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五六六章 记忆深处

    窥探，对超能力者或许徒劳，但动用意识渗透却可以做到，逼迫他去回忆一切！
    瞬息之间，狂涛般横扫一切的意识攻击，让伊恩*弗莱明的精神陷于崩溃，不受控制的思维暴风般肆虐，不仅让他当场昏厥、更在昏迷前一刻神思出窍，扫掠到意识深处、甚至他自己都长久未曾一瞥的尘封记忆。
    寂然无声，所有知觉都不起作用，眼前一幕幕场景如幻灯片般闪现。
    意识空间中，时间的流逝感已不再，完全摈弃任何杂念的年轻人前所未有的专注，他压抑内心的震惊，试图将一切讯息都牢牢记录下来。
    伊朗，戈壁荒漠，踏足世界的第一印象，天边飘荡着压抑的灰黑烟尘……
    枪声和爆炸，神色惊惶的人群，踹开铁门的黄褐身影上寒光一闪，暗色液体在喷溅，摘下头盔、扒掉贴着脏兮兮星条旗的迷彩服，穿戴整齐、抹去血迹，捡拾起掉落在一旁的黑乎乎长枪……
    光线斜照，吊扇扇叶的影子一次次掠过，面无表情的军官，翻阅档案，嘴唇翕动的问着什么问题，这是最后的身份甄别……
    湛蓝色的天空，内华达，透过座舱玻璃左右张望，视线中的跑道因热浪而一片模糊，接近，放起落架，水泥建筑在飞速后退，这儿没有阻拦索，放减速伞，刹车，长途转场过来的“鹰”式战机仍然有些沉重，停稳在跑道尽头，爬下登机梯，见到一张棱角分明的冷酷面容，摘头盔，抬手敬一个军礼……
    闪光，气浪，爆炸的景象令人震骇，意识丧失前的最后一刻，耀眼的火球在视网膜上留下难以磨灭的痕迹……
    ——ian*fleming！
    名字，一个印象深刻的名字，突兀出现在纷繁芜杂的意识流中，置身于狂涛般汹涌澎湃的意念风暴里，完全凭借超能力接收一切讯息，龙云忽然间意识到，“伊恩*弗莱明”，这个名字他之前分明见到过，非但如此，几乎身临其境般的巨大爆炸，炼狱般的火焰与暴风也有一点似曾相识。
    内华达，不知名的秘密所在，一场突如其来的毁灭性灾难，难道说……
    转瞬间想到了很多，沉浸在意识冲击中的年轻人还在思索，眼前的一幕幕却依然走马灯般变幻不定。
    从毁灭一切的爆炸中“逃脱”，过程全无所知，骤变后，再度呈现于视野的是气氛肃杀、恍若置身无人之地的一片荒漠；天光大亮，周遭依旧寒气迫人，视线在脚步踉跄中一下下摇晃，不经意间抬头看天，拖着一道黑烟的飞行器正在坠落，不仅如此，倘若细细感受周遭的意念波动……
    “死城”、曾经的“罗马基地”，这——
    这家伙，不，现在应该叫他伊恩*弗莱明，他果然去过那里！
    所见所闻一点点滑向诡异深渊，龙云几乎不敢相信，思维愈加艰难，他挣扎目睹着超能力窥见的意识讯息，看起来，在逃离“死城”后，名叫伊恩*弗莱明的家伙辗转到达美国，然后是漫长而糜烂的生活，时间一天天过去，记忆愈发混乱，就在龙云因单调乏味的场景重复而烦躁时，忽然间，却居然有点理解了弗莱明的精神状态。
    超能力者，一个世人无从得知的“上帝”，在合众国为所欲为，却始终无法摆脱内心深处的空虚与迷茫，这感觉，会不会令人发疯而迷失了自我？
    不知道，现在一点都不确定，意识的泄漏仍在继续。
    镜头变换，不经意间的一个场景，走进门来的中年男人，胸前别着cia的徽章，这张脸，看上去很有些面熟，盯着画面般景象凝视片刻，龙云才完全确定的有了判断，这个人——
    正是之前交过手的超能力者，现今的阶下囚，身份未明的林德贝格？
