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二)

    「夜明……要上课了。」低声耳语的白洛，轻声呼唤熟睡中的夜明。见他迟迟未反应，果断将人直接抱起，走回教室。
    空荡荡的回廊，仅存外头光线射入，寧静的道路只剩夜明的打鼾声，微弱的声响，不注意将无法听清，慢步的白洛，静静等待怀中的人清醒。关于这事情的后果，他早已想清，两人此刻的互动将成为最好的藉口。
    回到教室的两人，女同学纷纷投射担忧的神情，班长与转学生同时消失，开学典礼少了一大乐趣！难不成要看一群傻子装疯卖傻？还是听校长在台上无用的演讲？
    「班长他怎么了？」一名女同学上前关心，眼睛闪烁喜悦与忧虑，明明是担心的时刻，但这两人凑在一起根本是神仙情侣，完美击中内心的想像。
    「……让开。」维持冰冷话语的白洛，散发出的寒气，顿时让班上呈现一片死寂，无人敢上前搭话，就连薛日也不敢随意开口。
    『老闆……我要加薪，要与白洛交谈需要精力。』
    「上课前都给我安静。」更加低沉的嗓音，迅速扩散整间教室。
    回到座位上的夜明，缓缓睁开眼睛，明明刚才还在落地窗外，何时进到教室？而且还没上课，班上无任何吵杂声。
    回神的夜明看向白洛，计算数学题的他，书桌上摆着英文题本、国文题本，散乱的笔记本堆叠在一起。
    左撇子的白洛，埋头解着眼前的试题，未察觉身旁的夜明已经清醒。
    夜明环视周遭，同学们胆颤心惊，盯着时鐘不开口交谈。
    「刚刚开学典礼有重要的事吗？」
    打破沉默的夜明，引起全班同学的目光，无一是怜悯的神情。
    「我去搬书。」起身离开的白洛，递给夜明计算纸。
    整齐乾净的计算纸，上头写满数学试题的解答，夜明脑袋陷入卡顿，这不就是他早上解不开的题目！为何白洛要给自己解答？不断思索这诡譎的情形，后方的薛日忽然搭话：「你跟白洛是甚么关係？」
    「刚刚发生甚么了吗？」呆愣的夜明，对于薛日说的话感到莫名其妙，今天才见面是能有甚么关係？
    详细讲解事发经过，夜明仍不解，白洛的一举一动是为了自己？还是一切都是凑巧？
    「我刚刚带他领书籍拐到脚踝，再加上睡眠不足，才会变成那样子。」
    「大家打起精神读书，学测还剩四个多月，别让自己受伤。」招牌笑容再度出现，夜明的提醒提振全班气氛，直到白洛走进教室……
    话音刚落，门口出现白洛的身影，班上只剩夜明一人露出笑靨。
    板着脸的白洛，单手提书走回原位，不与人交谈，连夜明一併无视。
    『为何那笑容，会让我心痛？』
    思索解答的白洛，对于夜明的存在倍感好奇，还有他身上的樱花香，与梦中的味道颇为神似，又或者……根本就是一模一样。
    『这份情感……是所谓的喜欢吗？』
    鐘声响起，班导走入教室。
    「夜明，你无故缺席开学典礼，给我个理由。」
    「我带白洛去领书时拐到脚踝，加上睡眠不足，所以他陪我去保健室，由于我意识不清，我们在校园迷路，最后直接回到教室。」有条不紊的夜明，清楚替两人完美辩解。
    「放学你带白洛去熟悉校园，数学讲义翻开……」自顾自说话的班导，继续他的课堂，拿起粉笔在黑板上写下过程，未注意台下的学生是否吸收。
    逃过一劫的夜明翻开家教给的试题本，身为右撇子的他，正思考如何不撞上左撇子的白洛，与他继续有接触，恐怕接下来的日子有得顾虑。
    「不用在意我。」沉稳的低音脱口而出，忙着解题的白洛未看向夜明，从他身上飘出淡淡咖啡香。
    「啊……好的。」凝视白洛的夜明，并未说出心底的话，即使想说出，也不知该如何说出，更不知会招来何等后果。
    薛日坐在后方端详两人，手上的笔，未写下课堂的教学，反倒画下他们的背影。
    「被迫分离的缘分，随着誓约重新交织，今生必定会有好结果。」
    「薛日！你在碎唸甚么！」破口大骂的班导，引起全班哄堂大笑。
    「冤枉啊！您的课堂我敢捣乱吗？」上演无辜戏码的薛日，将班上气氛营造更加和谐，喜悦的气息围绕教室。
    「下课后拿讲义来办公室。」
    「好……」哀怨的薛日无奈低下头，嘴巴鼓起握笔画画。
    「夜明……讲义借我抄。」
    趁着班导视线不在这，夜明抽出数学讲义默默递给薛日，此时鐘声响起。
    「薛日，现在跟我去办公室。」严肃的班导面露兇恶。
    「完了……」
    「夜明，你放学自己去咖啡厅，一定要去！」
