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7 老人之老

    张憧憬没选择回神仙管理局，而是一直在别墅外待到了第二天早上，去外面买上了热腾腾的早饭后，才又一次来敲响了自家门。
    “来这么早？”徐嘉骏打开门，微笑道。
    “压根就没回去。”张憧憬苦逼道。
    “你在外面待了一整夜？”徐嘉骏惊讶道。
    张憧憬嗯了嗯。
    “快进来，都这么大个人了，怎么还这么不爱惜身体，冷不冷啊，有没有感冒？”徐嘉骏一边招呼他进来，一边关切问道。
    “没事。”张憧憬摇了摇头，把早餐放在桌子上。
    “别硬撑，家里有感冒药的，我去跟你拿。”徐嘉骏道。
    “真不用。”张憧憬抓住她的手。
    这个时候，兮兮拿着一张洗脸帕走了出来，一见到是坏叔叔顿时就喊打要把他赶出去。
    要不是徐嘉骏抱住了她，估计小姑娘就要扔帕子赶人了。
    “兮兮，什么坏叔叔。”一肚子坏水的张憧憬早就想好了法子，只要有说话的机会，保管能把徐兮兮忽悠得找不到东南西北。
    “哼，就是你昨天晚上打我妈妈。”兮兮气鼓鼓道。
    “昨天晚上？”张憧憬故意露出惊讶神色。
    “对呀，你忘了吗？”兮兮道。
    “哪有，你肯定是做梦了吧，叔叔昨天把你抱回家就走了，这才来的，怎么会打你妈妈呢？”张憧憬忽悠道。
    兮兮果然一愣。
    做梦吗？
    她歪着脑袋望向妈妈。
    “对呀，兮兮做完做噩梦了，所以才挨到妈妈睡的啊，你忘了吗？”徐嘉骏也跟着忽悠道。
    “是这样吗？”兮兮挠了挠脑袋。
    “就是这样的。”张憧憬点头道，“兮兮，你瞅瞅叔叔，像坏人吗？”
    兮兮还真仔细瞅了瞅，“不是很像。”
    “不像吧，叔叔怎么可能是坏人呢，怎么可能打你妈妈呢！你看，叔叔专门给你和妈妈买了早餐呢！”张憧憬指了指桌子上的早餐，慈眉善目道。
    兮兮瞅了瞅桌子上的吃的，这才信了。
    徐嘉骏把她放了下来，她又自己个儿回去洗脸去了，那乖巧的样子真是一点都不令人担心。
    等兮兮走远了，徐嘉骏才撇嘴道：“你可真行，连自己女儿都骗。”
    “你不也跟着骗了吗？”张憧憬憨憨一笑。
    徐嘉骏一笑置之。
    张憧憬这样的人，忽悠起人人来，连自己的女儿都不放过，简直太不要脸了。
    “对了，正好你回来，刘教授那边还是得去看看，这些年他也挺担心你的，也在托人帮我打听你的消息。”徐嘉骏说道。
    “是该去看看，毕竟要是没有他，也没有这样一栋大房子给你住。”张憧憬道。
    “那是你自己的本事。”徐嘉骏道。
    “那也得有齐夏草那个冤大头。”张憧憬突然笑了。
    “对了，夏草这几年一直在京北，你去的时候遇见她没？”徐嘉骏问道。
    “没有，要是遇见了她不早就通知你了嘛！”张憧憬撒谎还是不眨眼睛的那种，京北那些事，能不让徐嘉骏知道，还是不知道的好，免得坏了他们姐妹的感情。
    “也是。”徐嘉骏点了点头，也没怀疑什么。
    ……
    早饭过后，张憧憬和徐嘉骏带着徐兮兮去逛了一下商场，买了些补品，这才打车去的庆大。
    期间顾名楼给张憧憬发过一个微信，说是局里有很多事要办，催他赶紧去上班。
    这会儿张憧憬哪有心情回去上班啊，就直接让顾名楼全权处理了。
    然后他委婉的打听了一下阿罗有没有什么动静，听顾名楼说，她好像是在房间里闭关了，具体在干啥还不明确。
    张憧憬猜到阿罗可能是故意闭关的，也就没去戳破她，心安理得的跟徐嘉骏来了庆大。
    快过年了，庆大校园里也没什么人。
    三人直接来到了教师公寓。
    刘文书教授后半辈子几乎都在学校，也没什么亲人，这几年过年过节几乎都是跟徐嘉骏一起过的，顶多就是某些远房亲戚不回老家的才一起来搭个伙。
    老人这些年每天没事的时候都会站在那副写有《侠客行》的黑板前发呆，然后时不时会擦一擦边角的灰尘，偶尔惊落些粉笔灰，他心疼得不行。
    五年时间过去了，字迹黯淡了许多。
    但是老人从来没有想过要去添上一笔，因为他觉得自己再怎么添也添不出原来的那个味道。
    上了年纪，尤其起得早，学校又放了假，清闲的他一大早起来已经盯着黑板发了两三个小时的呆了，估摸着要是哪天粉笔灰全部掉干净了，他得心疼死。
    咚咚……
    敲门声突然传来。
