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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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以防安全,殿下还是回到队伍中去吧!裴烨此刻简直将油盐不进四个字演绎了个淋漓尽致。
    不要,本宫就要在前面,晏江引抬手拂了拂衣襟,行在后面都是你们扬起的尘土,本宫的衣裳脏掉了。
    裴烨看了看少年,见他洁白的衣角上的确沾染了些微细尘,虽然感觉这并不能成为理由,却又一时无言以对。
    晏江引见他沉默,只当他不再反对了,便高兴的跟在他身边行走,不时就要拉着他说几句无甚营养的话。
    幸而一路并未出什么意外,安全的抵达了围猎的地点,当日整顿车马,第二天方才开始正式狩猎。
    翌日一早,裴烨提前半个时辰来了出来,广场上人并不多,便随意找了个地方坐下,不一时,远处有个年轻男子走过来,身形清瘦纤长,面容白净秀气,走到近前的时候,说道:裴将军,怎么独自在此啊?~
    裴烨听对方唤自己,这才抬了头,原是当年与他同堂殿试的卫轻舟,他单手撑地站起身子,拱手作了个揖:原是卫大人我来早了些,再折回去又嫌麻烦,便在此等等罢了。
    哦?卫轻舟用审视的目光打量了裴烨一眼,反问道:仅此而已吗?
    那卫大人以为如何?裴烨不动声色。
    将军此时来到这广场之上,轻舟还差点以为,今日秋围会有何变数呢?
    他说这话的时候,意态漫不经心,面上甚至带着浅淡笑意,但裴烨却眼神一暗,想了想,开口道:秋围之事,兹事体大,自是不能轻待。
    其实他今日早到,并非算错了时辰,只是提前过来安排一些事宜,因为之前得到的消息,说是秋围之日,会有人图谋不轨,让他不得不防之又防,可是此是极为隐秘,这卫轻舟是如何知晓的?
    这回换来卫轻舟惊讶了,他方才看到裴烨面色严肃的坐在这里,这才有了那番猜测,但万没想到对方竟毫不隐瞒的直说了,一时间倒有些语塞,半晌说了句:辛苦裴将军了。
    分内之事。裴烨淡声道。
    二人皆文采出众,又是朝中栋梁,此刻处在一起自然不能大眼瞪小眼,便就着国家政事小论一番,广场上人渐渐多了起来,及至皇帝前来,行过场面话,拉弓开了首箭,预示着正式围猎开始。
    这个比赛说来非常简单,第一轮便是射猎,开始到结束两个半时辰,谁猎得的猎物最多,谁就获得胜利,大晏先祖当年在马背上打下江山,因而大晏人是非常重视弓马齐射的,身为皇子,若能在其中拔得头筹,便能得到许多官员的青睐,另说官员家眷,若在秋围中表现出众过的话,很大可能会得圣上青眼,然后直接封衔步入朝堂,今后少不得一个前如似锦。
    重真帝首箭便射得一只雄鹰,众人一时纷纷喝彩,有道今次秋围,定能精彩绝伦,圆满收官,稍微夸张点的,直接就扯到了来年国运昌恒上,言语间虽然很有须溜拍马之嫌,但是好话谁不爱听。
    重真帝有些病态的面颊上泛起了奕奕身材,朗笑几声道:今次秋围,诸卿且各展身手,猎个尽兴才是,如此便都开始吧。
    此言一出,几个皇子率先策马入了树林,众武将与各家公子紧随其后,当然若自觉齐射尚可,文臣也是能去的。
    重真帝虽归位一国之君,但其实自幼喜欢的却是诗词、音律与丹青等物,且还颇又造诣,当年若不是被推上这个位子,估计能成一代文豪,可是哪有这样的可是,若他不上位,怕是不能活到今日罢!
