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章 回归和相逢

    “新鲜的蔬菜水果，便宜卖了。”
    “喂，那边那个，看起来很壮的那个，我们工程队缺人，包饭且待遇从优，来不来。”
    “喂，刚出炉的面包，买一送一啊，哪位骑士大哥，骑士们半价，要来个吗？好的，两个铜币。”
    “塔姆？你们一家回来了！太好了，回来就好，回来就好！这次不打算再走了吗？”
    漫步在东岚城，我看到忙碌的人群，来来往往的车队人流，各地正在施工的建筑工地，嘴角不由得浮现发自心底的微笑。
    罗马不是一天建成的，即使大笔资金不计回报的投入，现在的城市改建工程还停留在对旧城区的清理改造上，物资上的供给也只是稍微提高了一点民众的生活水平，实际上生活水平提升并不大，但让我乐呵呵的的，却是国民那已经开始逐渐改善的精神面貌。
    东岚公国一路北行，看够了各种苦楚和不幸，心情越来越差。
    遭遇了不幸后，人们面容上总是面带苦色，双眸中更是让人心疼的麻木和茫然，我知道，当一个人对未来没有期望的时候，当他确信日子只会越来越差的时候，不管那人是如何坚强，那精神面貌依旧会越来越差，连自己的未来都没有着落，自然对他人也是越来越冷漠。
    原因？大概只是这多灾多难的国度，又将遭遇新的浩劫吧。
    那一年，岚国倾覆，他们没有倒下，失去故土的近百年里，他们没有离散，二百来年前，东岚被众邻战争逐渐蚕食，他们依旧坚持，二十多年前，失去了最后一块赖以生存的矿区，他们仍在拼搏，一年前，当老皇帝战死后，他们豁出性命跟随十四岁的公主绝命冲锋，并取得了奇迹般的胜利。
    他们并不是钢铁意志的超人，他们只是眷念自己故土的凡人，或许这块荒废的北地在外人的眼中只是无用的蛮荒之地，但在祖祖辈辈生活在这里的人来说，这片土地留在太多的眷念和不舍。
    外人是无法理解这些北地人对家园的眷念，或许，他们就和这北方的冰川一样坚固不化，只是因为根在这里，北方人固执的灵魂乃在期望固守历代先祖开创的家园。
    “只要还饿不死，只是那片旗帜没有倒下去，我们就能够咬牙能够熬下去。”
    但不久前，他们终于熬不住了，从老皇帝战死到蕾妮带着补给归来的一年中，又有不少人最终为选择无奈离去。
    我知道，这并不能怪他们，他们也没有违背自己的誓言。
    岚之民从不畏惧牺牲和战争，他们只害怕看不到未来。
    当战争的阴影褪去，满目疮痍的农田、村庄化作绝境，凛冬将至，狼群环视，而家中却连过冬的米粮都没有，当熟悉的邻人饿死、冻死在街道上，当今年冬天的救命粮还没有着落，就是在乐观的人，也会考虑自己的后路了。
    “我烂命一条无所谓，但我的孩子，他可没有一点错啊。”
    没有人能够看着自己的孩子活活饿死在面前，离去的岚之民完全无法被责备，即使知道这次离去恐怕再也无法返回，而且多半会死在危险的路途，他们依旧只能三步一回头的选择离开。
    而更残酷和讽刺的，却是这些人的离去，反而让原本不充裕的救灾粮起到了更大的作用，去年的冬天反而是这几年死人最少的。
    这残酷的现实并不能怪责任何人，若硬是要找个背黑锅的，恐怕只能是没有担负好守护职责的岚之王室，若还要再衍生的话，大概还能加上当年埋下隐患的我那一代。
    于是，即使已经猜测到奥兰多半不怀好意，但作为岚之末裔蕾妮连登基女王的仪式都没有举行，依旧咬牙踏上了旅程，毕竟，什么都不做，就等于死定了，只要还有一丝期望，就能够争取。
    该说天无绝人之路之路吧……若我再晚上一年重获肉身返回地表，恐怕到时已经没有东岚公国，若不是恼怒奥兰帝国的咄咄逼人，也不可能遇到蕾妮了。
    而此时，在前日那热闹而喧哗的回归日祭典之后，很多事都发生了改变，至少，原本大家眼神中茫然少了，而对美好未来的期望多了。
    “看到了吗？那边城西的旧城区已经改建成军营群，就是罗兰殿下的军团。”
    “当年，我可是第一个赶到招兵的地点的，可惜就差那么一点点就合格了。”
    “吹吧，谁不知道虽然已经开始招兵的军团、战团不少，但实际上门槛非常高，第一关就是体能测试，你能扛几个沙袋，瘦的跟猴子式的，第一关就被刷下来了吧，还吹差一点？”
    “知道的这么清楚，难道你也是.....”
