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零年代留守儿童 第45节

    “没办法，我开学后要住校，可能到初三可以走读后会把她接到身边吧。”
    韩晏皱着眉走近，伸手揪住她妹妹裤子的一角把裤腿往上拨了拨：“你家里人下手挺狠。”
    苏渺看着那被掐请的地方又惊又怒，她今天还没来得及给妹妹洗澡在苏家时被刘春香气着了，回到石磐村又要忙着烧水泡奶粉，竟然没发现这些痕迹：“以前她身上没有这些。”
    “虐待这种事，有了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第三次无数次，有些人欺负弱小会上瘾。”
    “我知道……”看来最好还是不要把妹妹送回去了，反正刘春香也不在乎她们，“你在村里长大，对村里人的品性多少会有点了解吧？能不能给介绍一个有耐心脾气好的大娘？”
    “这个……我还真不太了解，不然你去问问许叔？”
    “也是，问许叔比较靠谱点。”是她想岔了，韩晏看起来在石磐村长大，实际上跟村里大多数人来往得并不多，而且他似乎有意无意地尽量减少跟村里人的接触。
    在村里找个大娘帮忙白天看孩子，其实需要花的钱不算多，采石场的采石工干一个月不缺勤也才能挣一百七呢，苏渺去找许雅雅的爸爸询问过后雇了一个爱干净有耐心的大娘，每个月给一百块中午管一顿饭，大娘乐呵呵地就来帮忙带孩子了。
    她在采石场砸石子，一个月下来能挣的大概就这么多，但不管饭，每天敲石子还敲得腰酸手疼哪有带孩子轻松，而且这孩子还不闹人。
    苏渺上学期有两个姐姐以及四叔四婶那里的分红入账，还有她偶尔投稿的稿费，目前手头上的存款一万出头，这些钱自己一个人用加上养一个孩子绰绰有余。
    困扰她的最大的问题不是养孩子要花的钱，而是孩子的户口。
    苏晨跟七妹至今还是黑户，苏家暂时还没给苏晨上户口，更别说给七妹上了。
    苏渺现在镇上念初中，七妹还小，等到她上高中的时候，妹妹也差不多到了能上幼儿园的年纪，如果到时候她还想把妹妹带在身边，最好能在自己年高中所在的地方给找一个幼儿园。
    把妹妹送到幼儿园的话，她不用上着课还要担心家里的妹妹，毕竟这年头摄像头不如几十年后好买好用，请来照顾的阿姨不一定可信。
    在幼儿园里，至少还有其他孩子能陪着她玩，遇到坏老师的概率也不算高，大部分老师还是好的。
    但想上幼儿园必须先得有个户口，上户口就要交罚款，刘春香手头的钱可能不够，她恨不得没生过这个女儿，也许就算苏家公中有钱也不一定会给七妹交罚款上户口，村里一直是黑户的人不是没有。
    很多人会等人口普查才把家里的黑户报上去，甚至人口普查的时候也不报，就让人一直是黑户，读书什么的就不用想了，等年纪长到能嫁人的时候要一笔彩礼把人嫁出去，生了孩子后男方要给孩子上户口自然也会给孩子的妈上。
    不管怎样，上户口总是绕不开一个钱字。
    苏渺这个暑假一改以往的悠闲，以前她放假后也会跟苏思苏婷一起摆摊，她们买的东西一年多来没怎么改变。
    一直就是早上绿豆糯米发团，傍晚买卤肉，零食是全天卖。
    这次韩晏不在，他的冰柜苏渺可以随便用，她特地去县城买回来不少冷冻的鸡翅、鸡腿、鸡爪、鸭爪和冷冻鸭货放在冰箱，每天跟卤肉一起卤了搭着卖。
    除了这些，她还弄来一个铁板，卖铁板豆腐、铁板烤肉跟铁板炒饭。
    刚开始只在采石场卖，后来甚至租来一辆三轮车，运到镇上卖，苏渺重出江湖疯狂捞钱，有不少人生意都受到了影响，但她顾不上那么多。
    每一次她一出手总会在采石场这个小集市掀起波澜，这一回连镇上做生意的人都被影响了。
    许久不见的跟风现象再次出现，然而每个人的手艺不一样，食材和制作方法可以模仿，但秘制酱料跟?人的手艺别人模仿不来。
    苏渺这个暑假累得不行但确确实实挣了不少，忙不过来的时候她甚至还雇了两个临时工帮忙。
