消息!自然有机会最好,没机会她也要给他们两个创造出来一个!
    至于两个当事人自己,都还一无所知。
    萧旸的车驾已经等在自家王府外头的大街上,就等着帝后和太子的车驾过去他再跟上。当然,这些都不需要他操心,他只卧在车中长条软榻上,心里想着乐游原上会不会有和元非晚“偶遇”的机会。因为他已经看出来,若他不找机会套近乎,元非晚对他就是一点兴趣也没有!
    而如果说李安琴的计划对萧旸来说简直是瞌睡时送了个枕头的话,那对元非晚来说就是相当无聊、而且浪费时间的举动了。因为她今天和王真约好在前,之后还准备去大雁塔和元光耀汇合、好见魏群玉一面,实在没什么空档和自己没意思的人谈情说爱。更别提还是做小……有多远给她滚多远好吗!
    所以,在皇室车队浩浩荡荡地经过朱雀大街时,已经出门的元非晚就嗅出了些不同寻常的意味。如果一定要说好坏的话,那一定是坏。
    “圣人今日也要去乐游苑啊……”等车队过去后,她重新爬上自己的车,小声嘀咕了一句。
    “这样一来,去乐游原的人就会更多了。”水碧道。她好歹在长安住了些年,对百姓爱凑热闹的秉性有一定了解。
    “是啊。”元非晚肯定,但她心里想的却是——
    普通人去再多也没关系,但皇家就不一样了!萧欥就不说了,他显然相当有分寸;但那个泰王到底是几个意思?赶紧把自家正妃娶回去好吗,别找她麻烦!事不过三,现在已经两次了;她的耐心是很有限的!
    然而,元非晚更愿意认为自己想太多了。毕竟乐游苑只对外开放一部分,她在外,萧旸在里;只要她不到处乱走,没道理会碰上,对吧?至于萧旸会不会到处乱走……
    呵呵,要是他真这么干了,就别怪她不客气!
    ☆、83第 83 章
    长安是六朝古都,到盛朝正是第六。在第二个以它为国都的朝代时,乐游原上已经修建了寺庙园林等,千百年来都是长安百姓最喜爱的游玩地点之一。尤其是每年三月上已、九月重阳,仕女游戏,就此拔楔登高,幄幕云布,车马填塞。
    简单地说就是,重阳一天短假,长安群众不约而同地选择了乐游原一日游这条城郊热门旅游线路,结果私家车堵了一路。
    元非晚的马车行进到半山坡,就妥妥儿地塞在中间,上不上下不下了。
    “大娘,这要怎么办?”水碧出去转了一小圈,回来请示元非晚的时候显得特别无奈。若不是她们动作还算快,搞不好就被塞在山坡下了!
    实话说,元非晚从未遭遇过出游堵车——以芷溪公主的阵仗,所到之处没有鸣锣开道已经是低调,行人自动规避更是正常的。就像刚才的皇帝一行,轻轻松松就上去了。
    所以这会儿,元非晚心情十分复杂。一面是一种陌生的新鲜感,另一面则做好了必须自己爬上去的最坏准备。“大家都动不了了?”
    水碧点头。“车马太多。前面一排望不到边际,后面一溜儿也差不多。”
    听了这话,元非晚便小心地揭开车帘,前后张望了一下。事实就和水碧说得没有差别,还有不少人和她一样,正迟疑着是等还是自己动脚。
    “算了,这山坡也不陡,咱们走上去吧。”元非晚很快就做了决定。她算是看出来了——这么多人,如果不赶紧上去的话,等会儿乐游苑怕是要塞满了!
    “会不会挤到碰到?”谷蓝对走路没什么意见,但她比较担心元非晚的仪容。
    别的也就罢了,她们大娘必须得以最好的状态出现在那些挑刺的人面前!大娘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把你对手比下去的最好做法,就是永远过得比她好!
    元非晚又观摩了一下周边情况。“快点就好了,别东看西看。我们就跟在圣人的车驾后面,快点的话,就不会被后面的人赶上。”
    于是水碧和谷蓝没有异议,带上东西就跟着元非晚下车了。幸而她们今天带了小化妆箱子出来;要是真掉了米分,补补就好了!
