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11)

    暴躁情绪一上来就容易做出冲动的事。
    佟喃攥紧手机，用力打完一行字，手指却点在发送键上，迟迟未摁下，她看着屏幕发了会儿呆。
    乱说话的后果不是早就尝过一回了。
    佟喃蹙起眉，一字一字将它们删掉。她现正站在风口浪尖，简单一句话都能引起无数种猜测，更不要说这种骂人的人。
    眼不见为净，佟喃锁了屏幕，把手机丢进包里。
    烤鱼店装潢不错，成为很多网红的打卡点。上下两层，佟喃选了楼上的靠窗位置。
    坐下后，宋音池便发现佟喃情绪不佳，狐狸眼耷拉着，垂下脸蛋，手里转着茶杯玩。
    番茄味可以么？宋音池扫码点单，询问佟喃的意见。
    随便吧。佟喃爱答不理的。
    要加什么小菜，就我们两个人吃，少一点？宋音池又问，还要喝什么？
    你随便点。最后给我来两罐啤酒就行了。佟喃烦躁道。
    宋音池蓦地抬眸瞥了她一眼，眼神清清淡淡的，却瞧得佟喃一下停住了把玩杯子的动作，心底有点虚。
    半晌后，又觉得自己很不争气，在怕些什么呢？
    宋音池选了金针菇、千页豆腐、宽粉，额外要了一碟小酥肉，饮料选的椰汁，特别标注常温。
    佟喃那胃，不注意点不行。
    等菜上齐后，佟喃瞪向宋音池：我酒呢？
    氤氲水汽将她的眼尾熏染薄红，挺翘的睫根带出一点骄纵。
    不能喝，宋音池抽了纸擦筷子，将它递给佟喃，但对方没接，便直接搁在了碗上，你忘了你胃不好？
    佟喃太任性了，生活又是马虎大意，很多细节不注重，爱喝冷饮、重辣，平时体质看着很棒，实际一病像山倒，每回没个十天半月都不能完全痊愈。
    你和王萱怎么认识的？你们什么关系。佟喃就着抿了口椰汁，蓦地问。
    她是我大学的学姐，她先回了国内发展，后来我们很久没联系我去排演的时候不巧碰上了她。
    我们现在么？现在大概算朋友。宋音池挑着鱼刺，夹了一块放进佟喃碗里。
    模棱两可的回答像把佟喃的心也放在细钢丝上了。朋友？她竟是不知道待人冷漠的宋音池除了自己以外还会有别的朋友。
    佟喃偏头看向窗外，从这个位置，恰好能将城市的一半夜景囊括进眼中，光怪陆离，遥远冰冷。
    心情似乎更加糟糕了，胃也开始隐隐抽疼。
    佟喃把脸枕进交叠的手臂间，理所当然地忽视了对面那人愈加复杂的神色。
    佟喃，刚才是在在意着她吗？
    宋音池敛低好看的眉眼，藏起细微的笑意。
    回了家，两人各回各的房间。
    宋音池通过了王萱的好友申请。
    [佟喃被指抄袭是什么情况？]她开门见山地问对方。
    上边显示对方正在输入中，宋音池紧张地端起水杯喝了口。
    停了一会儿，提示消失，就在宋音池以为要发来什么的时候，却有没有。
    好半晌，王萱发来了一句：[明天一起吃个饭？再跟你细说。]
    吃饭么？
    宋音池灭了屏幕，摩挲着粗糙的手机壳，出神想，虽然明天没做安排，但佟喃明显心情不好，她想在家陪她。
    蓦地，外边传来磕碰的声音，还有一声痛呼，她忙拉开门走了出去。
    地上是一只翻倒的玻璃杯，一滩水渍，佟喃踩着的棉拖前也湿了一大块，她呆呆地看着自己造成的烂摊子。
    宋音池拉过她的手，发现白嫩的手背烫红了一片，瞧着可怕，她蹙着眉把人拉到洗手池前。开了凉水冲。
    碰到凉水的刹那，佟喃下意识就要往回缩，却被宋音池用力摁住，冲一会儿！不然会起水泡。
    宋音池，背后传来声音，佟喃低着脑袋，我是不是什么也干不好，连杯热水都会打翻。
    别这么说，宋音池扣住了佟喃的手心，我去拿药箱，等会再用冰袋敷一下。
    宋音池缓缓松开了佟喃的手，其实她很想抱住对方，贴在她的耳侧温柔又坚定地说，你很好，真的很好，曾经，以及现在，都是我的光。
    可她不能，她怕吓到佟喃，小omega脆弱又敏感，虽然佟喃和大部分的omega不同，却又是像的。
    佟喃坐在沙发上，宋音池半跪在地上替她抹药。
    她的长发微垂，露出一截白皙柔软的后颈。美色惑人，佟喃将手放了上去，轻轻抚摸宋音池的后颈，你不喜欢戴颈环吗？
