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4)

    顾晨飞正在输入了好久，最终发来一条语音：【你能来接我吗？】
    他发来一个地址，是他常去的一家高档会所。路清酒这才听出那边语音背景嘈杂，混着好几个人的笑骂声，顾晨飞的语调也是飘的。
    【怎么喝酒了？】
    【看到你们的热搜，失眠了一晚上。】
    【你看了热搜，就跑去喝闷酒？】
    【嗯。】
    【我这就过去，可是你答应我，以后不要再让我担心了。】
    顾晨飞发来的语音含含糊糊的。
    醉鬼哪里听得进去他讲道理？但他仍然要发，因为顾晨飞明天一早醒来看到聊天记录，一定会加倍感念他的温柔。
    这些年台上营业比他们今晚还放得开的cp数不胜数，顾晨飞看个热搜就以为自己受了情伤，伤心了也不立刻来质问他，反而灌得烂醉，顾影自怜。
    放下手机，路清酒长吁一口气。
    跟以前一个德行，真够废的。
    到了会所门口，路清酒总算知道了什么叫烂醉如泥，喝醉的顾晨飞，软得像没骨头一样趴在他背上，脸时不时蹭到他脖子上的皮肤，惹得他一阵反胃。
    再帅的脸醉成酡红色也多了几分油腻。
    他们旁边停着几辆跑车，车牌眼熟，人也眼熟。顾晨飞几个喝得神志不清的狐朋狗友里，有一个趴在自己的车边，扯着半边嘴角，瞪着眼睛呆呆地看他：欸？你不是那个，叫路什么酒我还以为你死了。
    活着呢，让你们失望了。路清酒不想在大街上和醉鬼计较，嘴唇轻启，吐出几个轻飘飘的字，很快散在夜色中。
    对不起啊，还要你扶着我。身上的顾晨飞边说边摇摇晃晃地准备站起来，没成功，又倒在路清酒清瘦的肩膀上。
    路清酒装作勉强地笑了笑：嗯，是很重啊。
    到了酒店，路清酒反手轻轻松松地把顾晨飞扔到床上。顾晨飞闷哼一声，倒在枕头上茫然抬头，似乎没反应过来眼前这个柔弱的人能单手把他推开，思维短暂地断了片。
    好在醉鬼想不明白太复杂的问题。
    他本来想走，却忽然听到顾晨飞喃喃自语：当年是我们对不起你。
    酒后真言勾走了他全部的思绪。
    路清酒把呼吸放缓，动作放轻，坐在床边俯身下去，想继续听点什么。
    你妈妈的事情是个意外
    什么？
    一股凉意从脚底漫上来，路清酒刹那间血液上涌，脑子飞快地转着。
    我妈妈怎么了？她当年病情突然恶化，难道还和你们有关系？你给我说清楚点
    醉鬼的思维跳跃太快，顾晨飞猛然被问，愣了一下，显然把要说的话给忘了。
    他沉默的几秒之间，路清酒差点把自己的牙咬碎。
    可惜，顾晨飞再也没接上话题，反而望着他傻笑：阿酒，我这辈子就只对你这么认真过。
    路清酒把掐出血痕的手掌慢慢舒展开，弯起眼睛笑道：我也把你当朋友的。
    只是朋友？
    一辈子很长的，我们慢慢来。路清酒声音温柔，眼神冰冷，我耗得起。
    醉鬼还是絮絮叨叨地说个没完：我有时候会怀疑你到底是不是我认识的那个阿酒，你当年冷着一张脸不理人，高傲得很
    顾晨飞眼皮打架，只觉得路清酒贴心地给他揉了揉脖子，然后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法，忽然用力掐了一下，他就睡了过去。
    睡着了没？
    路清酒见他没动静，厌恶地抽回手。
    顾晨飞睡得黑沉，呼吸起伏平缓，完全没听到接下来的话。
    我当然不是你认识的那个阿酒，我是你祖宗。
    第5章
    宋霄整个团队各个方面的负责人，往路清酒家里寄了成堆的礼物。
    每天早上醒来，他的微信都是满屏的我们宋霄年纪太小，第一次营业，不懂事的地方你多担待。
    为了阻止解绑，活生生拿出了婆家劝媳妇别回娘家的架势。
    路清酒很想打电话问宋霄到底和团队说了些什么，然而宋霄主动打来电话的时候，他不敢接。
    宋霄打来五个，他挂掉五个，被空调冷风吹得冰凉的休息室里，响着叮铃铃的拉锯战。
    最终还是接起电话，面对自己。
    为了坚定决心，路清酒先发制人：阿霄，我不打算营业，只想冷处理，我们还是少联系为好。
    宋霄电话里的声音听着很是委屈：前些天才亲过。
