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节

    *
    十一开始，大课间的广播体操一律都换成24式简体太极拳，满操场的人一起抱西瓜画圆，高三年级部对大课间的管得很严，必须出勤，宗旨是打得好不好无所谓，但一定要运动运动。
    周三的体育课热身完就叫他们自由活动去了，苏影口袋里装的小本子上有最近从试卷上找出来的单词，绕到看台底下的阴凉地儿背去了。赵婷带是高考必备古诗词，这会儿刚好和苏影做了伴。
    那台子的下沿很长，外面的人要底下头来才能看到里面的人的脸。苏影觉得她们像是坐进了古代的轿子。
    十班还是和她们一起上体育课，这会儿高一点的男生都在篮球场，矮一点的都在足球场。两面都有呐喊声，这两丫头谁也没去看。
    这会儿校园里所有的桂花都开了，清风拂过，鼻翼间尽是芬芳。水池边上偶尔有人开了自来水，“哗啦啦”地洗脸。
    过了一会儿，她们的秘密基地前面多了双白色的鞋子，赵婷捣了道苏影。那鞋子的主人腿很长，因为视线被那看台的边挡住了，苏影看不见那人的脸。
    “躲到那底下做什么？”熟悉的声音，苏影一瞬呆住了，照理说这么隐蔽的地，段坤应该很难找到。
    “背单词呢。”她以为段坤很快就走，谁知他蹲在那长廊底下静静地看了她半晌，仿佛她是一块极好吃的蛋糕，赵婷还在边上呢，苏影没法只好猫着要钻了出来。
    “等等。”他看到苏影背后沾了一层白灰，抬了手将她外套上的灰仔细掸落了。原来那底下的墙上刷的白石灰，苏影刚刚没察觉沾了一身。
    十月的天并不冷，苏影穿的不多。这会儿隔着那件薄外套可以清晰的感觉到他掌心传来的温热，一时间僵在那里脸色通红。
    “好了没啊……”苏影禁不住咽了下口水，时间过得缓慢而磨人。
    “就好了，别动。”他笑，手里的动作却转作很轻。
    “……”
    “刚刚在想什么？”他绕到她前面来，那双细长的眼一瞬凝住她，似乎逼她说实话一般。
    苏影赶紧偏了头去：“什么也没想啊。”也许他刚刚真的只是纯洁地帮她掸灰，课怎么像是抚.摸！
    头上再次被他敲了一记……
    这样的距离很好，再近的话她的心脏就要吃不消了。
    *
    足球场上跑的正欢的人群忽的发出了一声尖叫，苏影以为是谁进球了，但旁边的人瞳孔骤缩，立刻冲了过去。
    “怎么了？”苏影赶紧追了上去，只见他们班那个竹竿男生坐在地上，左手捂着胸口满是痛苦，细看他脸色一片苍白，竟连话也讲不出。
    人群围在一起七嘴八舌，有人说是哮喘，刚刚就是接了个球就这样了，还有人嚷嚷着要给他做心肺复苏。
    段坤拧紧了眉道：“是气胸。”
    “气胸是什么啊？”一群高中生谁也没听过这个稀奇古怪的名词。
    “肺部漏气，你们快散开点，把他放平在地上。苏影打电话叫救护车。”
    一瞬间他展现出来的沉着和冷静完全不像个同龄人，那个托着他的同学听了段坤的话和旁边一个人合力将他放到草地上平躺着。
    苏影赶紧打急救电话：“这里是省j中，我们班有个同学在踢球的时候气胸了……”
    段坤蹲在他旁边安慰道：“你别怕，一会就好了，这个不是什么严重的病，嗯，你慢一点吸气。”
    周围的人静悄悄地看着这一幕，竹竿男脸上的表情放松了些，天啊，大神就是大神！
    救护车总算来了，担架把他送上车的那一刻，苏影一脸佩服地看了眼身旁的人，他若是做医生应该是很厉害。
    人群散了，段坤喘了口气，一下将额头压在了她肩膀上，身子竟然微微的发抖。
