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零年代留守儿童 第14节

    回房间喝完水后又去了一趟洗手间，苏渺才往堂屋去。
    刚进堂屋, 苏老太就冲她伸手：“把工钱交出来。”
    苏渺：“……说好每天的工钱一半上交一半自留, 今天我只挣了一块五, 找不开毛票。”
    别以为她不知道苏老太的心思, 她八成想着只说交工钱不说交一半, 突然来这么一下把人整蒙了，让人下意识把工钱全交出来呢？想得美！
    苏老太正要动怒, 苏渺却把一块五直接放桌上推过去继续说：“我把三姐的一起给了, 三姐明天挣了再给我就行。”
    “谢谢四妹, 明天我再还你七毛钱。”
    苏婷也正烦恼着该不该上交呢, 她知道她奶奶肯定有毛票找钱。
    可问题是, 一块钱交出去，她奶奶反悔不找钱的话, 她也不能为了三毛钱闹起来，真闹起来肯定会被说不懂事。
    苏老太撇撇嘴，觉得这几个丫头越来越不听话了，但现在她们能挣钱，给家里多少钱又是老头子拍板提前说好的，苏老太根本找不到借口骂人。
    苏思挣了三块钱上交了一块五，苏老太随即看向两个儿子跟大儿媳。
    薛海凤忙解释：“我们的工种跟三个丫头不一样，我们的工资是月结一个月一百五，今天没能干活，工头让我们明天去安顿一下住的地方，后天才能开工。”
    薛海凤很想隐瞒自己的工钱，然后多存点私房。可丈夫愚孝，采石场离家里又不远，采石工工钱都一样，瞒不住。
    现在镇上关于采石场的消息太少，等以后采石场招到的人更多了，采石工的工资数目也一定会跟着采石场的消息一起传开，还不如不瞒着，老老实实存一半工钱，免去后面的麻烦。
    苏国明吃得半饱，接着大嫂的话把今天发生的事情以及采石场的情况一一跟家里没去的人说。
    苏老太对采石工工资非常满意：“早知道在家附近有这么一个挣钱的好地方，就不让你三哥三嫂去城里打工了。在城里挣的是多点，可花销也不少，听人说喝一口水、上个茅房都得花钱，要是老板不包住，还得自己租房子，这又是一笔花销，真不如在家附近干，有点事还能互相帮衬着点。”
    听苏老太说到租房子住，苏国明想起来他们也要租两个房间才行：“妈，我们上交回来的钱得先扣除车费和吃住的费用。”
    “啥？刚才你不是说可以住在采石场？”
    “我们几个大人是采石工，采石场是包住。可几个丫头是零工，人家不包住的，总不能让她们每天坐车来回，每天挣的那点钱还不够车费的。”
    “这到也是，”苏老太看着几个丫头琢磨半天，觉得为了三个丫头租房不划算，“要不别让她们去了，她们挣的那点还不够租房子跟吃饭的钱，不如在家帮着干点活。”
    苏渺眼皮一跳，这老太婆是准备过河拆桥啊，得了挣钱的方法就想撇开她们：“奶，您这话就不对了，我们挣得少是因为刚开始干，我二姐以前住在学校，每天要花时间往返，
    一个星期还能挣二十几块钱呢，要是住得近不是能挣更多？我们没二姐能干却不会差太多，这钱不挣您不觉得亏啊？”
    “是啊，”薛海凤忙帮腔“妈，我们跟工头打听过采石场附近村子租房的价钱，一个大房间，能放好几张床，一个月租金只要二十块，小房间十五块，吃的可以自己在家带点米面菜去，不花多少钱。”
    她可不愿意让自己能挣钱的女儿留在家里干活，在家干活挨骂又没工钱，傻子都知道怎么选。
    可苏老太不乐意花租房的钱，不过苏思确实能挣，她又想要苏思挣的那一半的钱。
    恰好苏渺说的话提醒她了：“我觉着租房还是没必要，你们三个大人住采石场，三个丫头跟二丫头去学校住宿舍，这样房租不就省了？”
    苏老太越说越觉得自己这个决定十分英明，这么一来不仅省了房租，苏思交的住宿费也没亏。
    她甚至在想，等苏渺和苏婷上初中的时候，能不能跟初中的老师说说，让她俩跟苏思睡一个床，这样只交苏思的住宿费就行。
    苏渺想了想，便不动声色地对苏思点头，大人住哪里她们不管，不跟她们住最好，她的自由度与可操作的空间更大。