    年轻时候便不喜这些,如今年过不惑,更是懒得与年轻人闹腾,因而等到众人都散了,便带着几个宫妃与老胳膊老腿的大臣到了一边特建的凉亭内赏光饮茶。
    裴烨独自策马行进林中,远远的跟在晏江引的后面,一边注意着前面的动静,一边偶尔射出一只箭秩,动作悠然,恍如行云流水,看着并不如何瞄准,却是例无虚发,中间都不曾有一瞬的停顿,羽箭箭身雕刻了参加围猎者的姓名,自由侍卫捡拾了猎物送到广场上,射猎者只需将猎物射落便可。
    行至半途,听见身后有马蹄声渐渐靠近,裴烨本无心理会,不想来人根本就是循着自己而来。
    裴将军这般恣意悠闲,想来是对这秋围彩头毫不在意了?倒真是巧,今日先是卫轻舟,又来了个褚及炎,与裴烨同年登科的和榜眼探花郎都见了个遍。
    只是这褚及炎与卫轻舟可不同,二人虽都才华出众,但一个润如春风,一个利似冬雨,一个温凉无害,一个尖锐犀利,他这一开口,便给裴烨扣了顶不重秋围大典的帽子。
    裴烨心中计较着这人前来的缘故,面上不动声色道:褚大人不也未曾参与,不然何故与我在此闲话。
    褚及炎唇角勾出一抹邪笑:本官素来仰慕裴将军的功夫,虽然武艺比不上裴将军,但自诩这齐射弓马还说得过去,今日想与裴将军切磋一番,还请将军莫要推辞才好啊!
    他说这话的时候,面上一派真诚,让人想拒绝都不容易,裴烨单手在身后对着隐在暗处的心腹做了个手势,说道:既如此,便承让了,规矩便由楚大人定吧。
    褚及炎想了想:就比十招马术,另外这猎场东南断崖有野鹰,动作迅捷无比,时限一炷香,夺多者胜,你看如何?
    晏江引方才去的地方是东边,东南与之相隔不远,若出何事,也方便赶去,因而裴烨稍一思量,便答应了。
    褚及炎见他点头,勾唇一笑,率先策马飞了出去。
    二人御马急速的穿梭在林间,预见飞速而来的枝丫,便从马背上跃下,时而单脚着地,时而身贴马腹而过,动作利落迅捷,恍如奔驰在毫无障碍的原野上一般,端的是马术超绝。
    行至断崖,裴烨抬手摸了摸坐下骏马的鬃毛,然后反手取箭射出,这断崖上部云雾缭绕,一眼望不顶,他定神细看,果见黑色雄鹰穿梭其间,只是那动作快的让人几乎眼花缭乱,且距离过远,想要射中谈何容易。
    褚及炎本是个文官,力气自然没有裴烨的大,羽箭射出不到半腰,便落了下来,数支箭射出去,却是一着不重,裴烨也射空了几支。
    裴将军果然厉害,不愧是世人眼中的军神啊,果然不是我们这群文弱书生所能比拟。褚及炎看着跌落地上摔的血肉模糊的黑鹰,面上露出邪邪的笑意,倒是不见半分挫败之感。
    以裴烨对褚及炎的了解,这个人虽然表面看来肆意而漫不经心,其实内心极为争强好胜,此刻这般平静,却是为何?
