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7话 武家人

    这个书房，从武禅进来到现在为止，总共出现了五个人。分别是肖全、炼柔、武禅、肖天仇和女仆。
    此刻室内只有后者三者——连管家和守城十杰都没有资格留在书房里，一个女仆凭什么？
    为了随时听从肖天仇的吩咐？
    不对。
    女仆并非是跟随肖天仇同时进来的，是肖天仇摇响摇铃后，她才端着咖啡进来的。
    如果肖天仇真需要女仆的服侍，用摇铃就可以随叫随到，所以把女仆留下，必然有其他理由。
    对一个女仆来说，听到城主和一个陌生人商量如何杀掉自己亲生儿子，等于接触到了一个极为危险的秘密。如果事先城主没有亲自告诉过她，那么此刻的她就该担心会不会被杀人灭口。
    但武禅注意到，女仆全程没有丝毫的情绪起伏，就像早已知道一般。任何一个能掌管d067新城超过二十年的人，都绝对是城府极深，这类人有个共同特点，嘴严如铁。是不可能把秘密告诉一个女仆的。即便是有资格侍寝的女仆。
    武禅心中存疑，就难免会多留意女仆几眼。多看几眼之后，还真看出更多的问题。
    也是看穿她真正身份的关键。
    九月小尸潮逼近时，由于六月大尸潮造成的恐慌，d067新城的局面越来越糟糕，人们惴惴不安，物价疯涨，逃难者开始频繁闹事。当一头僵尸翻过夜幕之墙进了城，一口气咬死了十几个住在墙根下的逃难者，犹如点燃引线，将城内的恐慌气氛彻底爆发。逃难者们展开暴乱，三百名守城军护着城主出面，平息暴乱。
    武禅当时就在现场的围观者之中。
    那个“城主”不仅更年轻，而且还能站起来。
    因为他并不是真正的城主，而是城主的代言人。
    那个“城主”是男的。
    但，那是看起来是男的。
    武禅作为演员，经过师兄唐斩的培训，早已对各类化妆甚至伪装技术了若指掌。不管女扮男装还是男扮女装，都会被他看穿。
    他仔细观察女仆之后，便看了出去来她就是当时的那个城主。
    一个女仆有伪装城主代言人的资格么？
    很明显，她没有。
    谁有？
    城主的三个儿子。
    如果武禅没有猜错，这个女仆是肖天仇的女儿，但不知道出于何种原因，她一直伪装成儿子对外示人。
    所以，肖天仇刚才那句让武禅杀的不是他的老二，是二儿子。
    并非是荤笑话。
    而是一语双关。
    若真要杀，则是替他女儿抹掉“二儿子”的这个身份。武禅甚至已经构想出，三子皆死，私生女掌权的一场大戏。
    同时，这一句一语双关才是“女仆”真正留在书房的原因。
    肖天仇对武禅说的话，其实是对女儿说的，是为了让她放心。
    看来，这对父女之间也不是那么互相信任啊……
    肖天仇问武禅是怎么看穿女儿的伪装。
    武禅没有必要解释给他听。
    毕竟，女儿出现在书房，说不定就是老谋深算的肖天仇故意卖给武禅的一个破绽，目的是测试武禅的逻辑方式，从而提取更多情报。
    这城主，心思贼得很。
    见武禅沉默不语，肖天仇自知不会得到答案，便又重新笑了笑，变脸之迅速是每个阴谋家的必备手段。
    “瑶儿，既然被武禅看穿了，还不快打招呼。”
    “女仆”把发梢挽到耳后，莞尔一笑：“武先生，我叫肖轻瑶。虽不是初次见面，也还请多多关照。”
    这女孩果然像其父亲所说的那般聪明。
    武禅估计肖轻瑶已经猜到武禅是怎么看穿她的身份了。
    武禅说：“我只是废品焚烧站的老板，可关照不到你。”
    肖轻瑶保持笑容：“武先生过谦了，一个普通的焚烧站老板，可劈不开鲸级巨煞的獠牙，更带不回完整的地狱曼陀罗。但武家人可以，不是吗？”
    肖轻瑶能调查出武禅出自“武家”，这很正常。但让武禅意外的是，她竟然知道“完整的”地狱曼陀罗。只有极少人才知道，完整的地狱曼陀罗和地狱曼陀罗可以说是完全不同的两种东西。
    武禅说：“所以这才是你们派出一百多守城军又对我十分客气的真正原因。怕我不来，又非要我来。”
    肖天仇说：“如果再不请你来，我担心我那两个不争气的儿子还会继续干蠢事。说到底，当人的能力与野心不匹配的时候，总是会做蠢事的，这个跟年纪无关。这两个蠢货放大了自己的优势，完全低估了对手。依仗城主之子的身份居然连能劈开鲸级巨煞獠牙的男人都不放在眼里，蠢成这个样子，我真怀疑是不是我的种。”
    一个儿子雇人抢獠牙长刀。
    一个儿子雇人抢地狱曼陀罗。
    这两样东西并不会决定谁会成为城主，但这两样东西价值连城，是拉拢强有力的帮手的极好的礼物。
    d067新城有能力的势力，估计早早就在三个儿子和老城主之间选择好了队伍。再想找强大帮手从而压制竞争对手，只能勾结外城力量。
    很明显，这是引狼入室的行为。
    而且还是两拨不同的狼，因为干出这种行为的并非是一个儿子，而是两个儿子“不约而同”。
    这才是肖天仇真正骂的“蠢”。
    武禅说：“你们放心，只要他们两个不再惹我。我就当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
    肖天仇不信：“你体内流的可是武家的血。”
    武禅说：“我们可不是嗜血的野兽。”
    肖天仇说：“你们当然不是野兽。”
    他顿了一下，“你们武家，可是这世上的恶鬼啊。”
    恶鬼吗。
    武禅没有回应
    肖天仇自知失言，弥补道：“抱歉，话有些说过了。但我想你会理解一个父亲的心情，再蠢再不成才，那也是我的儿子。”
    武禅说：“你话没有说错。不过，既然你们听过武家这么多传言，那就应该武家人言出必行、决不食言。我说过，他们不再惹我，便不找他们麻烦，就定然不会去找他们麻烦。反之，我也不会再手下留情。”
    肖全把武禅送走之后。
    肖天仇并没有离开书房。
    他虽然坐在轮椅上，但双腿仍有知觉。
    此刻他的腿绵软无力，就像是被抽走了骨头与血液。
    “真不愧是武家人，年纪轻轻，恐怖如斯。”
    他叹气道。
    一只纤手放在他的肩膀上，安抚着老人。
    “瑶儿，武禅说的是实话吗？”
    肖天仇看向武禅离去的书房大门，仿佛他才刚走不久。
    “句句属实。”肖轻瑶说。
    既然女儿说，武禅句句属实。
    那就是句句属实。
    肖轻瑶留在书房的真正原因是。
    她的超能力，可以测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