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107)

    但，好像，似乎，转念一想，呃，睡一觉也不错？
    绝不是因为我们懒惰，毕竟获取新知识哪有睡觉重要？若不是成天睡不好觉，正经兽兽谁愿意蹲在星网呢？
    嗯，那就睡一觉吧！
    就在众兽人一边心动一边自我唾弃时，直播间里陡然传来猫猫老师特有的咕噜声，一如既往似机械引擎充满力量。
    呼噜呼噜呼噜啊啾呼噜噜噜噜
    再看一眼台上的主播，好的，四仰八叉，袒胸露（乳），已然睡得不省猫事。
    不愧是最有望斩获星网年度新人奖项的无敌猫猫老师啊，这一招秒睡的功夫还是施展得这般炉火纯青，令人叹为观止。
    恒夏。
    永恒的夏日。
    兜兜舔了一口胸前的毛毛，认真琢磨起这个词，心中涌起奇妙的酸楚涟漪。并不讨厌，反而让他有些怀恋，怀着这样的心情，就连那掀翻他耳朵毛的调皮的风也似乎变得柔软起来。
    恒夏
    啊，他想起来了。
    几乎是同一时刻，他的耳畔传来一道熟悉的温柔男声。
    我可否将你比作夏日？你却比夏日更温和可爱。
    狂风摧残五月娇嫩的花蕾，夏期苦短匆匆而去。
    而你若恒夏永不凋零
    五月娇嫩的花蕾，啊对了，现在是五月呀。
    橘猫匆匆忙忙抬头望向人类，视线还来不及对上，脑袋就被扣上了一顶小草帽。
    走，我们出发！
    他的人类这样说道，语气中带着难以忽视的喜悦。
    兜兜闻言，也不由自主地开心起来，整只猫轻盈得像是要飘上天，竖起尾巴颠颠儿跟着一路小跑。
    出发！出发！
    不管目的地是哪里，只要出发就好！
    毛春的五月是一个相当可爱的月份。既不会太凉，也还没到夏天真正热的时节。白色槐花连串挂满树，紫色鸢尾展翅立在指头，桔梗也悄悄冒出新芽。偶有凉风习习，低垂的柳梢会俏皮地偷挠一把胖橘猫的圆脑袋。
    五月是这样美妙，又是如此匆忙，大约所有美好的事物都是如此短暂，消逝了无痕。
    不过，兜兜记得这一年的五月发生了一件轰动全国乃至全球的大事。原本已被证实在功能性灭绝的白暨豚在时隔多年后重新进入人们的视野，而且一出现便是成双现身。
    更为神奇的是，这两只白暨豚起先分隔两地。不知出于什么缘由，在五月的某一天，它们突然同时起航，朝着彼此的方向，奋力游去。在被人类的视线捕捉到之前，它们已不知游了多久。
    举国哗然。
    人类蜂拥而至，沿着白暨豚的行进路线，跟车随行，安营扎寨，架起长（枪）短（炮）。卫星全天候定位，电视台实时播送，网上有专题展示。无数镜头对准水中那两道自在遨游的浅蓝灰的纺锤形身影，哪怕只是偶尔掠过水面的惊鸿一瞥，也足以令彻夜守候在江边的人类欣喜若狂。
    这可是白暨豚啊，是我们永远失去过的白暨豚，是我们无法再复刻的天赐精灵。
    它们的姿态是那样优雅，它们的步履是如此从容，仿佛被上天偏爱的宠儿，从来不曾遭受厄运。
    水生动物领域的学者，感性的环保人士，不明所以但满心期待参与历史事件的普通观众，数亿人聚在一起，共同见证这一奇迹。
    一场不辞辛劳穿越万里江河的相逢，何其浪漫。
    一时间，围绕着白暨豚展开的话题热度居高不下，关于它们的习性，它们的灭绝，它们的重现，人类是否应该进行干预，一切的一切。原本被视而不见听而不闻的事情似乎转眼就变得举足轻重。几乎所有人都参与到狂欢会中，所有人都有话要说，所有人都想发表意见。