    “我至少撑到了第三轮！我艾肯还不打算放弃，只要再有军团组成的话，再去试试，实在不行，进城防军当大头兵也行！对了，还有律法教会，他们也招人。据说也会传授战斗技巧。”
    明明一样是被刷了下来，那个壮汉艾肯却满脸骄傲的炫耀，而周围的围观群众也是发出阵阵惊呼，仿若看到什么了不起的强人。
    国弱而人危，弱国人民贱，没有那个民族比饱经摧残的岚国人更懂得这个道理，即使立律法之神教会为国教后，从某种意义上，东岚成为了永久中立国，但严苛的现实谁都看得懂，北方兽人随时可能南下，周遭的邻国蠢蠢欲动，你不打别人，别人也会来打你的。
    在这个以弱肉强食为主流的世界，想达到真正意义上的中立，反而必须拥有在乱局中保持独立中立的强大力量。
    现在每一个军团建立，都会成为所有国民欢喜雀跃的理由，毕竟，这说明守护自己的战士更加强大，这个国家也在变得更加强大，而与此同时，这些新生军团也能给予年轻人足够的发展机会。
    雪崩防御者、长风骑士，一个个传说中名字和职业从历史中跳了出来，那些传奇的英雄事迹正在吸引每个年轻人，他们也期盼用自己的双手创造历史。
    以往当兵虽然很踊跃，但却只能说是混口饭吃，而现在，却是在保家护国的前提下，谋个前途，两者的积极性完全无法比较。
    而当国民们以从军为荣，更是足以证明了他们对这个国家的信心，当然，这是对我，传说中的圣骑士王子罗兰的信心。
    这还不是最让人开心的，最让人印象深刻的，恐怕还是原来离去的岚之民开始返回故国了。
    而当传奇的罗兰王子带着他的军团返回的消息传开后，当自己的故土从新焕发生机，即使形势依旧不明朗，岚之民却依旧选择回归，每日都有车队和个人返回自己的家园。
    城门外已经挤满了等候进城的各形马车和旅者，街道中满是满脸辛劳却带着喜色的归来者，“大家还好吗，我总算回来了。”“回来了？回来了就好，回来了就好。”的应答声此起彼伏，归来的旅者更是对每一点改变满是好奇，对着军团的旗帜指指点点不在少数，抓住熟人询问到底的更是屡见不鲜。
    这还只是开始，现在来得及返回的只是没有走远的邻国移民，而随着消息传开，恐怕这二、三十年来离开这个国度的岚之民，都会考虑是否返回，而随着岚之战旗再度扬起，已经分裂远离的岚之民也必将再度团聚。
    而在我不远处，一群刚刚归来的旅者，有人带着厚棉帽，有人带的是轻便的羽毛帽，从他们完全不同的穿着打扮来看，显然从不同的国家返回的。
    本来，大概只是刚刚回家的人聊聊各自在异乡的感受，最终，却成了诉苦大会。
    “......即使侥幸没有遇到野兽和强盗，完成了长途迁移，没有被逼到极限，谁又愿意离开家乡。在异地用陌生的语言过着完全不习惯的生活很好受吗？那种本地人人始终用看贼、看野蛮人的眼光盯着你，那滋味你好受吗？那种睁开眼，放眼望去全部都是外族人和外族语言的与世隔绝感，有时候真让人茫然，让人觉得想自杀。”
    那是一个青年人，但那黑黑的眼袋和沮丧的面容，那已经满是老茧的手和粗糙的皮肤来看，却像是四五十的老头，过于辛劳和情绪低落，让他有了显然有超越实际年龄的苍老感。
    “由于外国口音被歧视、被欺负的时候，连据理力争都不敢，那种憋屈至极的恼怒谁能体会。在繁重的谋生中，那独自度过故土节日的寂寞夜晚，思念家乡故土和家人朋友到夜不能寐，那种坎坷之间，内心都被撕碎的感觉谁能体会。而只要你表现出来，就是更明显的异类。”
    这位正当壮年，应该最能打能拼的中年人却也是一般，说着说着，想起那些往事，就气的用酒杯把木桌拍得啪啪响。
    “好不容易交了新朋友，在聊天的时候一句无心之言‘东岚？哦哦，我知道，就是那个要灭国了的野蛮人部落，难道你就是传说中的野人公主？’，旁边的人都笑起来了，而为了不被孤立，明明气的要和对方拼命，却只有努力赔笑，装作不在意。太憋屈了，太难受了！”
    那个义愤填膺的女孩也是如此说着，从那气呼呼的模样来看，她似乎也受了不少委屈。
    抱怨之后，之莫名的沉默，大家都吃了不少苦，而找沉默之后，却不知是谁带头举起了酒杯，面向了城西，那里是军营的方向。
    “感谢这么多年撑起这面旗帜的公主殿下......至少，我们回来了，那面旗帜下还有我们回来的地方。所以，大家高兴点吧，为了今后我们的美好生活，干杯吧。”
    即使生活的重担已经压折了他的腰，但年轻人的心还没有死，他还在期望美好的明天。
    “感谢回归的罗兰殿下给了我们回归的理由.......不管之后怎么样，至少我能死在祖先之地了。大概，我们只是需要一个归家的理由吧。”
    中年人现实的多，但那种即使牺牲也可以的觉悟，却让人感觉到分外沉重和悲凉。
    “感谢......’