    我路清酒被他指责得猝不及防，又不是我主动亲的！明明拥抱牵手都可以
    现在组cp，单纯的拥抱牵手已经算不上营业了。
    路清酒知道宋霄说得没错，一时语塞。
    亲个脸颊就能引起全场欢呼、热搜沸腾，只是因为主动献吻的是宋霄。
    其他cp别说接吻了，下跪求婚才能有那么大的欢呼和反响。
    如果只是抱一下，视觉冲击太浅，哪里算得上有力的回应？说不定反而骂得更狠宋霄作为cp，对他客气友善、留尽颜面，他居然背后出轨，更可恶了。
    宋霄的委屈继续竹筒倒豆子似的撒了他一脸。
    哥哥，那是我的初吻。
    路清酒这几天旖旎的心思哗啦啦地塌了，随之袭来的是泰山压顶的罪恶感。
    你，你连初吻都
    宋霄好像很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态度却坚定。
    不如你的名声重要。
    路清酒自己也没接过吻，可是宋霄满心欢喜带着紧张，献出了人生第一次的体验，自己却满脑子都是怎么抛下他
    如此一想，宋霄那天晚上亲完，扶着他露出的坏笑，都蒙上了一层羞涩的滤镜，勾起他的歉疚。
    不知不觉，思维已经完全被宋霄低沉却稚嫩的嗓音，一声一声带着撒娇意味的哥哥带偏了。
    哥哥，我在这个国家都没生活过几年，在圈子里没有朋友，只认识你
    路清酒心里一痛，三年前那个小孩子孤寂茫然的眼神凭空浮现在他脑海里。
    隔着电话，宋霄抓住了他内心深处的软肋，乘胜追击：哥哥，你又要丢下我一个人吗？
    路清酒脑海中仅存的坚决也开始动摇。
    另一边，宋霄工作室的会议室里，周昊忧心忡忡地盯着他，听不到电话内容，咂摸不出他越来越深的笑容到底意味着什么。团队几个核心人员也根本不敢说话。
    终于，宋霄听到电话里路清酒那一声迟疑而温柔的：我们好好谈谈。
    宋霄挂掉电话，笑得更开心了。他一笑，深邃的眼睛里简直要冒出莹莹的幽光，活脱脱一个奸计得逞的狼崽，毫无掩饰地对周昊露出满口獠牙。
    我说了，哥哥心软。
    他面对会议室里焦急探寻的目光，早就收起了电话里委屈黏人的一面，眼神严肃，露出几乎不符合年龄的稳重：你们帮我劝哥哥回来，做得很好，今天我请吃饭。
    其他人瑟瑟发抖，没人敢接话邀功，反而大眼瞪小眼。
    怎么了？宋霄淡然抬头，环视四周，大家觉得我做得不对吗？
    不知谁颤颤地接了一句：没有没有阿酒和老板挺，挺配的。
    宋霄很受用，扬起一个天真可爱的笑脸给他。
    其他人：
    老板年纪不大，变脸的本事倒是很大。
    近处的金色砂砾闪着碎光，远处海天一色，翻涌的浪归于地平线。
    路清酒脚埋在温软的沙子里，手肘搭在木桌上喝着冰饮。整个沙滩只有他一个客人，店家却不慌不忙，仿佛一点都不为今天的生计担心。
    宋霄和他摊牌谈判，为什么要选这里？
    他们的高中就建在这座人工岛上，东岸是热闹的校园，挨着公路地铁，设施齐全。
    而这里是北岸，荒凉的沙滩上原本连个卖零食的商店都没有。
    显然沙滩已经被人买下来开发，客流量还不怎么样。
    饮料没喝两口，就听低哑又带着点稚气的嗓子含着笑意问道：哥哥怎么穿得这么正式？
    抬头看，宋霄宽松的衬衫上绽开大捧明艳的色块，却因为皮肤太白，一点都不显得俗气，反而是张扬的色彩衬得他眼神鲜亮。
    而路清酒白棉衫黑长裤，戴一顶坠着短飘带的黑帽子，和沙滩简直格格不入。
    旁观者会不会觉得他们坐在一起很不和谐？
    路清酒侧眼一瞥，发现店主竟然自觉躲进吧台后面，关上大门，连营业中的灯牌都灭了。
    他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这块地是你买下的，今天他们清场不招待其他顾客了？
    宋霄抿唇笑道：我们以前来这里，都是两个人独处。
    海风拂面，勾来了往事。但路清酒把心一沉，没接他叙旧的话头：不用这么费事，我只是怕电话里说不清楚才要见面，去办公室也一样。
    宋霄没搭话，路清酒又浇上一盆冷水：不管晨飞和我有没有那张照片，你都有两部剧要播出，另一部的主演里也有cp，比我人气高。