    不过一直住学校也不太好，毕竟学校宿舍里还有其他学生的东西，这年头可没有监控，万一宿舍里有什么东西不见了，她们浑身是嘴都说不清楚。
    等攒够钱最好还是搬出来租个房间住。
    苏思道：“那我明天路过学校的时候顺便去问问老师，如果老师同意，我就带着三妹四妹一起住学校宿舍。”
    苏国明不太乐意住采石场，他去看过采石场的窝棚，那窝棚的条件还不如他们家猪圈呢。
    可这个时候他想不出什么好办法说服老娘，而且他在路上听了三轮车司机的话，也想多存点钱买一辆三轮车，这会儿只能先捏着鼻子先认了。
    一家子人商量完，各自洗漱回房睡觉。
    大房那边，
    薛海凤也不想住窝棚，可惜当时她跟苏国明一样，想不到什么好方法让婆婆同意，只能回到房间后跟丈夫嘀咕。
    苏国胜是住哪里都觉得无所谓：“你想租房子刚才怎么不跟咱妈说，回来嘀咕有什么用？”
    “那不是怕妈生气嘛。”薛海凤低声念叨，“明明是咱们自己挣的钱，还不让花了。”
    苏国胜不耐烦地说：“别唠叨了，大不了到时候咱们用自己留下的钱租房子住。”
    薛海凤听到他的话眼睛一亮，转而又不乐意道：“那咱们多亏，干活的花销咱们全担了，家里一分不出？”
    “这也不行那也不愿意，”苏国胜翻了个身闭上眼睛，“那你自己想办法吧，明天还得早起去镇上，你别烦我！”
    大方夫妻俩的房间熄了灯，女儿的房间还亮着，苏思要收拾的东西不多，而且该带什么她都有经验。
    苏婷要带的东西就多了，她不仅要干活还要看书学习，很多书都要一起带去。
    上次小学老师说要苏婷暑假后再写一套试卷，双科分数过一百二才让她去读初中。
    后来初中那边知道她们姐妹俩的情况后，又改了，说初中入学的时候有入学分班考试，到时候一起考。
    这意味着初中那边是一定会让苏婷入学了，但该学的她还是要学，不然入学考试考得不好，她面子上也不好看。
    苏婷自己也不想刚升初中就跟不上别人的进度，她想着以后就算不能考得跟苏渺一样好，也不能考倒数，至少要跟以前一样在中游吧。
    而苏渺的东西最少。
    她回去后，把书包收拾出来装一些重要物品，不过说是重要物品，其实也就是上次借杂志挣的三块钱、今天剩下的五毛钱、几本没用过的作业本、几支笔以及她抄写杂志社投稿方式的笔记本。
    夏季换洗的衣服她只有两套，再加上一个薄外套，还有刚做好没多久的决明子枕头和灌满开水的保温壶，所有东西加起来连一个大点的塑料袋都装不满。
    东西很少，但苏渺不在乎。
    这个家给她的越少，以后她离开的时候越可以毫不犹豫。
    作者有话要说：
    第26章
    次日清晨, 苏家全家除了苏铭以外的人又起了个大早。
    五点钟，苏思苏婷在厨房做早饭，苏渺去开院子大门。
    吃过早饭苏渺又出门看了一眼, 村里开拖拉机的人还没来, 她转头回去，找出两个玻璃罐子走进厨房。
    这两个玻璃罐子苏渺本来准备等到去念初中住宿的时候，用来装些腌菜带到学校去配饭的, 之前提前洗好用热水消毒过, 没想到现在提前派上用场了。
    一个罐子装酸豆角, 另一个装腌黄瓜。
    白菜萝卜这些价钱比豆角黄瓜便宜，保存的时间也比较长，家里带去的吃完之后可以跟采石场附近的村民买。
    苏婷看到苏渺准备的两个罐子有些懊恼：“早知道我也提前准备几个罐子装菜去, 我爸妈也没准备, 他们估计没想起来带这个，光记得带萝卜白菜了。”
    “没事, 你们可以先跟我一起吃, ”苏渺可没想着自己吃独食, “等初中开学的时候你再准备自己的就行。”之所以让她开学自己准备, 也是因为在初中宿舍没办法自己开火。
    “可是这两罐腌菜不够我们六个人吃吧？”一个罐子的量顶多能装一斤。
    “你不会想着一个月每顿都吃腌菜吧？那身体可受不了, 平时还是得多吃点新鲜菜。”
    苏婷一拍自己脑门，反应过来自己父母住的窝棚那里可以做饭, 不然她爸妈带菜去干啥：“我又犯傻了。”