    扫掠弗莱明的记忆深处，却意外窥见了另一个事件相关者，这让龙云十分意外，非但如此，接下来，他更通过神秘人物的意识活动窥见更多，就在同一个场景中，面对疑似超能力的林德贝格，伊恩*弗莱明悄无声息的发动了意识渗透，就像今天两人一开始对决那样，随即，林德贝格的意识活动就渐次呈现，让凝神注视的龙云有了更多的意外发现。
    啊，原来——
    林德贝格他、他居然……这、这可能吗，简直匪夷所思，但对照一下伊恩*弗莱明的情绪，这分明就……
    ——竟、竟然是这样，弗莱明、这一个恐怖的阴谋家，他的最终目的是！
    窥见一丝最隐秘的记忆痕迹，转瞬间，似乎一下子想明白了太多事，极度震惊的龙云几乎当场思维宕机，他完全没料到，与神秘人物的超能力对抗竟会变成这样，不仅反手重创对手，更让他一下子解开了许多百思不得其解的谜团。
    带着疑惑渐次澄清的极大期待，他鼓起全身气力、集中精神想要刺探更多，恰在此时，死死压迫伊恩*弗莱明的另一个意识活动却有所动作。
    不知通过什么途径，相通的意识，让龙云知道了另一个意识——是雷泽诺夫吗，他无法断定——的思维方式，就是眼下，通过强有力的意识渗透一下子贯穿弗莱明的抵抗意志，维克托比他更早意识到，封闭的水泥牢笼必然有脱困之法，而起爆器的开关，就在满地打滚的阴谋家身旁不远处！
    起爆器，埋藏在牢房四个拐角的隐秘位置，原本是用来防范万一、宁可将牢房化为一片废墟也不让囚犯逃脱，如今却成了脱困的唯一希望。
    凭借超能力掌控一个人的行为，换作往常，对龙云来说简单之极，但面对同样身具超能力的伊恩*弗莱明，这似乎就是不可能；然而此时此刻，被生死危机释放的另一个意识也在竭尽全力试图做到这一点，意志力此消彼长，两股巨力之下，肌肉抽搐的阴谋家居然变作了提线木偶般，摇摇晃晃的站起身来向开关挣扎前行！
    一步，又一步，意识残存的弗莱明既惊且怒，却还是无法抵挡压倒性的意念攻击；“能媒”，带来作为意识渗透的辅助存在，这时候却成了一柄反噬自身的双刃剑，让他恍若全身着火、每一寸肉*体都备受煎熬。
    可、可恶，该死的俄国佬，他怎会——
    两个人的意识，这太可怕了，现在……不，不能这么做！混蛋……
    意识还在绝望挣扎，双眼圆睁，大汗淋漓的伊恩*弗莱明眼睁睁看着一只手探出、搭上起爆器的手柄；不仅如此，片刻迟疑后，分明通过意识窥探得知了这套装置的原理，另一只手也伸过去、开始拉拽起爆器相连的几路传导导线。
    仅存一丝理智，眼见自己的手正独走般行动，很清楚这意味着什么，被人操控的阴谋家几乎陷入了完全的疯狂；然而即便如此，厚重墙壁的另一侧，神色狰狞可怖的年轻人更彻底发狂，生还是死，命运系于一线的关键时刻，潜藏在躯体最深处的求生欲望被激发到极致，他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就是让阴谋家自己摧毁这令人窒息的牢笼。
    ——不、不仅如此，这恶魔般的家伙，他必须为此付出代价！
    反复重复一个念头，无影无形的意识冲击好似狂风骤雨，恍惚间，眼前漆黑一片、闪光乱舞的龙云恍若置身幻境，他仿佛能够感觉到，有什么人就在身侧巍然屹立，两手筋脉暴起，正与自己一并竭力施展摧毁一切的超能力；这感觉，身在漩涡而精神恍惚，他无从确认，耳边，似乎飘荡着振聋发聩的吼声：
    “再加一把劲、小伙子！——喝、把这个恶魔送进地狱！”
    一声断喝，不知从何而来，龙云闻听却空前振奋，他想也不想就和或许是幻觉中的雷泽诺夫并肩行动，一道锋利无匹的意识流破空而至、刺入伊恩*弗莱明脑海，直接作用在中枢神经的剧痛让阴谋家惨叫一声，左手撕扯、一下子拉掉了几对导线，右手猛然拉动了起爆器的控制手柄！