    元非晚的判断果然没错。她们穿梭在间隙之中,行进速度比车马快多了。等约莫半柱香的功夫,她们爬到乐游原顶上再回头看时,就发现山路上人头攒动,已经连个缝隙都看不到了。
    见主子微微出汗,水碧忙把人拉到一边树荫里,把元非晚的面妆重新整理一遍。态度之谨慎小心,就像是元非晚待会儿要去面圣一样。至于谷蓝,她正来回观察四周,就怕有人走过来。
    元非晚由水碧摆弄,嘴上却没停:“我怎么觉得,你们俩很上心呢?简直比上一次还上心了。”
    “话可不能这么说呀,大娘!”谷蓝头一个不服。“对付那些眼红的人先不说,这可是干系到您将来的幸福呢!不小心点怎么行?”
    元非晚眉毛微挑。“原来你们都怕我嫁不出去啊。”
    “话也不是这样的。”水碧反驳,手上的动作却没停,“虽说您现在年纪还不大,但谷蓝说得没错,夫婿可要好好选。嫁得好了,那就是一辈子好!”
    元非晚只能在心里挑眉了。要她说,嫁得好绝对不如生得好;比如说投胎到皇帝家里和贬官家里,差距就非常大。只可惜这点现在并不能拿来说,她只得憋着。而生得好这点不能说的话,她还真没法反驳水碧——
    男的尚有科举出头这条路可以走,女的怎么行?果然得指望嫁得好吧!
    这么一想,元非晚忽而非常能理解那些人的嫉妒了。暂且不提家族利益,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可不是现在绝大多数女人的命运吗?她一个天降系瞬间就把一大票指望着飞上枝头变凤凰的女人比得灰溜溜的,能不让人恨得咬牙切齿吗?
    虽然元非晚很想要老天爷把自己打回去重新投胎到皇家做公主,但这显然不可能。所以,就算她理解那些人的嫉恨也没用,因为她现在是元司业家的长女,就必须要做符合这个身份、以及能让这个身份更加水涨船高的事。而她耐心实在有限,等不了很久,那别人有反弹真是再正常不过。
    幸而水碧并没办法察觉到元非晚关于嫁得好不如生得好的想法。她三下五除二就给元非晚补好了妆,然后举着镜子退后一步道:“好了,大娘。”
    元非晚瞅了镜中的自己一眼。目若流星,唇红齿白,实在对得起观众。“嗯,走吧。”
    当她们到达乐游苑对平民开放的侧门时,王真已经等在那里好一会儿了。见得水碧和谷蓝一左一右地跟在后面,她便知道中间戴着帷帽的是元非晚,三步并作两步地跳下台阶。“哎哟,阿晚,你可来了!我差点以为等不到你了!”
    “我来晚了吗?”元非晚问。照理来说,应该是正好啊!
    王真拉着她就往里走。侧门边上有宫廷侍卫,但这时候并不拦她们。“没晚是没晚,但人差不多要到齐了!”
    这所谓的人,自然是长安城里的贵女们。虽说重阳并没有限制进乐游苑的人的品阶,但前面已经说过,众女自持身份,通常都和自己家世相当的女孩儿玩在一起。国子司业和京兆府少尹都是从四品下,能玩在一起的基本上家里人的官职也都不低于从五品下。
    所以,元非晚跟着王真在乐游苑的园林里左弯右绕,很快就在一大片空地上看到了不少熟面孔——
    正在等她们的孙华越,以及另两个少妇模样的女人;
    鱼初则在较远的另一头,边上有十四五的女孩儿,也有几位贵妇;
    再远一些,她还可以看到李安书、李安棋和……顾芳唯?
    元非晚总算彻底明白了她对顾芳唯不对劲感觉的来源。
    顾东岭是右散骑常侍,除了从属于中书省外,还是个从三品的。以这个官衔,和李庭家孙女有所交际是自然。而不管是什么人,只要能和李庭扯上关系,都得提十二万分小心!
    看起来还是她世叔提醒得对,不能被对方那种无害表象蒙混过去!