    有专家分析，这两头白暨豚体型差距较大，或许是一雄一雌，也可能是一老一少。它们大概接收到彼此发出的声呐讯号才逐渐靠拢。只是，已知的白暨豚繁衍期是在早春，且并没有白暨豚具备鱼类洄游特性的记载。它们为何如此？
    是繁衍本能促使的一段美丽情缘吗，还是单纯出于排解孤寂的目的？
    白暨豚本就该是群体而居的生灵啊。它们也许只是孤独太久太久了。
    这场注定要被载入史册的会晤是否会诞下延续种族的最后火种，人类不得而知。
    但他们心怀希冀。
    兜兜知晓这个消息时，白暨豚的神秘旅行已至后半程。其中个头较小的一头逆着大江湍急的水流，一路来到毛春的水域。运气好的话，人们将看见它在毛春休憩一晚以补充能量和体力。
    毛春城卷入前所未有的喧豗。
    不少人生平第一次在地图上搜索毛春这个地名，惊诧地发现原来我国还藏着这样一座温柔秀丽的小城市。坐拥山水，温温吞吞，自得其乐，喜爱动物，尤其是猫。这座爱猫之城的居民似乎早已习惯同他们的猫邻居和平共处。
    而这里的猫也像是独具灵性，一只只毛发油亮体态健康，遇到陌生人不避不让，看见镜头落落大方，从容得很。观看直播的网友之中有一部分人的视线不知不觉就被那群怡然自得的猫吸引了。
    这只好看，那只也好看，到处都是猫！这里是天堂吧！
    喏，这里就有一只小猫咪呃，胖乎乎的小猫咪蹲在河边。它也想围观白暨豚吗？
    不愧是大橘呢，稳重如山，这体格，这气魄，一眼就能在人堆里挑出来。
    橘咪咪也喜欢凑热闹吗，真是可爱。
    看，它居然还戴着一顶小草帽呢，不知是谁家的可爱猪咪！
    兜兜可不知道有无数网友正追逐着他的倩影。他很喜欢人类送给他的礼物。小草帽是用晒得柔软金黄的麦秸手工编织而成，帽檐上斜斜（插）着一朵新鲜的染着红晕的木瓜海棠。他小心翼翼地拿爪子扶好小草帽，用柔软的腰身贴着海楼的小腿往人少的地方挤去。
    他们准备去地势高些的山头，从那里往下望，只能隐约看见一丝银色的河面，观赏视野不佳，但胜在游客稀少，一人一猫可以自在地席地而坐。
    橘色的太阳慢吞吞地往水平线沉，一抹艳丽的亮色在水面铺开。
    橘色的大猫亲昵地坐在他心爱的人类的怀中，毛茸茸的脑袋挨着人类光洁的下巴。夕阳将他的人类整个染成同样瑰丽的橘色。长长的影子拖在身后，他们一齐俯瞰这万千世界。
    狂风摧残五月花蕾
    而你若恒夏永不凋零
    兜兜听见他的人类在轻声呢喃，喉咙发出的震颤令他浑身发麻。
    橘猫蓦地（胸）口滚烫。他情不自禁地张嘴喵呜呼唤了一声。
    那声音似乎很轻，又像是极其响亮，响亮到这风、这山、这天地都在呼应。
    就在这一刹那，那头从来不肯在人前现身的美丽的白暨豚自水中一跃而起，划破余晖，凌空翻身，露出传说中洁白的腹部，顿时水花四溅，洒落光点无数。
    时间仿若永远定格在这一瞬间。
    在这个世界里，海里有海豚，江里有江豚，一切都是最美好的模样。
    *
    作者有话要说：
    兜兜：没有什么事情是一顿觉解决不了的，如果不行，那就再睡一觉！
    兜兜：回忆起来，我发现你出去玩几乎都是和我一起的，你难道就没有人类朋友吗？这么孤僻的吗？
    海楼：（勇敢承受住来自猪咪的灵魂暴击，都养猫了谁还要朋友呢（。）
    。