    爆炸，气浪随之来袭，一大片水泥碎块在狭小空间中飞溅，击打在蜷缩在地的龙云身上。
    冲击波的震撼，让双耳一阵剧烈刺痛，片刻之后，空洞的“呜呜”耳鸣声逐渐消散，仿佛从无尽深渊中挣扎浮上水面，倒在地上的年轻人大口喘气、眼前一片金星直冒，知觉渐渐恢复，感觉到身体传来的痛感，一下子从虚无坠落到现实，他睁开眼，透过烟尘看向面目全非的牢房。
    “咳、咳咳——”
    突如其来的爆炸，威力甚巨，扬起的烟尘碎渣并不太多，却一下子把看似坚固的牢房炸出大洞，扭曲的钢筋，塌落的混凝土碎块，逐渐从尘雾中现出轮廓，因烟尘而呛咳，龙云勉强抬手掩住口鼻，刚才的意识较量太剧烈，现在，他真的感觉自己即将昏厥、想要抛开一切在这儿昏睡过去。
    困倦之极，但是……
    不行，现在一定不能昏迷，这里很危险！
    刚刚在一场意志力的对决中击败伊恩*弗莱明，假他之手炸毁了封闭的牢笼，意识扫掠，周遭再没有旁人出现，但可想而知，关押自己的牢房是不可能无人把守，警卫也许正在赶来，现在他必须赶紧逃亡，不管怎样，总之先离开这里。
    一旦想到这点，挣扎起身走到大洞前，龙云扶着形状狰狞的钢筋、踏着遍地狼藉爬到牢房外，一瞥之间，不远处地上躺着的，应该就是叫做伊恩*弗莱明的阴谋家，倘若换一种环境，他肯定会上去看个明白、甚至设法将其掳走，但现在，浑身酸痛、脑袋里好像有一部风车在转，龙云只能脚步蹒跚的走近几步、确认自己的判断没错，就扔下毫无知觉、生死未卜的阴谋家自生自灭。
    如果有可能，但凡还有一点多余的气力，他恐怕就会当场把伊恩*弗莱明干掉，但现在……
    不知道身在何处，危机还未解除，他可没时间、更没心思手刃阴谋家，而是脚步踉跄的在昏暗空间里游荡，好不容易找到一处入口，就两手空空走过去，一脚迈进长的似乎没有尽头的狭窄通道。
    果然，对囚禁一名超能力者，美国人的确下了功夫。
    走在干燥阴冷的通道里，目之所及，前面只有一盏盏昏暗的照明灯，整条巷道不知道有几百米长、别无其他出口，龙云身在其中不由感慨，这家伙，居然会想到用“与世隔绝”来对付超能力者，这和他在莫斯科关押林德贝格的方式如出一辙，只不过他用了“能媒”，而这里是用“距离”——
    哎，林德贝格，这个名字好像有一点熟悉？
    回忆刚才的意识窥探所得，龙云心下踌躇，他记得那些光怪陆离的片段里是有这么一个人物，但要说细节，虽然大脑很确定已经尽力记忆下来，现在情绪紧张、心跳气喘，一时间却怎么也回顾不上来。
    没时间思考林德贝格、和其他所有令人震惊的繁复线索，现在的他，一心只想着要如何脱身，脚步匆忙走完几百米长的甬道，眼前出现一部电梯，万幸，这座建造时就没想过会遭遇入侵的建筑里，控制设备并没有太强的甄别功能，年轻人凭借刚刚夺取的记忆，在密码攀上输入“0353”，就迈步进入圆筒形的电梯间里。
    电梯，凭借启动时的加速度感觉，分明是在向上，这让龙云心下稍安，不过对电梯门再一次打开后的遭遇，心下就有些忐忑。
    开门后，自己到底会碰到什么，会不会是一大票荷枪实弹的警卫？
    虽然全神戒备，手上却没有一件武器，头晕脑胀的龙云只能以超能力作为凭借，万幸以他的推理，这不知什么地方的神秘基地里，掌握超能力的敌人恐怕也就伊恩*弗莱明一人，既然打倒了他，其他人应该都不足为虑。
    带着这样的念头，等电梯“叮”一声停在顶楼，金属门悄无声息滑开。
    出乎他的意料，门外只有略显空旷的室内空间，别说全神戒备的警卫，就连一个人影都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