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4章 闻鸡贼

    龙麒麟很想如秦牧那般气定神闲，悠然自得的调转过身子，尾巴拍拍屁股，闲庭信步离开这个地方，然而他的四条腿却有些抖，尾巴也变得不怎么听话起来。
    原本他可以轻松的甩起尾巴，而现在龙尾巴却有些麻木，只翘起来一半，另外一半耷拉在地上。
    他载着秦牧用三个月时间，长途跋涉，从江陵来到这里，然而只是刚刚站稳，现在便一切结束。
    只是，真的可能就这样打道回府吗？
    龙麒麟的腿还是有些软，四周一片沉默，无比压抑，环绕在大黑宫四周的那些神魔高高在上，身躯面目在黑暗中散发着神光，只听听到厚重的喘息声，却没有人开口说话。
    龙麒麟终于转过身子，竭力告诉自己稳住，不能一脚踩空从大黑宫前一路滚到山下，然而是否会踩空他心里着实没有底。
    石阶两旁是高大的神魔的身躯，像是磐石雕刻而成，筋躯狰狞，那些神魔的面孔个个更加狰狞，相貌凶恶的盯着他们。
    龙麒麟抬起脚步，即将走下石阶。
    “也有可能是滚下去……”他心中暗道。
    这时，一尊立在他左侧的魔神鼻孔喷烟，巨大的手掌抓向腰间的魔神兵。
    其他神魔也各自有了动作，哗啦啦神兵魔神兵震动的声音传来。
    龙麒麟终于稳住心神，全身肌肉在缓缓紧缩，随时准备爆发出所有的力量冲出重围。
    刚才他有些七上八下，而现在要拼命的时候，他便没有了任何心思，倘若要逃命，那就全心全意逃命。
    这件事，他在行。
    就在此时，大黑宫中传来一个声音，道：“且慢。”
    诸多北方诸天神魔闻言，相继放下手掌。
    秦牧拍了拍龙麒麟的额头，龙麒麟顿时明白他的意思，停下脚步，转过身来。
    秦牧直视大黑宫中的那尊魔道之祖。
    宫中，大黑天站起身来，道：“延康霸体的确名不虚传，北方诸天一败涂地，心服口服。”
    秦牧露出笑容：“北方诸天的诸神与樵夫天师子兮天师定下小土伯之约，倘若他们违约，想要杀我，此刻他们已经统统变成了尸体。”
    环绕大黑宫的那些神魔一个个开口怒喝，让他闭嘴。
    大黑天面色一沉，冷声道：“该闭嘴的是你们！”
    他的声音直接将这些神魔的喝骂声压下，让这些北方诸天神魔说不出话来。
    大黑天缓缓向前走动，身后黑日随之而平移，将大黑宫中的光明完全吞噬。
    很快，他来到宫前。
    秦牧打量这尊魔道之祖，关于大黑天的来历，他有所耳闻。
    传闻大黑天是幽都中诞生的第一尊魔神，幽都是死者所归之地，自从世间有了死亡幽都便诞生了，土伯秉承天地大道而生，主掌死亡，惩恶扬善。
    然而土伯也需要依据幽都的法则行事，不能凭借自己的好恶行事。
    幽都中的灵魂越来越多，亡者的怨念贪念等等负面情绪衍生出幽都可怕的魔性，又有不完整的残魂残灵在幽都的黑暗中游荡，魔性日渐加深。
    幽都魔怪便应运而生，魔怪没有多少自我意识，但却是最污秽最肮脏的念头混合着幽都魔气凝聚而成。
    魔怪相互吞噬，形成魔神。
    大黑天便是这样诞生的魔神，而且是幽都第一尊魔神，他与幽都神子一样，有着极为不凡的特异之处。
    他出生在龙汉之前，龙汉天庭尚未建立，极为古老蛮荒的时代。
    有了他的出现，才有了魔族。
    ——也有人说真正意义上的魔族，是土伯之女，世间所谓魔族都是假魔族，只是持此观点的人不多。
    魔族尊他为魔道之祖，万魔之祖，魔族之王。其实，真正的魔道始祖、魔族始祖，应该是土伯。然而土伯的后代不多，因此魔族反倒是大黑天和之后幽都诞生的历代魔神繁衍出来的，与土伯的干系不大。
    大黑天是幽都诞生的第一魔神，被魔族捧到这个高度，是理所当然。
    秦牧看到他竟然与土伯有着几分相似之处，也长着两根弯曲长长的牛角，只是他没有转过身去，秦牧看不出来他是否如土伯一样长着牛尾巴。
    “你们都是好大胆。”
    大黑天环视一周，有些痛心：“与人定下小土伯之约，还打算违约，真是好大胆。你们不知道闻天阁是开皇的四大天师，有个绰号叫做闻鸡贼吗？他提出对赌，直接不赌，这才能不输，赌了，那就输定了。你们算计着延康，觉得唾手可得，他却算计着北方诸天！我应该怎么办？”
    大黑宫四周，鸦雀无声。
    大黑天叹道：“北方三百一十六诸天，是我麾下将士辛辛苦苦打下来的，然而你们贪恋一时的好处，却要将北方诸天送与他人。闻鸡贼真是好手段！”