    ps，中华白暨豚在现实中被认为已经功能性灭绝，是死绝的那种灭绝。不过本章是架空内容，包括习性等细节都有一定出入，以艺术性为主要目的，不一定符合真实情况哦
    pps，本章出现的人类诗歌节选自自莎士比亚十四行诗，自译版本，非最优，非完整
    第114章 大奖 聘礼有着落了
    你若恒夏永不凋零
    在奇妙的梦境中, 记忆从未像此刻这般清晰，兜兜甚至能够逐字逐句还原人类对他说过的每一句话，无论是多么微不足道的一句自言自语。
    只是, 彼时的橘猫兜兜其实并不能完全领悟人类诗歌中的意境。
    就诗歌审美而言，兜兜只认可猫咪一族伟大的诗猫饼饼, 那是一位真正富有情调的睿智小猫咪。然而他也不得不承认，在某些特殊情感的表达上，人类确实比猫更加敏锐和细腻。
    比如说爱情。
    爱情？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兜兜的精神力世界化作一片梦幻的粉色。兜兜整只猫为之一颤。
    到底是哪里冒出来的念头？是他的人类给自己灌输的念头吗？
    兜兜确信他在毛春与海楼相伴的那些年几乎从未将人类的话放在心上。他当然记得与人类相处的种种, 只是无法理解对方的思想而选择性遗忘而已。十四行诗可远没有一罐猫罐头来得有魅力。
    又或者，是他自以为忘记了，其实那些记忆从始至终都好好地保存在他的脑海深处。
    证据就是现在的他能够清晰复述他和人类之间有过的对话。他能回忆起当时的每一个细节, 包括人类脸上浅浅的笑意和像海般深沉的眼眸。
    这种感觉倒也不算太陌生。其实兜兜早已发觉，自从他变成一只彻头彻尾的人类后, 他记忆中有关曾经生活过的那个世界的点点滴滴并没有因远离而变得模糊, 反而愈发清晰明朗。尤其是最近一段时间, 也许是同海楼朝夕相伴，兜兜突然就顿悟许多从前不曾在意的事情。
    这难道就是传说中成为人类的副作用？
    在毛春生活时, 海楼和兜兜说过许多话, 多到兜兜曾一度怀疑他选择的人类太过孤僻而没能结识真正的人类朋友，以至于只能和一只小猫咪谈天说地。兜兜为他的人类的交友状况心忧不已, 而那些话则像枯叶落在流水, 转眼便了无痕迹。
    可是他现在不仅记得, 还听懂了。
    兜兜沉思着, 莫名想起另一件毫不相干的事来。
    在小橘猫只有不丁点儿大时, 他和同伴共同担任守护居民小区池塘里的观赏鱼的责任当然他们是自发的, 工作期限是直到鲜鱼长大到适口。
    在很长一段时间, 每天早晨六点半，十六号楼的某位男业主都会准时牵着家里的柯基，敲响隔壁楼某位女业主的家门，风雨无阻。
    那条柯基上了年纪，长得一脸衰相，唇边绕着一圈糟糕的白毛，屁股上的爱心毛色都发黄变型了，不怎么好看。令兜兜在意的却是它脸上总是挂着的奇怪的表情，似乎是愧疚，又好像是痛苦，还掺杂着某种不顾一切的决然。那是一种对于狗而言过于复杂矛盾的情绪，兜兜几乎没在其他任何狗身上见过。他百思不得其解。
    后来，鲜鱼尚未养成，小区里出了一件大事。例行遛狗的男业主出发后不久，柯基的女主人就举着刀风风火火地冲进隔壁楼的女业主家。事发时，男业主的裤子都没来得及穿上，还盖在那条倒霉柯基的脑袋上。去凑热闹的兜兜分明看见那条古怪的柯基从裤子里钻了出来，十分人性化地长叹了一口气，一副如释重负的模样。
    万幸，这场闹剧无人（狗）伤亡，倒是守着鲜鱼大业的小猫们都很欣赏那位举刀的女主人，一致认为她很适合为猫杀鱼。