    晨飞。宋霄念这两个字念得沉闷，叫得这么亲热，你们真的没有在一起？
    当然没有。路清酒蹙眉，这是重点吗？
    没在一起啊
    海风迅疾，吹乱深棕色的发丝，吹得路清酒迷了眼睛。
    恍然间，他好像看到宋霄目光亮了一下，眼珠微动，似乎在算计什么，可最后摆出了符合他年纪的茫然和脆弱。
    我又不影响你和他的关系。难道他还会吃醋吗？我们最多只是营业啊。
    路清酒根本受不了宋霄耷拉着眼睛看他，眼神开始躲：不止是为了这个
    我给你造成困扰了？宋霄低垂着眼睛，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要影响你们的感情，我只是想要哥哥陪我度过第一次营业期。你知道的，我不喜欢别人靠近我。
    路清酒目光一顿，才发现，宋霄今天竟然精心打扮过。
    和登上舞台之前整理妆容不同，头发梳得柔软蓬松，像刻意模仿自己出道之前的样子。
    他心里有一根弦砰地崩断了。
    我可以多陪你几天，不一定要营业的。
    我不仅是为了自己，也是为了哥哥啊。宋霄抬起头，真诚的目光里没有一丝杂念，粉丝的热情虽然有限，可至少也能持续一两个月。好不容易挽回名声，哥哥突然离开，万一再被人偷拍到，更没办法收场了。不如我先和哥哥保持营业，就算你们被拍到什么，我也能救场。
    路清酒懊恼地扶着帽子，漆黑明亮的大眼睛里藏着心事。他的冰饮早就喝完了，颊边有层薄汗，脸上弧线温润，更衬得五官柔和，像融化了一半的雪媚娘。
    他眼神微动，已经被说服了。
    两个月，就两个月，等你在圈子里多认识点朋友，我就不再陪你了。我们不签约，这两个月的营业也绝对不可以太过火两个月后我想走的时候，随时都可以走。
    两个月哪里看得够？
    宋霄嗯了一声，摆出委屈的模样：这段时间哥哥先不要和他见面，好吗？就算我能帮哥哥挽回舆论，风险也太大了。
    宋霄想，反正他和顾晨飞又没在一起。
    藕断丝连的暧昧之后突然被迫分开见不到面，他倒要看看这两个人还怎么发展下去。
    可是路清酒表情颇为艰难：我答应了晨飞，和他一起录综艺，下周就要开拍了。
    自己与他同台一次，路清酒百般拒绝。顾晨飞同录综艺节目，却答应得爽快。
    宋霄眨眨眼睛平复呼吸，语气仍然温柔：你们毕竟是因为那张照片才上热搜的，为了哥哥的名声，他当然要配合我们营业。他和哥哥关系这么好，总不能一点都不懂事吧？
    一切都交给我，只要你配合。
    几天后，路清酒和顾晨飞签约常驻的那档美食生活类的综艺，宋霄也作为常驻嘉宾，赶在开拍前一天临时签了约。
    节目嘉宾阵容彻底确定，去电视台拍宣传照、备采。
    顾晨飞眼若桃花，面带浮粉，一件红粉小西装外套披在身上，裤子也是过于时尚的撞色，活生生把自己打扮成了一个花枝招展的二傻子。
    然后在看到宋霄的一瞬间，傻了眼。
    第6章
    顾晨飞和宋霄不熟，但并非陌路人。
    细究起来，高中时他们还有过节。年少不懂事，他和他的一帮朋友把宋霄得罪了个干净。
    他们社交圈里的人，父母互相认识，子辈上同一所私立高中，高中大部分同学毕业后即使各奔东西也仍然有千丝万缕的关系。
    后来宋家势力越来越大，父母催他们巴结讨好宋霄，都来不及了。
    不知开口该称呼什么，只好小心翼翼端详宋霄的脸色。
    阔别多年，宋霄的五官脱胎换骨，本来就俊秀的小孩子蜕变成骨相初成的少年，像一件几年如一日精心凿琢的玉。
    资质不同，宋霄一出道露个脸就爆红，自己只能靠家里砸资源在镜头前混日子。而路清酒澄澈的大眼睛一歪，侧身望着宋霄，露出顾晨飞熟悉的笑容，竟有几分倾慕的错觉。
    这两个人，一个比一个好看。
    多般配。
    心不由己地联想到这个词，顾晨飞再也坐不住了。
    阿酒，我，我好久没见到你了顾晨飞越想表现自己，说话越磕绊。最后竟然连句像样的话也凑不出来，我第一次录生活类节目，有点紧张
    路清酒饱含笑意，嗓音舒缓了他的神经：我陪你一起紧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