    思及此出,耳中突然传来一声尖啸,那声音似哨非哨,似啼非啼,裴烨顿时面色一变,几乎是转瞬间就翻身上了马。
    裴将军这是怎么了,面色似乎不太好。褚及炎面露疑惑之色。
    今日切磋,甚为尽兴,只是在下还有些事,就先告辞了。裴烨说着,扬鞭策马就要离开。
    褚及炎驱马拦住了他的去路:一炷香方才过半,裴将军如何就要走了?我这人你也知道,做事向来有始有终,虽说此举胜负明显,但若不比到最后,本官今夜可是会难以入眠的,当然他漫不经心的伸手顺了顺坐下骏马的脑袋,本官对裴将军的要事也有几分好奇,若能说个一二,今日这局,也便作罢了。
    裴烨眼神一暗,多了几分冷厉,他驱马靠近了褚及炎,淡声说道: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褚大人既然想听,便告诉你了罢。说着示意对方凑近了来。
    褚及炎眼中露出兴味,依言靠了过去,却不想裴烨便在这这刻,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个刀手劈向了他的后颈。
    你褚及炎睁大了眼睛,有一瞬间的惊诧,然而不及多想,意识就陷入了混沌,继而犹如断线风筝一般跌下了马背。
    裴烨也不管他会不会摔断胳膊或被马匹踩断腿儿的,看也不看一眼地上的男子,便策马离开了这地方。
    说来褚及炎,也是年少成名,的确有才华,家中势力也大,只是有些恃才傲物罢了,他怎么也没想到,裴烨竟敢对自己动手,这含着金汤匙长大的少爷,估计从小没被人动过半根头发丝儿,醒来时候不得怎么记恨裴烨呢。
    一路循着方才发出暗号的地方追过去,地上躺着十几个死去的与黑衣人,却没看到自己的人和晏江引,裴烨在原地查看了痕迹,然后找了条路追过去。
    这一路行到树林深处,终于听到了些许动静,顺着那兵戈之声赶过去,暗卫正与人酣斗在一处,裴烨一箭射死三人,对着其中一个手下道:太子呢?
    启禀主子,太子殿下往寒泉的方向去了。暗卫手中长剑不停,一边快速回道。
    晏江引本来带着数个侍卫到这边狩猎,中途看见一只通体莹润的红狐,追赶之下就与侍卫走散了,不想半途跟丢了那狐狸,草丛中却窜出一群刺客,那群人招招狠厉,出手便是死招,他抵挡了一会儿,身上便受了伤,这时候又来了一群身着青色布衣的人,与那群刺客斗到一起。
    晏江引不明形势,爬上马背逃离了战圈,中途又遇到另一波刺客,想来这皇家猎场的布局也不是完全形同虚设,这一次的杀手并不多,一番打斗之下,对方杀手全都被他击伤。
    看着横七竖八倒在地上的蒙面人,晏江引脱力气的滑倒在了地上,方才不慎之下,被其中一人砍中了小腿腹,此时掀开衣摆来看,白色的锦衣已经被鲜血浸透了一大片,几乎惨不忍睹。
    裴烨是循着那血腥气赶过来的,当他转过林间的时候,正看到一个黑衣刺客举了长剑向着晏江引的后背刺去,而少年后知后觉的转过身来,似乎连半点反抗之力都无,他心中一窒,来不及拉弓,直接抽了箭筒中的羽箭,灌注内力掷了出去。
    那羽箭夹杂着真气破风而来,直接插进了刺客的后脑,从左眼中露出半截,爆出的鲜血喷溅满了少年白皙无暇的一张脸。
    伤到了哪里?裴烨运起轻功,转瞬来到晏江引身边,看着少年狼狈的模样,匆忙蹲下来检查他的身子,心有余悸之下,双手竟然带着微微的颤抖。
    晏江引抬起袖子抹了一把脸上的血迹,看到对方眼中的关心,方才的惊吓一瞬间散去不少,愣愣的说:腿疼。
    裴烨掀开他的衣袍下摆,顿时双眼一沉,心脏的位置纠疼了一下,仿佛针扎一般,他小心的将那嵌入伤口的布料清理了出来,又给对方上了伤药,裴烨从身上翻出条帕子给他包扎了,这才问起方才的细节。
    身后尚有敌人,岂能自己倒下,这样将后背暴露出来,你知道有多危险吗?
    果然这人的温柔永远都如昙花乍现,上一刻分明还晴润如风,下一秒却又冷漠似铁,晏江引听了这话,心中一时委屈,解释道:这些人都被我刺伤,我以为不会有再有威胁,这才
    刺伤?,裴烨闻言从地上站起身来,一一检查了那群刺客,竟发现除了那个被自己爆脑的,其余每一个都还活着,回身看向晏江引的眼神变得严厉,我当初是怎么和你说的,难道就教的你对敌人处处留情,招招柔寡吗?
