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27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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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常朝已经看傻了。
    他姐姐这个孩子,打从生下来就不亲人,脾气还特别坏。
    乳母换了十多个,才知道这个懒货不肯自己吸奶,只喝挤出来的。不让人抱,一抱就哭,还张牙舞爪拳打脚踢。只有换尿布、更衣擦洗的时候,他才肯安分些。姐姐、姐夫费尽心思养育,这孩子也是亲而不近,从来不曾对任何人投怀送抱。
    今日突然从后宅跑到中堂,一头扎进伯父家大哥的怀里,倒像是久别重逢的恩友,天生的知己。
    谢青鹤没有找到机会与小师弟有更多的交流,听见门外金玉叮咚,就有好几个青衣素裙的仆妇簇拥着一位年轻贵妇进来。进门看见坐在谢青鹤怀里的小娃娃,所有人的表情都很一致:吃惊!
    隽儿。常夫人冲了过来,快来阿母怀里。
    伏传反身抱住谢青鹤的脖子,紧紧不放。
    谢青鹤快速思考着目前的处境。
    陈隽是陈纪夫妇的长子,目前常夫人其他孩子还未出世,他暂时还是陈纪唯一的儿子,年纪又这样小想要把小师弟带走,常夫人绝对不肯。
    而且,陈隽的出身其实不大光彩,他是孝期出生的孩子。
    陈敷死在三年前,陈隽虚三岁,实际不到两岁。就是在陈敷死后,陈纪才和常夫人有了他。
    陈起这样嚣张跋扈的凶人,为了刷孝子的名声还在祖坟老老实实守了二十七个月,陈纪却在守制时跟大老婆苟合,还敢堂堂正正地把这个不光彩的孽种生下来,这就很突破当时人的想象。
    既然是孽种,若是不小心夭折了,陈纪和常夫人都没处说理,也没脸去哭。
    就算谢青鹤表示我很喜欢这个堂弟,我想让堂弟跟我一起生活,陈纪与常夫人也绝不会答应。
    这就成了个无论如何也不可能被同意的局面了。
    谢青鹤习惯地搂住小师弟,轻轻托着他的背脊,凑近小奶娃的侧颈,遮住了唇形,低声问:非走不可?
    伏传没有说话,不过,缠着他的小胳膊把脖子搂得更紧了。
    谢青鹤突然说:利叔。
    陈利警惕又意外,才刚刚抬头,就看见小郎君抱起隽小郎君,撒开脚丫子就往门外跑。
    谁都没想到谢青鹤会来这一出。郎主家的小郎君,明明是来借碗水喝,怎么就发展到抢儿子了?
    常夫人惊呆了,她的仆妇们也惊呆了。
    守在一旁的常朝一跃而起,就要追赶,然而,他的位置非常不凑巧。
    谢青鹤抱着伏传绕了半步,常朝即刻要追,正好被常夫人和她的仆妇们拦着,待谢青鹤绕开了角度之后,常朝再追,谢青鹤已经窜出了中堂大门,陈利迅速补位,又一次拦住了常朝。
    滚开!常朝怒了,猛地一拳击出。
    陈利的胳膊恰好迎上,仿佛天生就在那个位置。
    常朝意外地被拦在当场,迅速与陈利拆了两招,提高声音示警:老宋!拦住小郎君!
    常夫人如梦初醒,提起裙摆就往外追,出门时连木屐都追丢了,她也顾不上,赤脚往外跑,仆妇们提着她的鞋子在背后追。
    谢青鹤跑得很快,陈纪的宅子不大,护卫还没反应过来,谢青鹤已经跑到了门口。
    守门的瘸子眼疾手快地关上了门。
    背后常夫人也已经追了上来,跑得鬓歪钗斜,气喘吁吁:放下我的孩子!
