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一)

    结束了？
    我的恐惧真的结束了？怎么没有任何实际感？爸──我讨厌你，真的真的好讨厌你……
    校庆甚么的……真的好烦，我该如何躲过呢？
    天气渐渐转凉，进入秋季尾声的十一月。
    二段结束，再次夺得第一的白洛，望着窗外板着冷淡的脸，听着台上的老师，讲述无关紧要的事项。
    一旁的夜明万分无奈，这段时间一直都在专心读书，仍输给白洛，明明通宵读书，连鼻血都流出来。那这样……就不完美了。
    望向白洛的夜明，激起一种前所未有的忌妒，为何他始终无法夺得第一，努力在天赋面前毫无作用，如果自己也能像他一样，不顾形象做事，随心所欲对待一切，那该有多好？
    火热的视线让白洛感到不适，自从被甩的那天，没再与夜明进行对一次交谈，也不知该如何起头，只有内心一直想靠近他，盼望能回到从前的关係。
    管他的，豁出去吧！
    「怎么了吗？」回过头的白洛，靠近夜明耳旁轻声低语。
    熟悉的声音回盪在脑海，莫名燥热的夜明，脸颊顿时通红，对现况不知所措；白洛看着害臊的夜明，心跳忽地加速，瞳色在黑色与橘黄色来回变换。
    「你能教我读书吗？」
    一想到能靠近夜明，白洛脑中涌现各种与他的接触，无论是在图书馆、咖啡厅、自己家，等下……自己家？为甚么会想到这个！
    耳根通红的白洛，进入圣人模式，将脑中污秽的念头驱散，绝不能在犯下同样的错误，即使还想触碰夜明，再次看到他喘气的模样，被自己压在下方的神情。
    没得到回应的夜明，默默向后退，观察白洛的表情。
    鐘声响起，白洛瞬间趴在桌上，顾不上任何事情的他，只求夜明不要看到自己害羞的模样，在交往前，绝不会再让他感到不自在。
    「时间你定，我会配合你。」
    「好……」
    仍旧趴在桌上的白洛，微微抬起头寻找夜明的去向，确认他离开教室，才挺直脊椎，看着窗外零星的枫叶。
    『徐枫……我会完成你的遗憾。』
    学生的欢笑声环绕校园，一年一度的校庆终于到来，各班为这次的体育项目卯足全力，就连平时严肃的班导，也带着各种饮品慰劳学生。
    「拿下第一吧！！」喊破喉咙的班导，在讲台上对着学生加油打气，双眼燃起前所未见的火苗。
    从未见过如此两极的班导，平常挨骂学生、进行各种不人道的课后辅导，讲义练习、考古题研究，这些看似有意义的事情，实则毫无意义，那些题目全都是十年前的题库，基本上无法起到效用；一有活动就开始鼓励班上同学参加目的只是在与其他老师打赌……
    『怪人……』
    没报任何项目的白洛，坐在位置上看着班导发疯，对他而言校庆与自己无关，他只希望能占有夜明整天，但他跑去担任志工……
    『好无聊。』
    起身离开教室的白洛，独自走到树下。
    所剩无几的红叶高掛树梢，随风摇曳的身姿宛若垂死挣扎的学生，为自己争取更多时间备考，好面对重大的考试，或者逃避繁琐的人生。
    「夜主人到最后都没来探病呢。」
    叶的声音从树上传来，抬头的白洛对此深感痛心，明知他打从一开始就不会来，却抱持微小的寄望，相信他会到门前，一秒也好，只要他肯来见他，一定会带他离开那个世界。
    「他是不想给我希望，让我能好好处理心情，但我不会放下这份感情，唯独他我绝不会放弃。」
    「那……主人你怎么不先见他？」拋出疑问的叶，从树梢跃下，伴随着温煦的微风，使得白洛紧闭双眼。
    当风停歇，白洛望着地板，他有想过主动靠近夜明，内心的疙瘩不断阻挠他前进，一次又一次，无法向他开口有关两人关係的事。