    羽毛一样轻柔，却又正正好挠在心尖。
    勾得一阵心悸。
    我不喜欢被束缚的感觉。宋音池回答。可她还是任由佟喃把她绑在这儿了，锁链也不过是一份可笑的合同。
    佟喃茫然地睁大了双眼。
    佟喃，之前答应了你，今晚要哄你。宋音池用多余的纱布绑了个漂亮的蝴蝶结，站起身觑向佟喃，不着痕迹转移话题，我回房间拿下琴。
    一本正经地说出哄你二字，佟喃听在耳中，却觉得气氛都是狎|昵的。
    佟喃坐在沙发上，腿上盖了条羊毛毯，耳畔是舒伯特的《小夜曲》的声音，通过小提琴演奏别有一番味道。
    乐声似窗外静谧内敛的月色缓缓流淌，柔和地熨平了她心脏的每一丝皱褶。
    宋音池还穿着早晨的那件v领衬衫，扣子解开三颗，锁骨前的肌肤白皙滑嫩，一侧锁骨上贴了三粒亮钻，它们在暖黄色的客厅灯光下熠熠闪耀。
    因为灵感随时随地产生，所以家里四处都放了素描本，看着宋音池优雅柔和的眉眼，心里猛地涌出冲动。
    佟喃弯下腰拉开茶几抽屉，从里边取出素描本和炭笔，宋音池脸颊抵着小提琴，眼睛半阖，纤长的手指捏着弓和弦。
    佟喃没再抬头，而是快速在素描本上画下这幕。
    仅仅五分钟，纸上清冽的眉眼和神韵便有模有样了，宋音池放下琴坐在佟喃旁边，饶是她不懂画技，却也能看出佟喃画得极好，简简单单的速写栩栩如生。
    佟喃拢了拢毯子，撕下这页递给宋音池，送你了。
    送我？漆黑的瞳孔里塞满讶异。
    嗯。佟喃不欲多言，拢紧披在肩上的毯子回了房间，剩宋音池一人坐在沙发上出神地看着手中的画。
    边角略有些被捏皱，宋音池反应过来慌忙将其摊平，心疼地多压了几下。
    这是佟喃送给她的第三幅画，要好好保存。
    宋音池想起自己另一个家里放着的一大堆东西，看来确实得抽空过去一趟，将它们都搬来这边。
    第17章
    佟喃拿起速写本回房，仰躺在床上发呆，床头柜前还放有一本速写本，拿过来哗啦啦翻页。
    上边画满了各种模样的宋音池。
    认真扫地的、沐浴着晨曦拉琴的、窝在沙发一角写字的佟喃对于用画笔记录生活近乎执着。
    又或许，习惯的种子其实早在高中就埋下了。
    高中，两人第一次见面的情景浮现在佟喃脑海中。
    宋音池是转学生，人还没进班，光辉事迹已经传遍了整个高一年级
    新来的转学生很漂亮的，听说是宋氏的千金。在原来学校成绩也很好说话的那人特意看了眼佟喃。
    高一还未分班，佟喃是年级第一，长着一张漂亮脸蛋又是校花，整天跟个开屏的孔雀一样骄傲耀眼。
    再好也不能跟佟喃比啊，我们学校可是省里最好的高中。对了物理竞赛你报名了吧？年级组特别给我们安排了金牌教练，沾了佟喃的光。另一人道，笑声里夹着明显的讨好。
    诶，你说新同学会来我们班吗？
    肯定啊咱们班可是竞赛班。会有好戏看了吧？照佟喃那火爆脾气肯定要觉得新生抢她风头。
    两人的说话声音逐渐小了下去。佟喃撑着脸颊看向窗外，指尖飞速转动笔，消去夏日暑气卷来的郁闷。
    有一批人从操场走过，就连老校长也很正式地穿上了黑色西装。
    佟喃眯了眯眼，丢下笔，扒在窗台上，双手比作喇叭状，朝下边吼：同学！认识一下，我叫佟喃。
    十五岁的少女风华正茂，磊落的阳光也格外偏爱她。
    宋音池抬头向教学楼望去，少女的眉眼被阳光照得朦胧，脸上的笑容张扬肆意，一下撞进了她的心底。
    佟喃。
    她嘴唇轻轻张合，无声重复了一遍对方的名字，心口有种新鲜的感觉产生，酸酸软软的心动。
    她记住她了。
    校长穿着厚实的西服，气急交加，满头大汗，佟喃，下课给我过来教务处！
    佟喃撇撇嘴，一下课便去了教务处门口，隔间会议室里聚满了人，她一眼便看见末尾站着一抹略有些熟悉的背影，清瘦，脊骨挺拔。
    这不是先前那女孩吗？
    佟喃眼睛一亮，抬手轻叩了两下门。
    进来。教务处主任抬头朝门那边说了句，然后又端起笑脸看向宋父宋母。
    佟喃步伐轻快地走过去，戳了戳宋音池的后腰，嬉皮笑脸凑近了说：真巧啊。
    少女的声音像水蜜桃一般甜软，热气拂在耳垂上，敏感的腰被对方指尖碰过，宋音池身体忍不住一僵。
    佟喃，过来。校长道。