    她满眼赤红,看着谢青鹤的双眼充满了凶狠。谢青鹤毫不怀疑,这个宅子里的仆婢不敢伤害他,但是,眼前这个被抢走了孩子的母亲,绝对敢不惜一切。
    提着鞋子的仆妇满眼惶恐:夫人,您的脚
    常夫人的裙摆很长,这会儿停下脚步,她已经把裙摆放了下来。然而,不必去看她的脚,谢青鹤往她追来的路上望了一眼,打磨得不那么光滑的青石板上,留下了一连串斑斑点点踩踏的血迹。
    搂着谢青鹤脖子的小胳膊,慢慢地松了下来。
    谢青鹤低头看了小师弟的脸色,片刻之后,把他放在地上。
    常夫人一直紧绷着的神经才轻松几分,见状连忙上前抱住儿子,又似突然想起什么,慌忙松开搂着儿子的手,只用眼睛上下打量,小心翼翼地问道:隽儿,阿母抱你回去,好不好?
    哐当一声。
    中堂格窗破碎,陈利从屋内飞了出来。
    他一眼瞥见大门口的情景,既然常夫人抢回了儿子,他还跟常朝打个鬼啊?被常朝打得有点发毛的陈利虚晃一招,翻身掠到谢青鹤身边,不去看常朝的双眼。
    常朝也发现外甥被抢回来了。他也觉得陈利不好对付,趁势收手。
    常夫人安抚好儿子之后,这才想起谢青鹤,正要开口喷他,伏传拉了拉她的袖子。
    想起儿子刚才一直紧紧搂着他堂兄的脖子,常夫人张了张嘴,这一口气还是隐忍了下来,悻悻地瞪了谢青鹤一眼,说:你是宗家长子,很不必纡尊降贵来旁支交往。不送了!
    惹得大师兄被阿母冷眼,伏传也很惶恐,可怜巴巴地看向谢青鹤。
    谢青鹤笑了笑,说:日后再来看你。
    常夫人只差喷一句别来了,毕竟是体面人,只冷冷地看着他转身出门。
    直到谢青鹤带着陈利走远了,常夫人才嘱咐守门的瘸子:他若再来,不许开门!只说家里没人,游春去了,避暑去了,奔丧去了!
    门子点头哈腰应是。
    常朝哭笑不得:阿姊,消消气。你这脚是
    常夫人才想起自己脚受了伤,见儿子眼巴巴地站在裙子边上,若不是在室外,只怕要钻进去看她的伤处,又不肯吓着儿子,说:没事。蹲下身,与儿子眼对眼平视,隽儿,你偷偷从被窝里跑出来,衣裳都没穿,阿母抱你回去好不好?
    伏传能走路时就不让人抱了,今天情况特殊,听见前院喧哗说什么小郎君来了,他只怕错过了与大师兄相见,就从被窝里翻出来往外跑若是去找衣服穿,一来耽误功夫,二来惊动保姆,他人小力弱,连个小姑娘都扛不过,哪里对付得了力大无穷的保姆?
    所以,他穿着肚兜就跑出来了。
    现在身上披着大师兄的袍子,风一吹,屁屁还挺凉爽。
    既然连衣裳都没穿齐整,常夫人爱子心切要抱他回去,他也不是不识好歹的蠢货,当然要领情。只是常夫人脚上受了伤,他就挨住常朝的衣摆,仰头唤道:舅父。
    常朝顿时眉开眼笑,弯腰将他抱起:哎!舅父抱你回去!趁势在他脸蛋上猛亲了一口。
    伏传恨恨地抹了抹脸。嫌弃!
    常夫人急了,粉拳捶了弟弟一下:你又招他!惹急了又不许你抱了!
    常朝非常喜欢外甥,双手将外甥举过头顶,一趟一趟在空中转圈。
    平时伏传就不喜欢被这么逗弄,今天没穿裤子,那滋味简直销魂,短胳膊短腿儿又挣扎不出来,气得大喊:阿母!
    仆妇们正扶着常夫人穿鞋,怕儿子看见脚伤害怕,常夫人背身且不许仆妇们马上裹伤,正皱眉穿鞋,听见儿子呼救,她马上回过身,看见弟弟把儿子拎着晃荡,气得骂人:常九阳,你是作死!快拿弓来,我今日要把这九个太阳射下八个!