    直到开学前一天苏渺才停下所有生意，回了一趟永山屯跟苏家人说不把七妹送回来了。
    苏家人对此不但没有异议，反而还为家里少张嘴吃饭而高兴，这些人心里就觉得苏渺这么做是她应该的，她挣了那么多钱，养妹妹是天经地义，如果她有良心，还应该给家里点钱连苏晨一起养。
    他们这么想的，也这么说了，苏渺觉得他们异想天开，直接把苏家人的话当成耳边风，反正钱在她口袋里，只要她不昏了头自己出来给别人，他们抢不走也偷不到。
    苏渺回去的时候苏思没有跟着，她的学校开学比初中早，她提前两天报名去了。
    原?苏思最开始的想法是在县城买一套房子，把户口转过去，再选一所县城的高中，等读出来后争取能念个大专，以后找工作也在县城或者县城下辖的乡镇，这样离家不远，以后大概率也不会远嫁。
    但那次主动回家缓和关系却被父母伤了心，苏思迫切地想得到真正的独立与自由，干脆选择了市里的一所师专，读中专去了，中专读出来就能工作，她总觉得有了正式的工作才算一个完全独立的大人，成为一个完全独立的大人后家里人就不能再干涉她的任何事。
    对于苏思的决定，苏渺跟苏婷都表示尊重与祝福，这次要暂时分别也没有太多的离愁别绪，反正以后放假她们依旧能一起快乐的挣钱。
    等到苏渺开学不继续摆摊之后，小集市跟镇上卖吃食的商贩都松了口气。
    实际上不止他们，这个暑假挣钱能那么顺利连苏渺自己都暗戳戳地松一口气，她知道自己生意太好会抢别人的生意，但是为了能尽快攒钱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苏渺心里很清楚，自己干到开学就必须要收手，不然难保不会被人在暗中使绊子，有些人急眼了甚至会明着来捣乱。
    平时镇上看起来一片祥和，但背地里不是没有会找人麻烦的人，连村里都有几个游手好闲的小混混村霸呢，以前没遇到只是因为跟这些人没有利益交集而已。
    苏渺在镇上靠不上别人，为了避免自己也遇上，她在摆摊的时候会有意无意地提起一嘴，自己只会在放假的时候做这个生意，平时也就让自己的姐姐卖卖卤味，等毕业后她们去其他地方读书，再回来也不会做了。
    这个消息传出去，想找她麻烦的人不仅歇了心思，有些脑子转得快的人还会想着，她以后要是去外地念书不在这儿摆摊，自己是不是能盘下她的工具、跟她学学手艺，把这个钱给挣了呢？
    有这心思的人不少，尤其是卤味，这个配方不同做出来的东西就不一样，吃是能吃，但好不好吃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学手艺就像一根美味的萝卜，吊在一群有小心思的驴面前，接下来的一年多时间，苏渺的初中生活过得很顺。
    摆摊时极少遇上难缠的客人，平时镇上一些街霸来她摊上吃东西都客客气气，别说欺负她一个小姑娘收保护费什么的，连赊账这种事都没发生过一次。
    当然苏渺知道这些都是有代价的，她初中毕业那个暑假，大概八月中旬，常来光顾她生意的几个镇上有名的街霸就频繁开始探她口风。
    苏渺也不墨迹，这些人平时不在她摊上捣乱也勉强算是帮她的忙了。
    她干脆利落地表示：“只要能一次性给我一万块钱当学费，卤肉的配方、铁板烧的秘制酱汁配方甚至蒸糯米饭的注意事项、炸花生小窍门等等想学什么我全都教，并且保证以后再也不会在武定镇乃至东武县范围内做这些生意，出摊工具只有一套，学手艺免费送，先到先得。”
    乍一看一万块很多，但学会了她这些手艺，不出意外两三个月就能把学费挣回来。
    就说苏渺自己，这一年多做下来，挣到的钱也有四万多将近五万了，她这还不是每天都摆摊呢，能全年摆摊再把生意做到县城去的话，会挣得更多。
    这些不需要苏渺说，有心人估算一下也能估算得出大概的数，这年头就是这样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贫富差距越来越大。