    裹不足前的白洛，迂回的道路无方向可直达幸福，就连最基本的好朋友，也没有任何机会。
    「我也想靠近他，我想念与他对谈、与他相处、与他碰触，但我没勇气，我不敢面对他，要是他看我的眼神不像以往，我真的不知道要怎么办……」
    偶然走到这的夜明，看见他们对谈，脚不受控停下，靠在墙壁，听着白洛的话语。
    『笨蛋──我喜欢你，喜欢到想把你占为己有，但不是现在，现在还不能跟你在一起。』
    紧握双臂的夜明，落下惭愧的泪水，时机还未到，他还没成为完美的人，不能给他带来幸福。
    但夜明不知道的是，白洛早已因他获得短暂的幸福，如今只要能与他在一起，无论前方是悬崖还是深渊，他都愿意跨越去拯救他。
    只因是你，我愿意赌上一切，带你离开那个世界。
    回神的夜明离开此处，现在不是时候，他没能力能给白洛美好的人生。
    「去追夜明。」忽然开口的叶，以命令的口吻对待白洛，额头上的印记开始发亮，双眸一夕间变成血红的光泽。
    「我会给你指引，去吧，主人。」
    熟悉的枫叶飘过眼前，白洛不由自主跟上，耀眼的光芒围绕着叶片，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他都在追逐枫叶。
    原来神奇的枫叶，真的能带来好运。
    穿越走廊、跨越阶梯，白洛眼前终于出现夜明的身影。
    薛日突然出现在衝刺的白洛面前，来不及停下的他，直接撞上发愣的他。
    「啊──！」
    脸色不悦的薛日直视眼前的白洛，手中的冰淇淋全都落地，凌旭没东西吃了……一想到这点，他眉头深锁，打算要索取赔偿，下一秒人就不见踪影。
    「还我冰淇淋……」
    「我家凌旭没东西吃……」
    来到中庭，气喘吁吁的白洛停下脚步，四处寻找夜明的身影，这附近飘散属于他的樱花香，仍旧是如此甜美，令人渴望碰触他。
    「追丢了吗？」哀叹的白洛，垂下头大口喘气。果真努力不一定有结果。
    「找我有事吗？」
    从后方出来的夜明，手拿运动饮料，站在他的后方，貌似在等待某人。
    喜出望外的白洛，不由自主走向夜明，即便呼吸尚未平顺，仍坚持靠近想念的他。
    「请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会让你喜欢上我的！」弯腰鞠躬的白洛，双手并在大腿旁，以诚恳的语气向夜明请求。
    「你到底喜欢我哪一点？」
    「我喜欢你的一切，只要是跟你有关，我都不会去厌恶。」
    「说不定这不是你的情感，或许是──徐枫的。」
    震惊的白洛急忙抬起头，知道徐枫的人只有叶他们，所以……夜明也看见前世的回忆？这也太突然了吧！虽然能记起前世的事是好事，但……体会到身体被捅可不值得庆幸。
    「因为是你我才喜欢，徐枫对姜樱的情感我不在意，我只要你就好。」
    「我们只是学生，没办法负担生活的压力更──」
    抢在夜明继续前，白洛上前用手遮住他的嘴巴。
    「我知道我没办法给你安逸的未来，但我愿意付出青春去创造我们的幸福，拜託你给我一次机会！」
    散发光芒的橘黄色眼眸，在白洛脸上万分真诚。
    甩开白洛的手，夜明走到墙旁，遮蔽炎热的太阳。明明都进入十一月，阳光仍如夏季般耀眼，彷彿太阳还待在北回归线，未因自然因素步入南回归线。
    好热啊……
    「我跟你想像的不同，我是个懦夫，只会接受父亲安排的道路，站在社会的顶端，为自己富裕的未来打拼，这样的我根本就配不上你！」
    「前世不是说约定好了吗？」
    听闻白洛的话，他忆起两人前世约好的事情。
    『不要推开我。』