    常朝方才把外甥放下来夹在肋下,用袖子遮住外甥身形,吐吐舌头,一溜烟往后宅跑去。
    跟着我干什么?快去看着小郎君!常夫人指挥仆妇去追。
    伏传默默发誓,在等两年,等我五岁了,常九阳,我打不死你!
    不到两岁的孩子,人小力弱精神短,送回后宅热汤暖身换好衣裳,吃了奶粥就沉沉睡去。
    仆妇们给常夫人的脚伤敷了药,包上干净的纱布,常朝才进门叙话。
    常夫人让心腹在门外守着,问适才儿子与堂兄见面的情况:养他历来省心。饿了会哭,拉了会叫。睡着了就乖乖地,醒了自会喊保姆本该是睡觉的时候,保姆也没注意,他就跑了出去。陈丛那小子对他使了什么手段?怎么逗他喜欢了?就要跟着他跑?
    常朝眨眨眼。哪有什么手段?见面就热情极了,跟上辈子认识一样。
    常夫人深吸一口气,说:此事你要守口如瓶。
    孩子从生下来就显得特异,伏传没有竭力遮掩去装普通婴孩,做出的反应很容易就让陈纪夫妇得出了结论儿子投胎之前,只怕没有喝上孟婆汤。
    常夫人对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儿子深有感情,儿子喝了孟婆汤,是一张白纸,与所有孩子一样全心全意仰赖着她长大,她当然高兴。儿子没有喝孟婆汤,带着前世的记忆,不肯那么亲近她,有自己的想法那就不是她的儿子了吗?她能感觉到与儿子血脉相连,也并不是儿子不肯依赖亲近她,她就丧失了自己的那一份母爱。
    陈纪一开始与她也是同样的想法,时间久了,难免对这个孩子有些嫌弃,想要一个新儿子。
    一个完全没有前世记忆,懵懵懂懂仰慕着父母,会对父母撒娇的儿子。
    常夫人有些伤心,却不敢让儿子知道丈夫的心思,也不想把儿子种种奇异的事告诉给丈夫,让丈夫更加讨厌儿子。今天发生在中堂的事,她就不想让陈纪知晓内情。
    比如,儿子与大伯子家的孩子,很可能是前世旧识。
    常朝劝道:阿姊,父与子是两个人的事。如今隽儿还小,你还能两头瞒着。他日隽儿长大,行事自立,总要与姊夫往来,又能瞒得住多久?
    常夫人忧愁无语,半晌才问道:我让你替我寻的药呢?
    莫说我寻不着合适的,纵然寻得着,我也不会给你。常朝一口回绝。
    见常夫人满脸不服,常朝苦口婆心地劝着:阿姊,我知道你心疼隽儿,认为姊夫有了新孩子,就会偏爱小的冷落隽儿。可是,阿姊想过没有?你不给他生,他就找不到妇人给他生孩子了么?
    这坏了妇人生子的虎狼之药,吃坏了就养不好了,你堵不住他生孩子的路,反倒把自己的路走绝。阿姊莫怪我说话难听,隽儿如今实岁不足两年,七八岁的孩子尚且一场风寒就去了,阿姊若是吃了绝生育的狠药,一生只得隽儿一个孩子,万一出了意外,下半生要怎么办?
    隔壁宗家遇刺受伤,绝了后嗣,只剩下丛郎一棵独苗,陈非那里马上有了异动。逼得陈起风急火燎往前线压阵,只怕丢了南线兵马。
    男人子嗣不丰,家业尚且守不稳当。女子子嗣不丰,后半生如何倚靠?
    阿姊还是好好想一想吧。
    常朝说着还挺生气,也不等常夫人说话,转身就出去了。
    常夫人细白的手指死死抠着手里的紫金如意,胸膛不住起伏。
    隔了半晌,她才低声说:他敢!