    晏江引对上他冷厉的视线,缓缓垂下了眼去,沉默半晌,小声的说道:我做不到我不想伤人性命。
    不想伤人?裴烨单手拎着长剑,一步一步朝着晏江引走过去,这种时候你优柔寡断,你不想伤人,可这些人要的却是你的命,你平日里不是天不怕地不怕吗,啊?莫若那些尖利与气势,都是装出来的不成?如若方才自己晚来一步,裴烨简直不敢想!
    我感受着鼻息间浓烈的血腥,晏江引第一次泄露了心中的恐惧和脆弱,我没杀过人,我不敢。
    裴烨走到晏江引身前站定,将手中佩剑塞到对方白皙而尚且稚嫩的右手中,你是大晏的储君,将来的帝王,怎么能害怕这些。他的语气温和平淡,然而说出来的话却极残忍。
    去吧。裴烨视线缓缓落在地上那些苟延残喘的刺客身上,其中意味不言而明。
    晏江引撑着长剑从地上吃力的爬起来,走到一个昏迷的刺客身边,他抿了抿唇,将手中利器挥了下去,却在剑尖落到对方胸膛的瞬间,生生停了下来。
    下意识的回头看向裴烨,眼中含着茫然与无助,却见男人静静的站在一旁,面上无波无澜,眼中透着失望,那眼神深深的刺痛了晏江引的心,一阵比眼前情境更为深切的恐惧蔓上心头,那浓烈的恐惧,促使他闭上双眼,终于下了手去。
    那一刻,不知为何,竟觉得自己这一剑若不斩下去,就会被眼前这个男人彻底的抛弃
    他这一下几乎用尽了全力,手中长剑彻底贯穿了杀手的胸膛,甚至半寸入了泥土,剧烈的疼痛激的昏迷过去的杀手醒了过来,窒息之下,双眼暴突了出来。
    晏江引感觉那双死不瞑目的眸子正死死的盯着自己,他浑身脱力的滑倒在地上,左手揪着胸前的衣襟大口大口的喘.息。
    裴烨见状终于不再逼迫他,亲手将剩下的活口都解决了,这次甚至都没留下个人套些线索。
    还能站起来吗?他单膝跪到地上,扶着晏江引摇摇欲坠的身子,感受到少年单薄清瘦的肩膀微微的颤抖,裴烨心中也不好受,那一瞬间,甚至怀疑自己这样逼他,到底是否对了。
    晏江引像棵霜打了的小茄树一般,低低的垂着脑袋,一声不吭。
    裴烨等了一会儿,伸手抬起了少年的下巴,方才惊觉对方竟落了满脸的湿润,面上未干的血迹混杂着泪水,一片斑驳。
    他有时候觉得,自己为数不多的心绪波动,八成都因了眼前的这个孩子,本来是为了裴家与君命才卷入了这场局,却在不知不觉就倾注了感情,让这少年几乎成了自己的软肋。
    裴烨知道,这对他来说,并不是个好现象,可却又有些甘之如饴的意味,毕竟这孩子能牵动他的心思,至少让他觉得自己还真真切切的活着,而不是个冷酷无情的行尸走肉。
    抬袖缓缓擦净了少年脸上的湿润,弯身抱着他起来,有心安慰,却不知从何说起,最后只憋出句干巴巴的:别怕了。
    晏江引被他抱起来的时候,脑子里还是一片混乱,只是下意识的伸手搂住了裴烨的脖子,将脸埋入了他宽阔的胸膛间,始终一言不发。
    回去的时候,重真帝看到晏江引浑身血迹的样子,顺间白了面色,待得查看一番,确定宝贝儿子只是受的外伤,方才松了口气,随之而来的却是雷霆大怒。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围场如何进来的刺客?
    裴烨跪在地上,将事情过程叙述一遍,重真帝听完了,情绪也稍稍稳定下来:既如此,此事就交给裴卿,定要查个水落石出,胆敢伤了朕的皇儿,朕定不会放过传令下去,今日狩猎到此为止,封锁围场,没有朕的允许,任何人不得随意出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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