    佟喃还想和新同学再打声招呼，但校长发话只能无奈过去，却很巧，得以看清了新同学的正脸。
    宋音池扎了个清爽的马尾，额头饱满，眼眸漆黑，额角有些碎发，琼鼻朱唇。
    就是，表情有点冷。
    佟喃俏皮眨了眨眼，以致校长说的一番话左耳朵进，右耳朵出。
    佟喃！校长吼。
    到！佟喃下意识站直立正。
    佟家的女儿吗？多可爱啊，宋母笑了笑，拉过佟喃的手，您别凶她，我来说吧。
    校长还得和宋父宋母聊会儿，便发配佟喃陪宋音池去领新书，你妈托我照顾你诶。你差我六个月，要不叫声姐姐来听听？
    宋音池耳廓一红，抱着一堆书情不自禁走快了几步。
    别走那么快啊。佟喃小跑几步伸出胳膊拦住宋音池，笑容艳丽明媚，瞧得宋音池一瞬晃神。
    宋、音、池。
    她听见眼前的少女一字一顿，清晰地喊出她的名字。
    心跳不可避免变快速起来，脸颊应该也红了吧。佟喃清澈的，好似琥珀一般的眼眸专注无比，其中全是她的倒影。
    两人由此产生交集，逐渐成为了要好的朋友，但通常是佟喃缠着宋音池。
    宋音池性子冷，班里边坐最后一排，平常下了课只有佟喃会跑来和她说话。
    但佟喃对所有人都很热情，性子乐观开朗，大半个班的人都喜欢她。
    宋音池常支着脑袋看佟喃跟只灵巧的蝴蝶似的在人群里穿梭来穿梭去，手里转着的笔不自觉停了下来。
    隔壁同桌胳膊肘碰碰宋音池，看傻眼了？
    宋音池敛下长睫，笑笑说没有啊。
    没有啊。
    没有喜欢。
    可心脏怦怦，像那仲夏的太阳，奔赴一往无前的赤诚。
    初夏蝉鸣阵阵，微风拂过银杏树的叶子，学校放学铃响了两串。
    佟喃约了宋音池去书店。
    宋音池！你怎么一个人先走了？
    佟喃步伐欢快，从后边跑上去揪住宋音池的书包带子，语气照旧轻松，看不出有生气或是其他的端倪。
    她习惯了宠着脾气冷淡的宋音池。
    宋音池用力捏紧长至腿弯的百褶裙，淡色薄唇抿出一点粉来，和你没关系
    唇却蓦地被堵住。
    佟喃将吸管塞过来，芋泥奶茶。眼神晶莹，可爱得仿佛无论她做了什么错事，别人都会轻易原谅她。
    所以宋音池没说自己看见了一个男生递给她情书。彼时她们已经相识一年，双双升上高二，进了理科班。
    她咽下嘴里的奶茶，任由佟喃挽住她的胳膊，肩并着肩踩着夕阳往路尽头走。
    佟喃回了家，拆开那封粉色的情书，字句矫情，可在十六岁少女的眼里那是一个男孩的赤忱真心。
    她跟男生说需要花三天时间考虑。
    佟喃摸不准自己对男生是什么心思，所以这事甚至没告诉最好的朋友宋音池。
    两天假期放完回学校，却发现整个高二年级正盛传宋音池和李凯在谈恋爱。
    听到的刹那，仿若有道惊雷劈中心脏，浑身血液冷下，佟喃不明白事情怎么就到了这种地步。
    星期一过了半天，上午的课佟喃也没认真听，频频往宋音池位置上看。
    下午，那人姗姗来迟，但周六丢出去的话也不能收回，两人不再是朋友了，佟喃只得把所有心事憋在心里。
    星期二年级开大会，宋音池上台做检讨。清冽的声音往佟喃耳朵里钻，其实我不喜欢那男生，但不知道为什么这件事会传得满年级都是我会认真学习。
    宋音池念这段话时，眼睛一瞬不瞬地看向佟喃，目光专注而隐忍。
    佟喃在心底冷笑，宋音池这意思是在怪她把事情传开出去？她像会做这种卑鄙事情的人吗？
    这下连同学也做不成了。
    高二上学期还没过一半，两人就彻底闹掰了。
    后面宋音池成绩却跟坐了火箭似的，月考进了前十，直追佟喃，期中考更是坐稳前三，而到了期末，直接压佟喃一头，成了全校第一。她的名字高悬表彰红榜，佟喃不得不注意。
    两人明里暗里较劲，佟喃的晚会主持人被宋音池抢了，期末评优得票人选也是宋音池。
    佟喃顺风顺水的人生路上从没栽过这么大的坑。
    她可算是恨死了、讨厌死了宋音池。
    可没等佟喃把第一重新拿回手中，高二的寒假，就听说宋音池转学去了国外。
    国际一所顶尖的音乐学院，校长亲自拟写的offe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