    明明是说的感恩的话语，那祝酒词却越说越伤心，于是，有人却看不下去了。
    “喂喂，别说的仿若马上上刑场一般，那天回归日祭典你们是没有看到，罗兰殿下的军团超强悍，那些亡灵骑士们都是三百多年来百战精兵，都是我们岚之国正在的英灵！以他们为核心构建新的军团，必将战无不胜，我们的国家只会越来越强，我们的日子只会越来越好。”
    那个突然插嘴的，不正是刚才还在吹嘘自己的怎么过关斩将却不幸落选的艾肯，此时的他，主动走了过来。
    “你们啊，想太多。呵呵，你们是不知道啊，我们新的守护者有多么强大，那龙骑士的骨龙是那么的庞大，比城墙还大，你知道那是谁？他可是我们岚之国最后的龙骑士，罗兰殿下的下属骑士都这么强大，他本人......”
    艾肯夸耀那回归日庆典和模样，简直比他自己的荣光还得意，各种谣言混杂在真实的情报之中，各种传奇故事张冠李戴，用不了多久，我就在他们口中变成了腰围九尺，九头双翅能吐火的半神怪物。
    回归的旅者本就对这些天发生的事情满是好奇，即使艾肯的话中有明显不对头的夸耀和胡话，也依旧越听越来劲。
    在听众不断追问之下，艾肯越说越有劲，当他说过头的时候，也有旁人插嘴纠正，你一句，我一句，酒馆中的气氛越发热火朝天了。
    “你们说！这机会多难的啊，这么多的王牌骑士组建自己的军团，这都手把手的教啊，你都不知道那测试的时候，全国的贵族老爷都来了，但一样被刷了下来。我艾肯啊，其实每次就差那么一点，说不定只要度过了这个关卡，就也可以成为罗兰殿下手下当骑士。那将不仅是我个人的荣耀，也是我艾迪斯家几代的光荣，若能够听到这个消息，恐怕死掉的老爸会高兴爬起来！”
    “去去，都落选这么多次了，还有脸吹。我看你是没指望了，去城防军当大头兵吧。”
    “哼，你们等着瞧，我不当骑士誓不罢休！等我干了这杯，就到新组建的银十字战团试试，你敢跟来吗？，”
    “有什么不敢的！同去！”
    好吧，这几个家伙说的面红耳赤，越来越激动，手舞足蹈，就差当场冲出去报名测试了。
    “......银十字战团要学习使用元素力量。这厮智力不到九，绝对不可能通过吧。”
    银十字战团，就是芬达克和兰妮正在筹建的魔剑、魔枪战团，而我的银剑战团最终被众人无情驳回后，那代表魔武并行的长剑和法杖十字交叉的徽记，就成了这个战团名称的由来。
    我早就知道那个战团的选人标准，看着那个还在众人环绕中吹嘘的壮汉艾肯，摇了摇头，在不看好他能入选的同时，却笑着在桌上留下了三枚铜币，准备结账离去。
    “艾肯吗？先记下来吧，至少嘴皮子很利落，倒是可以问问凯丽那边缺不缺宣传人才。”
    此时我的大摇大摆的随意游走，却根本不用担心被人认出来。
    “大叔，一杯果酒才两枚铜币啊。”
    “给你的小费吧，今天我高兴。”
    是的，那十几岁的小哥居然叫我大哥，却是因为我此刻的外貌，还真是中年大叔模样。
    改变外貌年龄的时光扭曲之戒是最好的伪装，只是改变年龄，套上假发和假胡须，我就不相信会有人把一个留着胡子渣的中年骑士和罗兰王子联系到一起。
    我当然高兴了，眼前可爱的岚之民，怎么会让人不高兴。
    漫步在街道之中，虽然体察民情不是我的任务，但眼前国民那欣欣向荣、积极向上的精神面容，让我多出了些自信。
    即使生活水平依旧坚苦，即使未来很有可能会面临战争，但只要民众相信未来是美好的，这个国家会变得更好，那么，生活再苦也能笑着面对，只要他们信任我，我就有把握带着他们走出泥潭。
    “嗯，那就顺便来个微服私访吧，绝对不是为了逃避那无尽的文书、行政工作，该死，军团后勤、来年农耕都让我过目，打算累死我吗？”
    算算时间，现在皇宫应该发现我的开溜了，想起了那经常给人“惊喜”的凯丽多半正在多半正在代替我处理无尽公务。
    考虑到凯丽满怀怨恨的埋身苦海后，多半会主动找点“乐子”，我就在考虑今天夜不归宿的可能性。
    “嗯，我这不是当甩手掌柜，而是信任下属主动放权，回去就这么说吧........安全起见，还是带点甜点哄哄吧，我记得这附近有家不错的蛋糕店的。”