    ※
    陈利很纳闷。小郎君为什么要去抢陈纪大人家的儿子?纳闷归纳闷,他又不敢问。
    谢青鹤骑马回家的途中,觉得有点凉。这就比较惊人。哪怕他锻炼了好几个月体术,不再像刚刚接手皮囊那时的娇弱,也还没到体质强悍可以不畏寒暑的地步。
    若是感觉到凉了,那就是绝对是病倒的前兆。
    利叔,谢青鹤的外袍给了小师弟,不客气地要求,袍子给我穿。
    陈利才突然想起小郎君袍子没了,连忙把外袍脱下来,递给谢青鹤。
    谢青鹤裹上袍子绕了一条没什么行人的野路,主要是运送军资时行马行车的驰道,轻易不许老百姓行走。一路快马加鞭赶回家,谢青鹤马上让素姑煮姜汤烧热水,一通操作下来,傍晚还是发了热。
    小郎君出门一趟就生了病,素姑急得团团转。
    这时候的孩童常常夭折,十个孩子能活到成年的不足半数,生病就是最大的诅咒。
    陈起不在家,家里唯一的小郎君生病,前院主事也慌了神,去后宅去请姜夫人来主持大局。大夫在屋内照顾谢青鹤,姜夫人就在门外讯问陈利,究竟出了什么事。
    和保护陈隽的常夫人一样,这时的姜夫人也似护子母虎,凶得能吃人。
    陈利一个字不敢隐瞒,把今日发生的事一五一十地回禀了一遍。
    姜夫人听完气得拍桌子:郎主使你护持小郎君,你就眼睁睁地看着常氏那个疯婆子吓唬他?!生生将我儿吓病了!茜姑,她转身吩咐心腹使女,快去把龙婆子请来,小郎君怕是惊丢了魂,叫她来做法叫魂。
    茜姑即刻领命而去。
    姜夫人又吩咐卫士:将这个办事不力的东西拖出去乱棍打死。
    陈利咬了咬牙,竟不敢辩白求饶。
    反倒是前院主事陈先义见势不妙,上前提醒道:夫人,这人是【郎主】留给小郎君的下人,这些日子都服侍在小郎君身边,很得小郎君欢心。如今小郎君还在病中,贸然处置了他的下人,也不知道小郎君心意,万一小郎君喜欢他只怕小郎君醒来伤心。
    既强调了这是陈起的心腹,又把感情牌打到了谢青鹤身上,里子面子都照顾到了。不管姜夫人是敬畏陈起,还是关心儿子,只要她改变主意,都是一片慈母之心,□□架得很完美。
    素姑凑近姜夫人耳边,悄悄地说:夫人,小郎君说,那人是郎主派来盯着他的,会跟郎主告状。很想让姜夫人趁机把陈利名正言顺的杀了。保护不力,活该被打死。
    然而,素姑转述的这句话,明白人听了都觉得可笑。
    陈起是脑子里长了藕,全都是洞,才会派人去盯着自己六岁的儿子吧?若陈丛十六岁了,陈起往他身边塞眼线,姜夫人也能信服。六岁的屁孩子,有什么可监看的?
    陈先义说儿子跟那下人关系好,素姑又对陈利充满敌意,姜夫人觉得自己摸到脉了。
    儿子可能是真的很喜欢这个下人,才会撒谎哄骗素姑这个傻姑娘。
    姜夫人改了主意,说:薄责几棍,以儆效尤。
    陈利连谢恩都不敢声张,砰砰磕了头就灰溜溜地逃了出去,冷汗流了一背。
    正心悸的时候,又听见姜夫人不高兴地命令:派人去请二郎!我倒要问问他,多大的事情,要叫人与小郎君的护从打斗,他家的疯婆子要带人追着小郎君不放!他不知道郎主如今只得这一根独苗吗?他究竟安的是什么心?!
    陈利躲在路边,看着传话的小厮匆匆忙忙奔出来,突然觉得自己也不算顶顶倒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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