    苏渺用塑料袋把两个罐子抱起来防漏, 弄完这些门外响起拖拉机的声音, 她们急忙背上行李往院门口走。
    开拖拉机的人本来就对苏家人连续两天去镇上感到奇怪, 一看他们这个样子越发惊讶：
    “你们这大的小的每个人背着行李要上哪儿去？”
    他看向苏国胜问：“是去找你们家老三夫妻俩？”没听说老三夫妻俩打电话回来叫家里人去城里啊。
    这村里藏不住秘密, 尤其是通过电话从外面传来回来的事，要是苏家老三夫妻俩真在城里挣了钱拉拔家里兄弟, 肯定得往村里小卖部打电话通知家里。
    小卖部那里常年坐着一群老太太大娘大婶的在那儿唠嗑，谁家打电话来说了啥，逃不过她们的耳朵。
    “不是，在镇上找着一个活干，今天要过去安顿下来，明天开工。”
    “嚯！在镇上居然能找着活干，不错呀！”不愧是在镇上有亲戚的人，这老苏家过得是越来越好了，“是翠巧姐介绍的活？”
    “不是，”苏国胜寻思，采石场在招人，这事没什么好瞒着村里人的，就说了，“我家二丫头找的，那活不在镇上，在镇初中附近一个村旁边的采石场。”
    “真的？！苏思丫头可真能干。”
    已经爬上拖拉机车斗抱着行李做好的苏渺眼珠子一转：“罗叔，你要不信可以跟我们去瞧瞧，采石场还在招人呢。”
    开拖拉机的罗叔一听，琢磨了一下，他开拖拉机去看一眼也不费事，如果苏家人说的这事是真的，他回来一宣传，村里人都去看的话坐他的拖拉机去，他不就又能挣一笔！
    “那我跟你们去看看，多开的那一段路就不多手你们钱了。”
    “谢谢罗叔！”苏渺?眯眯跟他道谢，心想又剩下一笔车费，昨晚苏老太说她们以后能挣钱，那车费就得自己出，这次钱不够家里先垫上，以后挣了钱要马上还回来。
    这老太太算得可真清楚呢，可千万别忘了这个头是她自己开的就好。
    拖拉机在颠簸的村道上行驶，永山屯的路跟采石场附近那个村子的路没多少区别，罗叔是开惯了的。
    车子开到镇上，苏国胜说要去苏翠巧家跟她说一声，好在这次没让其他人跟着去，拖拉机路过的时候停了一下，他自己跳下去跟苏翠巧说几句话很快又上车。
    拖拉机继续往镇初中的方向驶去，到了初中放下苏思姐妹三个，继续往前开，根据苏家人的指引开进一个村子，顺着村道穿过村子继续开。
    开到采石场门口，看到苏国明跟一个看起来像管事的人打招呼，罗叔终于相信苏家人没诳自己。
    他停好拖拉机，试探着问那个跟苏国明说话的管事，果然得知这个采石场还在招人，不仅招人还招车，运石头石子去县城。
    这下可把罗叔激动坏了，他问清楚工钱后立刻掉头回村，要把这个消息告诉村里人。
    苏渺三人在镇初中门口下了车，两个小的跟在苏思身后走进学校。苏婷第一次来这里，看到什么都觉得新奇：“四妹，这个学校真大，比村小大多了。你看那里还有花坛！还有那么高的楼！那么大的篮球场！”
    其实篮球场就是正常篮球场的大小，是村小的篮球场太小了。
    苏渺走在她身边点头附和，也不觉得她大呼小叫丢人，毕竟这就是正常人看到新鲜事物的正常反应。
    “一想到以后我们也会来这里读书，我就止不住地高兴！”
    苏渺想了想说：“听说县城的高中更好看，有好几个篮球场，还有好几栋五层高的教学楼，宿舍楼也是楼房。”
    而镇上的初中宿舍楼还是瓦房，只有教室宿舍是平房，甚至有些教室宿舍也是瓦房。
    “真的吗！我好想去看看。”
    “肯定是真的，”走在前面的苏思转头说，“大姐读的中专宿舍不就是楼房嘛，可惜读高中之后考不上大学没啥用。以后中专不包分配，毕业出来也要自己找工作，但工作哪有那么好找，大姐……”苏思话没说完急忙住嘴。
    “什么？”苏渺苏婷齐齐看向苏思。
    苏婷追着问：“中专毕业不包分配了？！！大姐走之前不是说她的工作通知下来要去工作了么？”
    苏渺则是低头回想，好像大中专毕业生不包分配确实是今年开始，但是不会一刀切，会有一个缓冲过渡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