    “怎么了？”她问。
    “我只靠一会儿。”他的声音里有说不出的疲惫感，苏影心里软了片刻。
    “嗯。”
    西面照射过来的太阳，将白色的墙壁映衬出一片淡橘色的光芒，空气里的花香若隐若现，苏影想她能这样陪着他，真好。
    “我最讨厌看到救护车。”段坤松了她在一侧的墙角里坐了下来。
    苏影心里忽的一疼，段妈妈应该不止一次上过那救护车吧。难怪他那时是反应那样冷静，那是一种长年累月的习惯……
    他讨厌救护车，是因为害怕死亡。
    苏影也靠过去坐了，捉了他一只手拍了拍安慰道：“阿姨的病一定会好的，你也一定能成为一名出色的医生。”
    *
    随着复习的深入，九班每个人手里的试卷都堆成了山，苏影五个文件夹无一例外地全满了，只好将那些暂时不用的卷子整理妥帖了放到水房的柜子里去。
    有些人则干脆不整理，卷子来了就塞到抽屉里，讲过的和没讲过的交杂在一起，等了上课找，譬如赵婷。
    苏影和赛文曾无数次地叫她整理卷子，她就是不愿意：“反正从前做的卷子又不重要。”
    数学上，赵婷刚刚已经把自己所有的试卷全翻过一遍，又把所有的书都抖了一遍，还是不见最近做的测评卷，急的后背都是汗，张正斌老师看了她一眼：“卷子还没找到啊。”
    底下立刻有人笑出了声，赵婷恨不得立刻消失，赛文忽的举手道：“老师，赵婷的卷子在我这里，我漏发了。”
    只见赛文几步走到前面来，递了张卷子给她，温柔一笑：“赵同学抱歉。”
    赵婷翻了下那卷子，她写的字没这么小啊，是不是拿错了？再看那卷子姓名被人用黑笔涂了，换了她的名字，她仔细看了眼那涂掉的名字，那个“文”字依稀可见，心倏的跳快了，再回神抬手擦了擦落下的眼泪。
    苏影偏了头小声问她怎么了。
    赵婷嘟囔了句：“中午就去买文件夹。”
    *
    班里最近出现了一种奇怪的现象，但凡有一丁点好笑的事，全班就笑得停不下来。这是典型的高三综合征。
    这天上语文课，张远银老师那裤子大约是有些大，进门后还没说话先往上提了裤子，动作略有滑稽，底下立刻有人笑出了声，并且越笑越大，有的捧着肚子，有的甚至是伏在桌上猛烈的敲着桌子。
    张老师教了这么多年的书，一看就知道为什么，咳了下：“同学们下课多去外面活动活动。”这堂课上得很快，最后的十五分钟，留给他们睡觉了。
    苏影趴在那桌上，眼睛闭着但脑子里还在转，清晰地感觉到脑神经的跳动。下课铃响了张远银老师提了书出去。班里安静至极，不少人还是睡着了的。
    苏影抬了头，觉得有些昏沉，绕去洗了脸，往太阳穴抹了点风油精就又伏在桌上做数学题。
    赵婷被她惊人的意志力吓到了：“苏影，你好歹也休息下。”
    “睡不着，还不如做点正经事。”下下周是j市的四校联考，即传说中的一模。省j中的定律，每年一模的成绩和高考的成绩都是最接近的。
    ☆、第79章 定情信物
    七十九章定情信物
    苏影每天睡觉前把张正斌老师出的那些卷子拿出来翻了一遍。四校联考来的很快，这次的卷子确实是比往常难了许多。分数在一周之后出来，苏影稳稳挤进了前三。
    周六早上苏影还是乖乖去了班里看书。经过一场大考，九班今天来上早自习的人并不多，也根本焐不热空荡荡的教室。
    空调自然是不给开的，苏影就感觉脚板底越坐越凉，起身蹦哒了一圈回来，见段坤来了，伏在桌上认真地写一张卷子。
    桌上放了两只杯子，粉色的那只合着，蓝色的那只则敞着盖子冒热气，他清俊的眉眼就在那团雾蒙蒙的热气后面，苏影的心跳了跳。