    “谁啊？”老人边朝门走过去，边问道。
    “刘爷爷，是我。”兮兮喊道。
    “是兮兮啊！”老人笑着开了门，抱起兮兮，说道：“小徐，春茂，今天怎么想起来我这儿了？”
    显然，刘教授把张憧憬当成了他的远房侄子李春茂。
    “刘教授，好久不见。”张憧憬并没有介怀，打招呼道。
    老人约莫是觉得这声儿听着不太像李春茂，从衣兜里掏出一个眼镜盒子，取出他的老花眼镜戴上后一看，顿时惊讶。
    “小……小，小张，你回来了！？”老人激动得说话都不利索了。
    “我回来了。”张憧憬微笑道。
    “快坐，快坐，这些年我可都想死你了。”老人都顾不得抱徐兮兮了，牵起张憧憬的手就往沙发去。
    张憧憬把买的水果补品以及一些蔬菜递给徐嘉骏。
    “我去做饭，你们聊。”徐嘉骏说道。
    老人根本没有在意，也可能是年纪大了，耳背没有没听见。
    徐嘉骏自顾自笑了笑走进了厨房，徐兮兮谁也没打扰，就习惯性来这儿就捧着刘教授的一些孤本书籍看了起来。
    当然吗，她看的不是字，而是那些老古董小人画。
    乖乖巧巧的她坐在沙发上看着书，就仿佛是一个缩小版的徐嘉骏。
    张憧憬坐着和老人聊了许多，大概只说了一些这些年走过的地方，看过的风景，至于那些打打杀杀勾心斗角的场面，他一个字也没提，提了对老人老说也只是天方夜谭，解释不清。
    老人后来拉着张憧憬一起来到了那个专门放着那块珍藏黑板的房间。
    张憧憬看到字迹斑驳的《侠客行》时愣了愣神，说道：“这块黑板您还收藏着啊！”
    老人望着黑板感慨道：“好东西可不得收藏，起初也有想过临摹来着，却不知从何落笔，可惜啊，这么些年过去了，粉笔灰都快掉干净了。”
    对于他来说，这好像就是一生之中最重要的东西了。
    张憧憬缓缓走到黑板前，手掌轻轻在黑板边缘敲了敲，有关于《侠客行》的字碎落了一地的粉笔灰。
    然后那张黑板上再也没有一个字一个笔画。
    老人激动道：“小张，你干嘛。”
    也就是张憧憬，要是唤作旁人，哪怕是他那个侄子李春茂，老人估计直接一个巴掌就过去了。
    张憧憬微笑道：“旧的不去，新的不来，这些年在外头我也没少练字，给您写一副更好的字。”
    老人点了点头，有些感动。
    在外头这么多年还没忘记练字，委实难得。
    “有粉笔吗？”张憧憬问道。
    “有。”老人很快就取来了粉笔，犹豫了一下，又说道：“要不，这次还是用笔墨写在纸上吧，免得过些年又掉光了。”
    “没事，以后我每年都来给你写一幅更好的字。”张憧憬淡淡笑道。
    “也好。”老人点了点头，这才小心翼翼地递过粉笔。
    五年了！
    五年没有拿过粉笔头了。
    这一刻，张憧憬突然有种回到年少的感觉。
    他开始动笔，笔走太虚！
    最后写下寥寥四十四字。
    少年不识愁滋味，爱上层楼。爱上层楼，为赋新词强说愁。
    而今识尽愁滋味，欲说还休。欲说还休，却道“天凉好个秋”！
    “好字。”老人当场拍掌叫绝。
    张憧憬抿嘴一笑，放下粉笔头，拍拍手掌余灰，没由来想起当年那个苦苦追求过徐嘉骏的年轻讲师罗桂年，没由来想起自己那个时候在讲台上大杀四方的潇洒写意。
    老人激动得掏出了放大镜，就差没贴在黑板上去了。
    “叔叔，刘爷爷在干什么呀？”兮兮突然走过来问道。
    “在欣赏美女。”张憧憬玩笑道。
    “美女？哪有美女？”兮兮好奇道。
    “那儿。”张憧憬指了指黑板。
    那些字，对于老人来说，可不就是最漂亮最好看的仙子吗！
    “还没有兮兮好看。”徐兮兮哼哼道。
    “那当然了，咱们兮兮可是天底下最好看最好看的美女。”张憧憬忍俊不禁道。
    小小年纪，都知道自恋了！哈哈……
    不过，这也是事实，跟徐嘉骏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可不就是美女嘛！
    尤其是在张憧憬心中，不管是徐兮兮还是徐嘉骏永远都是最漂亮，最美丽的。
    “这字儿，真的神了。”老人惊叹一声，终于收起了放大镜，大概是把每个字都研究了一遍了。
    张憧憬这辈子写字的时间还很多，可是还能为老人写多少幅？
    老人这一辈子又还剩下多少时间来赏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