    干活拿死工资的，一个月能有个几百块都算高工资，做生意没失败的，挣到的钱很多人根?没法想象。
    一万块钱一个人出不了，他们可以一起凑一凑，有人听说苏渺要卖配方也想私下偷偷来买，但那几个街霸盯苏渺盯了那么久，怎么可能会让人截胡？
    苏渺承他们的情，也没偷偷卖给别人。
    她说完那几句话后，以前一直游手好闲的街霸没几天凑够了钱就来学了。
    这些人要说坏也不是特别坏，不然也不会老老实实真等苏渺不干了才花钱学，他们说白了就是有点眼高手低，看不上挣钱少的买卖，那些能挣大钱的买卖又没有其他门路轮不到他们做，所以只能成天在街上晃荡。
    现在苏渺这些手艺肉眼可见的能挣不少钱，学起来不难，以后有意向有?事的话还能正经开店扩大规模，此时不抓紧机会更待何时？
    苏渺说教就真把这几样吃食的做法倾囊相授，绝不搞什么留一手的把戏，一个认真教一个认真学，正常人能学不会才怪了。
    八月底，原?苏渺摆摊的地方换了人，不过工具还是原来那些工具，东西卖的依旧是原来那些东西，为了让顾客不那么排斥卖东西的不是她，他们摆摊的前几天用的酱料卖的吃食都是苏渺亲自做的，只是她不亲自出面卖而已。
    用这种方式过渡，等客人对新老板们熟了之后，就算做的不是她，客人们的反应也不会太大。
    于此同时，苏渺自己也要为即将到来的高中生活做准备，熬了三年，终于可以离开这个地方，即便苏渺心理年龄不小也免不了有些激动。
    第71章
    苏渺不知道别的地方是怎么样, 在武定镇中考结束后，学校不会挂横幅宣传本校哪个学生考得多好，只会挂横幅宣传本校的升学率, 比如有多少学生考上中专、有多少学生考上高中。
    苏家人从来不关注苏渺的成绩, 而苏铭已经毕业了，他中考没考好，更不会在家人面前帮苏渺苏婷宣扬她们考得有多好。
    就跟很多不负责任的家长不知道自己孩子上小学还是中学、在哪个班一样, 苏家人甚至都不记得苏婷和苏渺今年要参加中考。
    苏婷得到苏渺的辅导更多, 这次她考出的成绩也更好, 同样跟苏思一样能选择去读中专也能选择一个不错的高中就读，她跟苏渺待的时间更长，受到她的影响更大, 最后为了能跟苏思在同一个地方, 她选择了市里的一所高中。
    “你真的不去市里读高中吗？”苏婷看着苏渺手上的录取通知书，那是江关县第三高级中学寄来的录取通知书, 前天刚到。
    韩晏去的就是这所学校, 它是刚成立没几年的私立学校, 在目前很多人眼中根本无法跟市里的公立高中媲美。
    “不去, 我已经跟江关县第三高级中学的招生老师约定好, 一定会去他们学校，第一个学期以中考成绩为标准, 所有费用全免, 学校每个月还会给生活补贴, 这些以前跟你们也说过的。”
    江关县第三高级中学作为一个刚成立不久的私立高中, 给成绩好的学生的福利几乎让人不敢想。
    这个学校几乎就差把‘成绩顶尖的学生上学不仅不花钱还能挣钱’这句话写在招生简章上。
    他们招生的条件十分诱人, 在市里中考成绩前十的学生如果愿意去那边读书，第一个学期各种学费书费住宿费全免不说, 还会给每人每月三百块钱补贴，从第二个学期开始期末考试成绩名列前茅的学生会继续得到这一项优惠。
    除此之外，每学期期末考试年级前三十名都会有奖学金，第一名到第十名奖励两千、第十一名到第二十名奖励一千，第二十一名到第三十名奖励五百。要是有学生能考上清北，为学校打出名声，学校给予的奖励更大。
    就这个奖学金的力度，哪怕学校不免学费，光是奖学金都能覆盖掉每个学期除生活费之外的所有费用。
    苏渺就是冲着学校奖励去的，她高中阶段的终极目标是学校颁发的考上清北的奖金。
    苏婷把录取通知书递回去给苏渺：“我当然记得，就是担心你去外省那个学校以后学习压力会太大，你是不是还要把七妹带去？”
    她没办法理解四妹为什么真把七妹当成自己的责任，苏婷自问，要是自己父母再生一个弟弟或者妹妹，她跟大姐二姐肯定做不到四妹对七妹那样。
