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4话 一场对视

    真的。
    只要自己的爹妈，还是亲生的爹妈。就算他俩是造成永夜毒雨的幕后黑手，宫甜甜都可以接受。
    宫京生的“诡计”达到了预期效果，但可惜的是，小女孩容易哭，可不容易被哄好。
    宫甜甜已经止住了流泪，但鼻子还一抽一抽的，哭红的眼圈像是上了一层眼妆，甘小乙觉得还挺好看的，但宫甜甜却觉得自己哭完后肯定难看的不行，见甘小乙盯着自己瞧，她红着脸反手就是一拳：“讨厌，你别盯着我看。”
    闷闷声响，表示这一拳其实挺重的……
    白胧：“……”
    她好像就忘了就在几分钟前，还趴在这男人怀里哭，现在说翻脸就翻脸。
    还有，她刚才跟师兄的对话是怎么回事？
    白胧觉得自己的逻辑已经被这对父女搞得有点混乱。
    师兄变成这个样子，一定是娶了一个血族为妻的副作用。
    想到此处，看向宫樱雪的那对狐目又漫起杀意。
    宫京生用手指敲了两下桌子。
    “喂喂。”
    白胧目光挪到旁处，装作自己什么也没做的样子。
    没想到却与武禅的视线刚好碰在一起。
    两人都有点猝不及防，却又互不退让——谁先挪开目光谁就输的新一轮较量就这样莫名其妙地开始了。
    武禅的眼神占有先天优势，论瞪视，除非对手双眼能发射镭射光线，否则不会输。
    白胧身为斩鬼人，意志力是经过千锤百炼的，况且，他自信武艺远超武禅，自然没有理由先挪开视线。
    然而，这世上有许多事情会随着时间变化，性质也会发生变化。
    两人对视十秒。
    那是针锋相对。
    时间超过了二十秒。
    事情的味道就变得有些微妙起来。
    宫甜甜的抽泣一下子就止住了。
    地狱曼陀罗用一片花瓣的尖尖挠“头”：“吱吱？”
    对视的两人，显然也意识到气氛的变化，却骑虎难下。现在谁先挪开目光，不是输，而是怎么看都像是害羞！
    害羞是什么鬼？！
    武禅和白胧更不能放弃了！
    宫京生说：“甜甜，去拿张纸过来。”
    宫甜甜充耳未闻，她已经陷入自己的小剧场模式。
    宫樱雪拿来一张纸交给丈夫。
    宫京生把纸插进武禅与白胧的视线对战之中，正好隔断两人的目光。
    宫京生说：“没别的意思，我就是想看看能不能点燃。”
    武禅和白胧都不说话，心里却是感激宫京生的。
    宫甜甜笑得很暧昧：“老大。”
    武禅能猜到宫甜甜脑补了些什么，脸一冷：“你最好想明白了再开口。”
    宫甜甜说：“嘿嘿，那我不说了。”
    宫京生问白胧：“是师我训派你来找我的？”
    白胧摇头：“不是，只是正好路过。”
    宫京生说：“对斩鬼人来说，没有正好之事。”
    白胧说：“我在追杀一个血族，跟着她的痕迹进入了d1103旧城。想到师兄就在附近，顺便来探探亲。”
    宫京生说：“来看我，见面就要杀我妻子。师我训还真是把你教的跟他一模一样。”
    白胧说：“师兄，师父当年也是迫不得已。罪魁祸首还不是……”
    宫京生打断他的话：“我心里没怪他。当年之事，就像我的武艺一样，已经随风飘散了。世上早就没有了斩鬼人宫京生，有的只有宫氏武馆馆长的丈夫，宫京生。”他一指宫甜甜，“她论辈分，叫你一声小师叔，但身上一点斩鬼人的东西都没有。”
    武禅好像明白了为什么宫樱雪刀术惊人，宫甜甜练的却是两柄斧子。
    白胧一时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斩鬼人鲜有子嗣，他们只收徒传武。师父是天，同门是地。斩鬼人无法体会血缘之亲的那份感情。
    在白胧心中，宫京生一直都是当年分别时的少年模样。如今重逢，妻子与女儿的存在，让他十分无法适应。宫樱雪和宫甜甜在白胧看来，更像是宫京生身边多出的两个名叫“亲人”的物件。
    宫京生说：“难得你能来见我。那就多住几天吧。”
    白胧说：“师兄别怪我，不是我这些年不来见你，而是我一直留在雪山闭关。”
    宫京生说：“我说难得，指的是你从小就有路痴的问题，能准确的找到我，十分难得。”
    白胧说：“原来师兄你都还记得。”
    这事情展开的有点不对劲啊，宫甜甜赶紧叫停：“你们打住，不要再延伸了。”
    宫樱雪见白胧杯中茶已经凉了，便拿来一个新杯子，往里面注了热茶。
    白胧抬手去接，不小心触碰到了宫樱雪的指尖，全身如过电一般。若不是他手腕极稳，这茶就会洒。这是他第一次在正常情况下与血族肌肤接触，过去他只碰过血族的尸体，冷冰冰的就像雪山的银蛇。
    而宫樱雪的指尖温温的、软软的，和普通的人类女人没有区别。
    “谢谢……”他勉强地说出后两个字：“嫂子。”
    宫樱雪笑了：“不用谢。”
    武禅明白，白胧不会再对宫樱雪发难了，起码近期不会。
    他起身与宫京生夫妇告别，准备回焚烧站。
    白胧看向武禅：“你明天再来，我们再较量一次。”
    武禅说：“没空。”
    白胧说：“你怕输给我。”
    武禅说：“对啊。”
    白胧：“？？？”
    白胧本是故意激将武禅，武禅坦然承认，反而让他接不了话。
    武禅见白胧一愣，继续说道：“只要我不跟你比，你就永远是我的手下败将。”
    白胧左手握紧刀鞘：“我本可以杀掉你。”
    武禅说：“知道么，这世上最没用的抱怨就是，我本来可以。”
    白胧：“……”
    宫京生说：“武老弟，点到为止，点到为止。我和白胧多年未见，我可不想他被你气出毛病。”
    武禅说：“不妨碍你们叙旧了，我们走了。”
    武禅、沈槿、甘小乙，身后跟着在地上一弹一弹的地狱曼陀罗，还未出院子，宫甜甜就追上来：“老大等等我！”
    武禅说：“最近放你几天，不用来上班。”
    宫甜甜说：“我不！我爸妈能忍那个混蛋，我可忍不了。我才不要跟他住在同一个屋檐下。”
    屋子里宫京生的声音传过过来：“不准说粗话。”
    宫甜甜小声道：“就说。”
    她拉住武禅的一只袖子：“老大你就忍心把我抛下吗？”
    武禅拽回自己的袖子：“好好说话，别动手动脚的。是你自己不要假期的，别回头又暗中骂我不近人情。”
    宫甜甜开心，抱起地狱曼陀罗蹦蹦跳跳的上了装甲货车。
    众人开车回到东区3号废品焚烧站，发现一辆皮卡停在院子外面。
    看车的装甲，就证明来者颇有身份。
    车门打开，下来两个男人，一身强悍气息，就差把“强者”二字刻在脑门正中了。其中一人打开后排车门。
    宫甜甜看到里面坐着一个女人。
    “谁啊？”
    甘小乙：“不认识，但肯定不是来找我的。”
    两人一起看向武禅。
    宫甜甜顺便还瞄向沈槿。
    武禅没说话。
    他也在猜。
    城主的女儿来找自己，究竟有何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