    这是姜樱对徐枫承诺过的誓言，在那綺丽的黄昏，两人相爱的誓言，如今对夜明造成无形的困扰，他并不是不想遵守，只是现况不允许他。
    怎么感觉像是藉口……
    「那又如何？如果你要继续无理取闹，我们就别再说话了。」口出恶言的夜明希望就此破灭白洛的念头，却与内心的想法不同，他想要跟他在一起，但父亲的存在是他人生的阻碍，只要有他在，他们就不可能在一起。
    『白洛……对不起，我真的不知道怎么办……』
    愧疚的夜明眼角闪烁泪光，这一幕恰巧被白洛察觉，他将他拥入怀中，即便他想推开自己数十次，他仍有信心靠近他数百次，只因为──你是我的唯一，唯一的挚爱。
    「别怕，我会陪你跨越难关，相信我吧夜明。」抱住夜明的白洛，低声在他耳畔细语。
    低沉浑厚的嗓音驱逐他的不安，夜明深知白洛是他的救赎，是唯一能拯救他的光芒，他内心无法朝他迈开任何步伐，越是喜欢他就越怕给他数不清的灾祸。
    「你不懂……你不了解我的父亲，也不清楚我背负的责任。」
    「你要如何确定？」
    这低音……真的会让人深陷于他，夜明在不知不觉中，默默敞开自己的心扉，告诉白洛未曾与他人谈过的话题。
    「你知道我的家庭背景？」推开白洛的夜明，抬起头向他问道，混浊的蓝色眼眸流动期待。
    「我无法明确告诉你，但我会努力去理解。」
    「……」无语的夜明板着朴克脸对着白洛。
    『你根本不了解我……』
    夜明心想，眼前的人只是想套自己话，他要是真的清楚自己的家庭背景，此刻绝不会站在这，而是断开两人之间的关係。
    「书我会自己读，我们别来往了。」
    愣在原地的白洛不解，他没有说错话，更没有想套夜明说出甚么，只是单纯想避开他的问题，才不是要套话，连说情话的时间都不够了，怎么可能套话！
    动脑啊夜明！不要曲解白洛的意思！
    「等──」
    见白洛要继续无用的对谈，夜明转身离开他，不顾任何后果，毕竟……没有人是真心对自己好，都是看上他的才智、外貌才愿意与他交流，或许……白洛对自己也是抱持这种情感。
    「我后悔遇见你。」
    『你跟其他人一样，只是馋我某些特质。』
    夜明脑海中浮现两人第一次见面的那晚，被白洛强吻的他，从那时就不该继续与他有所接触，就不用顾虑他的未来、顾虑他是否会被自己父亲阻碍人生、更不用像现在心痛……
    看着夜明的背影消失在走廊的尽头，白洛隻身站在方才的墙旁。
    「我只是想更了解你、想与你单独相处而已……」
    靠墙的白洛，顺着墙滑落在地，抬头望着湛蓝的天空，脑海里都是夜明的眼眸，那是如此清澈的蓝色，宛若在蔚蓝的海边，享受被海风吹拂的午后，静静地眺望远方。
    「说谎就不该落泪啊……」手触碰地面的白洛，手指头下方被水浸湿，此处正是夜明待过的地方。
    如果这不是泪水，那还会是甚么？
    「薛日，你在那做甚么？」
    听见白洛声音的薛日，从墙的另一边走出。
    「我是照老闆的话过来的。」脸色铁青的薛日，颤抖的嗓音彷彿遭遇不可描述的事情，还处于恐惧的阴影下。
    「他应该是要你去找夜明，而不是我，你负责的对象是他而不是我。」
    「你怎么知道？」
    「依照徐枫的前世来看，这世应该会有四个帮手，我身边已经有两个，所以夜明身边除了你之外，还有一位帮手才对，这种事不是基本吗？」
    面对白洛的薛日，莫名感觉自己被嘲讽，却又不像嘲讽。
    「快去找夜明，他暂时不会想看见我。」眼底闪过一丝悲伤，白洛对自己感到惭愧，自己最终还是给他困扰。
    『我最后的校庆……』
    哀叹的薛日不得不接受叶的指令，这攸关他的奖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