    王真和元非晚进门的动静并不大,奈何元非晚现在已经跃居全长安风头最劲的宝座。她们刚一出现,就有注意着的人告诉其他人。不一会儿,大家就全若有似无地向元非晚那里看过去了。
    “就是她吗?”钱半烟眯着眼睛问。乐游苑这园子太大,以至于她只能模糊看清对方的五官。“看着也不如何嘛!”
    鱼初一听,就知道自己母亲被元非晚身上穿着的朴素颜色给迷惑了。“元家芷溪似乎只是因为不杖期才穿那些素净颜色的。”
    “不杖期?”钱半烟想了好一阵子,才意识到这并不是指吴王薨了。“我还真没想起来!”相比于吴王,元光耀父母的存在感低得简直和没有一样!
    鱼初遥遥地看过去,又回忆起八月十五时元非晚做那首一七体诗时的自信模样。“元家芷溪才貌双绝,女儿怕是……”比不过她!
    听了这半句话,钱半烟不以为然地哼了一声。“小初,别长别人志气,灭自己威风!你姓鱼,知道么?”
    只是一个姓氏,听起来并不如何厉害。但想到鱼皇后、鱼尚书以及其他鱼氏官员,大家就都会肃然起敬了。这就是家族的力量,赋予了一个普通的字无穷魔力。
    鱼初点头,但仍有些担心。“可是……”
    “你想说吴王么?”钱半烟撇嘴道,“吴王可是国姓,元家难道是?再者说了,他那个国姓价值几何,现在还难说呢!”
    吴王这只股票五年来一路都在跌,实在没人想入手。正因为如此,唱衰的人也不少,钱半烟正是其中一个。“小初,你就放心吧,”她这么说,“就算那个芷溪有才有貌,但选德王妃看的可不是那些。要我说,她撑死了也就是个侧妃,完全不能影响到你!”
    虽然母亲和大哥都信誓旦旦地向她保证,有皇后在,德王妃这个位子手到擒来,但鱼初没亲耳听见皇后这么说,心里总是没底。萧欥的严肃过头和难以亲近,她也听说了,就更加不放心。如今,又加上一个阵势极像是来中途截胡的实力派……
    她怎么能不担心呢!
    钱半烟看不下去女儿的萎靡模样。以前还好,十五过后,鱼初便时常怏怏的,显然受到了极大的打击。“得得,大不了等下咱们去会会她,嗯?”左右汝南县主还在吴王府里关着;若是想杀对方锐气,有什么机会比现在更好?
    鱼初眼睛一亮,总算点了点头。瞧上次表现,元非晚肯定不会主动来和她们打招呼;这么一来,只能她们这边主动出击了!
    至于李安书和李安棋这边,长孙佩妍和裴谨同样在。她们对边则是顾芳唯和她的母亲白巧,都是老熟人。在元非晚进来之前,她们该寒暄的都寒暄过了。所以在目标出现后,话题理所当然地转了过去。
    “八月十五的事情,我还真没想到。”长孙佩妍轻声道,脸上看不出什么多余的表情。“道是元家宝树,原来真是元家宝树。”
    白巧循声望过去。因为知道丈夫在劝说顾东隅回顾家方面碰了好几鼻子的灰、而顾东隅现今就住在元府上,她的目光就分外复杂。“谁说不是呢?”
    长孙佩妍也不是个傻的。顾东隅不回顾家已经是个公开的秘密,只是别人的家务事,她们这些外人总不好当着人家的面提。若是关起门说体己话儿也就算了,这外头大庭广众的,总得给人留点儿面子。
    “岭南三年,再回长安,大家有目共睹。”她缓声道,“这样,还能做到如此程度,只能说元司业家教有方。”
    有大房夫人和女儿在的场合,二房的裴谨和李安棋通常是没多少发言权的。但听到这话,李安棋忍不住插了一句:“就是不知道,到底是怎样的夫子,才能教出如此的宝树。”
    这话声音很小,但架不住大家都没吭声,各个都听得一清二楚。李安书还不觉得有什么,但顾芳唯脸色微微变了一下。这时间极其短暂,只有白巧注意到了。
    没办法,顾家人确实听不得这种话。原因说复杂不复杂,说简单也不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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