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佃户上门

    次日一大早，六户佃户得了消息，就急匆匆赶过来了。天已放晴，冰雪开始融化，万物有回春的迹象。
    清莲山庄空置十多年，起初柳莲还会过来看一下，但近些年都只是派人过来询问一声，收租子了。如今清莲山庄换了主人，六户佃户自然不敢轻视，都派了当家人过来瞧瞧。
    六人在前院一字排开，紫芸靠坐在一把破旧的梨花木椅上，椅子上垫了一个暖和的垫子，以免她再着了凉。
    她目光在六人身上逡巡了一圈，对方有老有少，最长的只怕已过花甲，最少的也满弱冠之龄了。唯一相似的是，六人都是老老实实的庄稼人，从肤色、神态和衣着就能看出来。
    “小姐好。”六人齐声请安，面带笑意。
    在紫芸打量他们的同时，他们也在打量紫芸。心说这么年轻个千金小姐，真的能打量好偌大的清莲山庄么？这小姐只怕连稻子怎么长出来的都不知道吧？
    紫芸不动声色，任由他们打量，半响才说：“李铁根、王动、纪文……”被点到名字的佃户顿时一颤，他们都没自报家门呢，想不到对方已经知晓他们名字了。
    “纪武、廖承恩、吴广德。”她目光从左到右，竟是一字不差点出了所有人名字。
    六人惊骇莫名，若说只知道他们名字倒也罢了，这位紫芸小姐完全能将名字和人对号入座！若非之前通过气，六人只怕以为有人跟紫芸告过密了。
    顿时，六人就对紫芸高看了一分。
    “大家不要紧张，跟我说说你们各自的情况吧，就从李铁根开始吧。”紫芸笑了笑，将众人的反应尽收眼底。她先前只是知道众人的年龄而已，恰巧这几人年岁相差比较大，所以她才能一眼辨别出来。
    李铁根朝紫芸行了个礼，他如今已满四十三了，家里还有妻女，女儿都十八了还未嫁人，着实让他愁坏了。
    “小姐，这两年真是过不下去了啊，唉……一年旱一年涝的，我早就想着攒两个钱把翠儿嫁出去，只可惜天不遂人愿啊。没有钱给女儿置办嫁妆不说，还让人看不起，女儿嫁过去也是受气。”
    他摇了摇头，一脸悔恨，尽管拼尽全力租了三十四亩地，但每年还是少有余粮。吃都吃不饱，拿什么嫁女儿呢？
    紫芸点点头，未置可否。之前都是收的五分租，不算太多，但也绝不少。遇上年岁不好，佃户自然收成不行了。
    排在第二的是六人中最年轻的一个，叫王动，如今才二十三岁，尚未婚娶。他是继承了父母的老本行留在此地，属于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王动生得五大三粗孔武有力，不像个庄稼人，倒像是山大王。
    “小姐，其实我是来跟你辞行的。我有个亲戚给我找了份工作，让我去当护院。”
    一句话，就让紫芸皱起眉头。山庄佃户本来就少，现在还有人辞行，这……
    她还没说话，排在第四的老头廖承恩便附和道：“小姐，老头子我年岁大了，腿脚不便，儿子儿媳也去了，如今孙子打算带我出去走走。”
    即是说，他也要离开？
    瞬间，紫芸就想明白这群人的心思了，包括李铁根在内，不都是说想让降租吗？紫芸轻轻摇头，道：“纪文、纪武和吴广德呢？你们是走是留？原本我打算将租子降一分，如今看来，似乎还是挽留不了大家嘛。”
    六人对视一眼，纪文、纪武两兄弟率先表态说：“小姐，我们两兄弟从没打算离开，小姐要是愿意降一分租，我们兄弟俩一定死心塌地留在这里。”
    这二人也才三十左右，都是有家室的人，离开这里去讨别的活计根本不现实。
    五十出头的吴广德也赶紧说：“小姐，我也没想过离开，毕竟在这里住了这么多年，都有感情了。而且小姐愿意降租，是我们的福气。”
    紫芸微微颔首，看来猜得没错，这些人果然打得这个主意。不过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大家都要生活，她又初来乍到，切不可将人全得罪完了。
    “这样就好。”她又看向李铁根三人，李铁根刚才没明确说要离开，因此这会儿便立刻表明态度，说要留下。
    如此一来，就只剩王动和廖承恩了。
    廖承恩神色有些尴尬，朝紫芸行了个礼说：“这事我还得与孙儿商量一下，孙儿读书辛苦，最近又准备考秀才，唉。”
    紫芸有些意外，想不到这老头的孙子还是个读书人。一旦考上秀才，就拥有一些特权了，若是再努把力考中举人，岂不就能做官了？难怪廖承恩想要辞行，也不是全无依据啊。
    王动左右看了看，有些泄气地说：“我，我也需要和我亲戚商量一下。”
    究竟他有没有那样一个亲戚，恐怕只有他自己知道。
    “行，那你们就先回去商量一下吧。要走的人，明日可以来我这里领二两银子，也算犒劳你们辛苦一场。不走的人，明日也过来一趟，到时候给你们封个红包，也算见面礼了。”
    六人一听，顿时喜上眉梢，心下各自有了计较。
    待众人离开，绿荷才不服气地说：“小姐，那个廖承恩和王动真过分，你刚来他们就要走，不是明摆着让你难堪吗？这样的人，你干什么还要给他们银子啊？”
    二两银，对于这些普通人家能用半年到一年了。而且他们这次出来，带的银子本来就不多，得省着花啊。
    语琴戳了戳绿荷的脑袋，笑道：“小姐自然有小姐的道理，依我看，小姐这是欲擒故纵。绿荷，要不我们打个赌，我赌明天没有人离开。”
    绿荷眼珠子转了转，很快就明白过来语琴的话，气呼呼说：“我才不跟你赌。”她转向紫芸问道，“不过这院子真是太大太破了，光凭我们几个收拾，不知道要弄到猴年马月呢？小姐，要不要让那些佃户帮我们？”
    “嗯，我也正有此意，我们毕竟是外来者，这里的事情佃户们最熟悉。到时候再让他们帮忙介绍几个短工，修修门廊、窗户什么的。”
    该花钱的地方一定不能省着。紫芸很明白这个道理，万事开头难，只有在这里稳住脚跟，她才能大施拳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