    “能违约吗？”一尊魔神颤声道。
    大黑天瞥他一眼，那尊魔神面色如土。
    “违约，便是直面小土伯。”
    大黑天淡然道：“我虽然不怕他，但是此举必然要败坏我的声誉名誉，他人要笑我言而无信。我自太古蛮荒走来，魔族在我治下日渐壮大，然而魔族却始终不能飞黄腾达。我后来想了想，大概因为我从前太诡诈，总是出尔反尔。如今我功成名就，是该做出些改变了。”
    他的目光落在秦牧身上，微笑道：“延康霸体，我与你赌一局，你是否敢接下？”
    秦牧仰望这尊高高在上的帝座强者，试探道：“倘若我不接大黑天的赌局，你会怎么做？”
    “我断然不可能舍弃北方三百一十六诸天，只好任由小土伯吃掉他们。”
    大黑天断然道：“丢掉这些蠢蛋的性命，我还可以栽培出其他神魔来统治诸天。”
    秦牧露出笑容：“换做是我，我也会这么做。这些诸天之主，只是给大黑天镇守诸天的奴才，死了也就死了。而人口，才是最主要的。拥有庞大的人口，才能诞生出源源不断的天才，栽培出更多的强者，大黑天的统治才会稳固。”
    大黑天笑道：“你是否要接下？”
    秦牧坦然道：“大黑天想怎么赌？”
    “赌我不违约，你赢了之后，三百一十六诸天归你延康。”
    大黑天道：“我赢了之后，从前赌约作废。”
    秦牧失笑道：“不赌。”
    大黑天皱眉，道：“为何不赌？”
    “我赢了后，大黑天若要违约的话，还是会违约，丝毫也不犹豫。我若是输了的话，两大天师为延康争取的好形式便会鸡飞蛋打。”
    秦牧笑道：“三百一十六诸天，与大黑天的声誉，哪个重要？”
    大黑天盯着他，过了片刻，道：“三百一十六诸天重要，老子的声誉屁用都没有。千百万年来，老子的声誉早就丢光了！”
    秦牧满面笑容：“因此我不赌。”
    大黑天眉头紧锁，突然客客气气道：“敢问延康霸体师从何人？”
    秦牧正色道：“闻鸡贼。”
    大黑天脸色微变，哈哈笑道：“果真是他，难怪我这小小的计谋也会被你一眼看破。既然如此，那就换一种赌法。赌你的性命。”
    他淡淡道：“你赢了之后，大黑宫方圆万里的范围，我让你活着出去。等你走出这个范围，我再任由各大诸天的神魔追杀。倘若你输了，那么你与我三百一十六诸天之主陪葬。”
    他此言一出，各大诸天之主脸色齐变。
    大黑天心狠手辣，果断决绝，对他们擅自与闻天阁定下小土伯之约很有怨言，此刻是决心要用他们的性命来违反小土伯之约！
    秦牧沉吟片刻，四下望了望，看不出黑暗中有什么。
    大黑天笑道：“你在寻找闻天阁这个老鸡贼吗？他们并未进入大黑宫的范围，他们踏入黑暗一步，便会被我感知。”
    秦牧展颜笑道：“大黑天是打算亲自对我动手？”
    大黑天摇头：“按理来说，我应该对你亲自下手，然而我还要点脸皮。与你动手的人，只从我弟子或者年纪不超过你的人中选拔，你大可以放心。”
    秦牧舒了口气，沉声道：“那么，请大黑天划下道来！”
    大黑天哈哈大笑，拂袖转身，朗声道：“爽快！延康霸体稍后几日，不防留下来看看我大黑宫中的精锐！”
    秦牧从龙麒麟脑袋上走下来，跟随他走入大黑宫，笑道：“大黑天，你是前辈……”
    大黑天摇头道：“前辈，我可不是你的前辈。你的来历，我早已知道。你大概还不知道，幽都四大节度使，都是我的晚辈。”
    秦牧心头一突，眯了眯眼睛。
    “也即是说，大黑天知道我幽都神子的身份。那么他为何一定要与我赌一局？”
    龙麒麟心惊胆战的跟在他的身后，小心翼翼的向大黑宫两旁望去，只见灯火阑珊，阴影处似乎隐藏着不知多少魔怪。
    “待会给你加餐。”秦牧道。
    龙麒麟心中的胆怯顿时不翼而飞，胆子壮了起来，昂首挺胸，阔步向前，威风凛凛。
    大黑天唤来一个魔女，吩咐道：“先请霸体在宫后住下。要善待。”
    那魔女称是，引领着秦牧向宫后走去，安排了厢房，眉目含情，道：“秦公子是贵客，但凡有需要，都可以吩咐妾身。妾身什么都可以做……”
    她生得好看，媚眼如丝，目光有些热切。
    秦牧眼睛一亮：“姐姐什么都可以做？”
    那魔女含羞带怯，轻轻点头。
    秦牧递过来一个丹方：“姐姐帮我炼几百炉灵丹。龙胖，你有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