    再后来，柯基一家搬离小区，据说柯基跟着女主人，是和男业主分开走的。
    这件事只给兜兜平静的生活带来些许波澜，他原本不理解却并不如何在意。直到后来的某一天，他已成为城中猫咖的常客，在猫咖门口碰见一位刚消费完一脸餍足的男客人。
    那是一张熟脸。兜兜记得，男客人家中也是有猫的，且也是一只橘猫，通体毛色比兜兜要深一个色号，纹路同他有六七分相似，长得很壮硕，最喜欢在夜深人静之际对着楼下的小母猫嗷呜嗷呜唱情歌。
    男客人乍一见兜兜，猛地僵住了。兜兜原以为他是认错了猫，直到看见对方脸上逐渐显露出一抹复杂的古怪神色，就好像当年的那只柯基。
    在那电光火石的刹那，兜兜恍然大悟。他不仅读懂了男客人的表情，也忽的明白过来当年在那条柯基男主人身上发生的故事。
    原来是出轨男廉价的愧疚啊。
    时过境迁后，某件已被尘封的事情突然跃入脑海，带来醍醐灌顶的感觉，大概说的就是兜兜的现状吧。
    恒夏是关于爱，关于一切似爱情般美好却又易逝的事物，甚至是关于美本身，关于人类无力的奢望和不屈的歌颂，是在最繁盛最富足的时刻的一声叹息。
    只是，人类的爱情又是何物呢？
    爱情是基于繁衍的本能，还是对命运本身的反抗？
    兜兜愈发肯定他的人类一定是只小傻蛋，只有小傻蛋才会思索这样虚无缥缈的事情。可人类不就是喜欢做无用之事吗？
    真有意思，做一只人类真有意思。
    兜兜开始期待他能够找回更多记忆的那一天。他的人类已经忘记了，但是没关系，他还会记得，他会通通告诉他，反过来成为人类的老师。他会是一位顶顶好的老师。到那时，海楼绝对会被吓一跳，抱住他，称赞他是全世界最博学的小猫咪。
    这一次的小憩并未耗费太多时间，直播间内的多数兽人半个星时过后就陆续醒了过来。只是醒来后，他们能够明确感受到体力充沛，精神力池也续了不少，就好像是浑身充满了电，令人干劲满满。
    唯一可惜的就是，和以往一样，他们醒来后就无法回忆起更多有关猫猫老师在梦境中所建筑的精神力世界的细节。他们隐约能记得那梦境中存在一方妙土，姹紫嫣红，光影斑驳，人来人往，还有神秘的生物出没，有些许类似已消失的古地球时光，他们只在教科书中窥见一二。
    明明是陌生的场景，回味起来竟也有几分恋恋不舍。
    下次若能看得再清晰一些，记得更多细节就好了。
    不少兽人扼腕叹息。
    这种梦境体验偏差一定是因为我的精神力等级还不够高的缘故！这样了不起的无敌猫猫老师一定是比s级还要厉害的存在吧！
    然而，在兽人们的想象中远高于s级的猫猫老师在现实中只是一个被鉴定为f级垃圾精神力的废柴。若他们知晓实情，大约不会再如此沮丧。实际上，无关受众的精神力等级，兜兜构建的精神力世界目前只有海楼能够无负担地完全沉浸其中。换而言之，兜兜脑内的世界会分毫不差地呈现在海楼眼前。
    这也是兜兜一直很得意的地方。对精神力探索不深的可怜小猫咪至今还不知道他那些自以为掩藏得天衣无缝的小秘密早就暴露在他心爱的人类面前。
    留给众兽人品味余韵的时间并不多，很快飞车传来通知，要求主播们前往官方直播间集合，有重事宣读。
    兽人们恋恋不舍地和猫猫老师挥爪告别，并送上诚挚祝福：猫猫老师一定会成为攀上人生巅峰的雄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