    这一年多以来三婶真像是没生过七妹一样，对她不闻不问，一心扑在儿子身上，苏家其他人也是差不多。
    “我是一定要带着她的。”苏渺没跟其他人解释其中的原因，也无法解释，从她看到妹妹身上那个胎记时起，她就下定决定要对她好。
    上辈子她离家后有一段时间过得很不好，为了挣钱风里来雨里去，一次冬天在来例假前两天不小心掉进冰冷刺骨的小溪里，来例假那天下班后还要赶车去另一个地方打第二份工，当时忙着工作顾不上吃饭，饿着肚子再加上前两天受寒，例假一来疼得脸色青白、眼花耳鸣、浑身颤抖直冒冷汗。
    往常她来例假都没太大感觉，那是她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当时险些在公交站台晕倒，公交站台上有不少人等车，但只有是个跛脚的小姑娘站出来帮助她，给她喂了热水跟一颗姜糖她才缓过来，强撑着去站台旁的餐饮店买些热乎东西吃下去补充能量。
    哪怕苏渺死过一次，她也依旧记得那个姑娘的长相，小姑娘衣着单薄宽松看着很不合身，举起手的时候袖子滑落，她手上的胎记跟七妹手上的胎记一模一样。
    如果小姑娘真是被卖掉的七妹，苏渺根本没办法想象七妹在被卖掉后经历了什么，脚是怎么变成那样的。
    现在七妹还小，她没办法看出七妹到底是不是那个小姑娘，但时间会告诉自己答案。
    就算不是，养着七妹苏渺也不觉得自己损失了什么，至多是带着一个孩子比自己一个人跑路多费点心罢了。
    小七已经两岁了，被苏渺养得白白胖胖，能跑能跳，一点看不出刚出生不久时瘦弱的样子，恐怕这时候小七站在刘春香面前她都不一定能认出自己的小女儿来。
    苏国新坐牢后，苏老太本来打着等孙子戒奶后就让刘春香来采石场干活挣钱养孙子的注意，可刘春香给老苏家生了儿子，自觉在家里腰杆子硬了，死活不愿意出来干活，一被苏老太催促，她就用改嫁来威胁。
    是以刘春香从带着苏晨回到永山屯那时起就没再离开过永山屯一步。
    在这一年多里，苏渺过年过节也没再回过苏家老宅，但苏家人的目光没放在她身上。
    苏渺当初做的事情还是有些成效的，苏国明孙美月夫妻俩对苏家其他人心里有芥蒂，所以这一年多里也极少回去，就算回也不是全家一起回。
    上一个春节苏国明夫妻俩没回老家过年，一家三口在采石场开开心心地过，差点没把苏老太跟苏老头给气死，有他们夫妻俩在前面转移苏家人的视线，到是让苏渺落得一年多的清净。
    八月的最后一天，苏渺给被雇来照顾妹妹的大娘结算了工资，还给了点奖励，背上行囊带着妹妹坐上去县城的车，然后再在县城乘坐火车前往江关县。
    同行的还有今年升高三，暑假期间难得回来过一次假期的韩晏。
    绿皮火车速度不快，东武县到江关县车程是四个多小时，火车票是韩晏帮忙一起买的，因为带着孩子，他干脆买了卧铺。
    苏渺初中期间伙食好，注重锻炼跟补充营养，身高已经逼近一米六五，这个身高在现在的南方初中女生里算特别高了，这个年达，长得特别高的女生可能还会遭到同学或者一些不道德的成年人的嘲笑，那些人会给高个子的女生起傻大个或者竹竿之类的外号，嘲弄个子太高的女生长那么高肯定是吃太多，说她们穿衣服太费布料以及长太高以后不好嫁人之类的话。
    这些人自以为是玩笑的‘玩笑’苏渺当然也没能幸免，如果她是真正的初中生，被起这样的外号再遇上第一次发育期，有可能会变得自卑，更容易含胸驼背导致体态不好。
    幸而苏渺芯子里不是十几岁的小姑娘，根本不在意这些，她反而会为自己能长这么高而高兴。
    不过在坐火车的时候到是遇上了一件有点尴尬的事，他们三人的铺位同在一个小间，苏渺抱着孩子，先走进去，韩晏帮忙提着所有行李。
    三人一前一后地进去的时候，他们对铺的人已经到了，见到他们进来，躺在对铺的大娘说了一句：“哟，小夫妻俩带着孩子呢，瞧瞧这一家三口长得都俊。”
    苏渺、韩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