    考虑到凯丽那坑人不偿命的性子，我觉得还是稍微收买她一下比较好，而按照过往的记录的话，她应该很喜欢吃甜食。
    但接下来，找蛋糕店却先看到一个，本来还不差的心情当然无存，看着眼前的招牌，我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罗兰殿下直属的绝对绅士联盟雇佣兵团正在招人，想为罗兰殿下效劳吗？想获得成为皇家骑士团的优先候补生的机会吗？欢迎来到绅士联盟！我们是殿下最信任的下属战团，我们可以直接和殿下对话！】
    好吧，当时兴致一来建立的佣兵团，到了迪芬德就没怎么管，而我一旦退出了管理，那么自然是作为副团长的悲风接手了，看那三层楼的佣兵团本部和人来人往的情况，显然这个莫名其妙的组织已经被其壮大！
    至于打着我的旗号招人，我倒是没有什么意见，毕竟算来算去，这个佣兵团的确还在我的手中，但我不放心的，却还是......
    【只要你能证明你也是领悟真爱的绝对绅士，你也可以不经考察，直接成为我们中的一员。】
    这招人告示都让人不知道该如何吐糟了，难道他们还嫌怪胎和绅士不够多吗，而当我义愤填膺的走进去，却听到更让人无语的哭诉。
    “为什么，为什么拒绝我的加入？我明明是真正的***控啊！！我也不被世人所容啊。”
    “哼，肤浅，仅仅只是因为一个特征而热爱？那不就是只要符合特征谁都可以了？你以为真正的绅士是这么肤浅的东西吗？你对真爱的理解太过肤浅了！”
    莫莫的怒斥在走廊中来回激荡，我却泛起了转头开跑的冲动。
    “如是我闻：凡所有相，皆是虚妄。若见诸相非相，即见如来。年轻人，你入了魔，着了相，真正的绅士，爱的是那虚假外壳中的美好，吾等抛弃了虚像直抵真实。你却为了那特征失去了本心，落了下乘。”
    听这仿若得道高僧的话，我当即楞了，半天才理顺过来，但卡西欧的解说却已经到了耳边。
    “大哥的意思，就是你只是个偏执于某个特征的假绅士。真正的绅士爱一样东西，只是因为自己发自心底的喜爱，而不是仅仅是为了某个暂时特征。真爱发自内心，而不是外表。”
    这别说房间中听众了，都说的我一愣一愣的。
    “人在爱欲中，独来独往，独生独死，苦乐自当，无有代者。去吧，吾道不同！”
    “大哥的意思是我们活在这个世界，但内心是孤独的，我们渴望的太过特殊，因为往往我们的心事，很难有一个知交能让我们倾诉，但你却不是我们的同道者，所以请走吧。”
    终于，我耐受不住了，这是那跟那？这都快成了绅士哲学了？这样下去是不是还要搞个拜悲风邪教？
    “给我说人话！”
    但刚刚怒吼着冲进去，我就立马后悔了，门一开，早就等候良久的莫莫一下子抱住了我。
    “喝喝，小罗罗，我就知道你在门外！等你好久了。”
    我一边抵住缠过来的暗精灵骑士，却听到那边还在继续让人火大的解说。
    “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善，吾道不孤！”
    “大哥的意思，你看哪个莫莫，她根本不用肉眼，仅仅凭着直觉就看看破一切虚像，就知道那个中年男人表象下是她最爱的正太！这才是正在的绅士。等下.....莫莫大姐头最爱的正太，那不就是.....罗兰殿下！”
    “风紧扯呼！”
    “大哥的意思，快跑啊！”
    好吧，看着这心虚的做鸟兽散的绅士们，我却没有赶尽杀绝的可能了，除了那个已经如八爪鱼一般缠住我的女精灵外，却是那个熟悉的身影。
    “罗兰！！好久不见！”
    “艾米拉！”
    “诸法因缘生，诸法因缘灭，罗兰殿下，这位女同道随缘而至已久，而你果被其缘引来。大善！”
    “大哥的意思，你丫麻烦大了......”
    这次，卡西欧的解说终于被打断了。
    “闭嘴！”“闭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