    刚坐下来，段坤就捉了她的手过去焐了焐：“跑哪儿去了？”他来都有一会儿了。
    “出去跑步的。”那人掌心的温热徐徐传到她手里，苏影怕冻着他，赶紧往回抽手，他哪里肯，甚至恶趣味地挨个捏她的手指玩。
    “喂……”苏影迅速地往后面瞄了一眼，确定没人发现后催着他放手。
    他挑挑眉，耍赖般地说道：“下个星期我要去上海参加提前招生的考试，你陪我去，不然不考。”
    “嗯。”她赶紧答应，接着就后悔了，元旦回不了家了啊。
    *
    赵婷破天荒进了次班级前十，硬是要请几个人晚上一起吃饭，说是为了提前庆祝圣诞节。一听说是去“外婆家”吃，苏影眼睛都放光了，杭帮菜甜甜的她最喜欢了。
    苏嘉大厦四楼，赵婷他们早定好了位置，一进门暖融融的气息铺面而来，苏影报了位置，那服务员小哥呆着他们转进了曲曲折折的构造里。
    总算是着了座，苏影扯着解那围巾，半天没够到，段坤轻笑：“我来吧。”
    话音没落，他已经伸手将那围巾松了两圈，他靠的近，呼出来的温热染了点在她脸上，苏影僵在那里，心脏却是咚咚直跳。
    “好了，小短手。”段坤取了那围巾叠好了还回来，仔细地不行。
    “……”
    赛文早点好了菜，这会儿正好上菜。苏影喜欢吃什么段坤都知道，这会儿帮她布菜也极为妥帖。
    两人太过般配。赵婷看得有些呆，赛文夹了一大块红烧肉到她碗里：“你该看看我，我比他帅多了！”
    赵婷瞪了他眼，使劲掐了他一下：“嗷！你谋杀亲夫呢！”
    接着一直鸡腿稳稳塞进了他嘴里，赵婷恶狠狠地说道：“快吃你的吧！”
    赛文一捏她脸：“唔，说真的我两到底谁帅？”
    赵婷一下拍飞了他的爪子专心对付了刚上来的金针菇：“你帅，你帅。你全家都帅。”
    “赵婷，怎么就觉得你是在骂我呢！”
    “……”
    那两人闹腾了一会，赛文起身去叫饮料，赵婷赶紧也跟了出去。世界终于安静了片刻，段坤和苏影相视一笑，他抬手剥了几只虾给她：“苏小影，我也好奇刚刚问题的答案。”
    苏影吃得正香，被他这么一问，赶紧顿了筷子道：“嗯，你帅。”
    他轻笑出声，接着拿了纸擦了她脸上沾的酱汁：“有品味。”
    再出来，太阳早就沉了下去，天气冷得厉害，水泥地面又被冻得硬邦邦的，段坤分分钟把苏影裹成了个粽子。
    两组人马分道扬镳，段坤竟然拉着苏影去逛了街：“不是说提前圣诞节么，总得有礼物。”
    “……”理由还挺充分。
    苏影想过他能送的一万种礼物，偏偏没想到是对戒。那店员嘴上特别甜，一个劲地夸苏影手指好看。
    他眯着眼笑，一脸的受用。
    玻璃柜台里放了许许多多戒指，高亮的灯光照上去，格外闪。苏影看的都有些审美疲劳，段坤指了指中间的那对。
    导购小姐立马拿了那对戒指出来，段坤低头捏了那戒指一瞬套到她手上，接着端着她的手看了会儿笑道：“嗯，不错，就买这个。”
    “……”难道这时候不该问问女生的意见吗？
    苏影出了门才发觉哪里不对，戒指能随随便便戴吗，还是无名指！旁边的全然没觉得什么特别，算了，这人榆木脑袋！刚刚那一幕太快，这会都还没来及回味呢！
    段坤掩着唇微微笑了下，这个笨蛋。
    冷风呼啸得厉害，他干脆捉了她的手一牵塞到了羽绒服口袋里。街道很宽阔，匆匆下班的人赶着按了好几遍喇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