    强行被拖走的薛日，离别前特地强调此事。
    无语的夜明对于叶说的话，仍抱着半信半疑的态度，感觉他知道自己的未来与过去，却又不是那样。
    转眼间，疲倦困顿的开学日结束，被叫去办公室的薛日，无法前往咖啡厅，充满谜团的白洛待在教室。
    窗外的夕阳将教室渲染成橘黄色的大厅，随微风飘动的窗帘缓缓起伏，夜明呆坐在座位上，享受寧静的悠间，不知白洛佇立在身后。
    『这人不回家？』
    白洛心想，放学都过去十分鐘，是对教室有眷恋？还是有不可告人的秘密？算了，这些都与自己无关，没必要过度在乎一个人，到头来只会剩下自己……
    转身离开的白洛，回过头注视夜明，明知亲密接触不会有好结果，内心迟迟放不下他，这股悸动驱使他走向他。
    挡在夜明视线前方的白洛，高大的身形夺取他的目光，橘黄色的眼眸闪烁光芒，杂乱的瀏海引起想整理的念头。
    「你的瀏海乱了。」提醒白洛的夜明，眼神散发想整理的渴望，想说出又不说出，内心也不觉得焦躁，像是已习惯这一切。
    「你想整理？」歪头怀疑的白洛，不太能确定夜明的心思，整日戴着面具的他，现在是否还在演戏，或是对自己有其他意图？
    「……」沉静的夜明，痴痴盯着白洛的瀏海。
    拉开椅子，白洛坐回自己的座位，面对夜明闭上双眼。
    「你自己处理。」
    『为何不接走掉？我对他到底有甚么感觉？才见一面，我喜欢他？不……这姑且只是好感，好感？对他？这人哪里好了？』
    内心不断反覆推敲。睁开眼睛的白洛，对上夜明清澈的蓝眸，近在咫尺的脸庞，白皙透亮，柔软的嘴唇勾起非分之想。
    「怎么了吗？」诧异的夜明思索，自己只是碰了瀏海，未擅自碰触其他部位，那……白洛为何脸红？
    「你发烧了吗？」右手摸上白洛的额头，更加炽热的体温，这温度不是发烧会是甚么呢？
    「别碰……」低语的白洛，避开夜明的视线，再继续下去的接触，恐怕……自己会做出越界的行为，见面第一天就想扑倒对方，完全是禽兽。
    「你不是要去咖啡厅？」
    听闻白洛的话，夜明对于早上发生的事，仍抱持怀疑，即使打赌输了，只要不去就不用面对叶。世上怎么可能有通灵的能力，连科技都无法读懂人心。
    「原来你在这。」
    站在门口的叶，换上日常服，白色上衣、墨绿袴。脸上戴着墨镜的他，俊俏的面容无法遮掩，四周扬起阵阵微风。
    「白洛初次见面，我叫叶，你叔叔要我替你处理学校的事，不介意吧？」
    「自便。」
    「真的跟电话中的一样，没必要对我有警戒心，我不会杀人。」摘下墨镜，和善的表情中未流露谎言，反倒是真诚。
    白洛凝视着叶，不愿去相信人的他，正思考这人的目的，碍于是叔叔亲自介绍，与家族切断联系的叔叔，是他唯一信任的人。
    再加上……叶最后的话语，让白洛心中响起警戒。
    「我打个电话。」走到教室阳台，白洛望着远方的夕阳，与叔叔再三确认各种细节，预防此人不怀好意。
    「你是来找我？」离开阳台，白洛依旧维持一贯的冷漠，对叶的态度未有转变。
    「不，我是来找我家工读生。」走向夜明的叶，身旁的微风停歇。
    「我们店内没有反悔的机会，跟我走，或者回家受苦。」神色凛然的叶，俯视夜明的红眸，如同耀眼的红宝石，珍贵且危险。
    「要摧毁一个人的形象很简单，想试试看吗？」在夜明耳旁低语，叶的话语带有威胁性，深植人心的恐惧，逐渐加深担忧。
    「我去……」自身的事情，夜明不便向外人透漏，更何况是学校同学，从小被教育成万事第一的他，只要一下滑或失败，就必须接受父亲的教育。
    「白洛要来吗？那边的樱花树很美。」亲切询问的叶，语气回归平常的友善。
    「……」沉默的白洛径直走到叶面前，冷淡的眼神暗藏敌意，较为高大的他，对着眼前的人仔细端详。
    「地址传给我，八点到。」
    离开教室的白洛，独自走在冷清的回廊，隐没入地平线的夕阳，昏暗的周遭仅剩一人。习以为常的他牵着自行车，踏出校园立刻跃上，朝着前方前行。
    空无一人的道路，经过细水流住的河流，穿越茂密的树林，最终抵达黯淡无光的家。拿出钥匙解开上锁的大门，白洛踏入自家日式庭院，广大的前庭种满各式花草树木，停靠在石子路旁的自行车，整齐摆放，孤零零的身姿，在黑暗中自力更生。
    推开门扉的他，空荡荡的玄关，一双鞋都没有。
    「我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