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11)

    梦里，他记起大学时候，冯野的那次出柜。
    回想起来也是惊天动地的。
    纵使冯野对自己有诸多不好，可那次过后，却是让张风和更为的死心塌地。
    那时候两人临近毕业，冯野早就搬出学校，自己在外边创办了公司。张风和周末会去冯野那里帮他煮饭做家务，然后解决一下彼此的生理需求。
    结果竟是被突如其来的冯家人撞见他们亲热的画面。
    张风和衣衫凌乱，人正被冯野扑倒在床上，嘴唇被亲得一片红肿，面色潮红，大脑本来还懵着，在听到冯母的怒喝声后，瞬间清醒。
    冯野这会儿早就面色如常地起身，将他的母亲好生安抚，带去了客厅。
    临走时，还用眼神示意张风和，让他不要紧张。
    张风和赶紧穿好衣服，他心跳如擂，却也不敢慌忙出去，只得扒在卧室门边听着外头的动静。
    于是冯野和冯母的对话，也让他听得了一清二楚。
    虽然事隔多年，可张风和还记得当时冯野用坚定的语气，向冯母承认，他是个同性恋他喜欢男人。
    是里面那个人？冯母声音颤抖。
    不是他。
    你喜欢那个男人？
    我不喜欢他。
    冯母听了却不信，起身便要去卧室找张风和问个清楚。张风和握在门把上的手有些无力，他很想告诉冯母，他的儿子没有说谎，他确实不喜欢他。
    可思想僵化的老人家本就难以消化自己儿子是同性恋这一事实，因此也更加无法理解，不喜欢对方为什么还要和对方上床。所以冯母坚定地认为是张风和掰弯了冯野。
    她冲到了卧室，来到张风和面前，扬手就是要一巴掌。
    张风和闭着眼睛，站在那里没有闪躲，他想不管是谁都不能够接受自己的儿子和另一个男人搞在一起吧。如果冯母要撒气的话，倒不如就让她气自己吧。
    然而清脆的巴掌声过后，意想中的疼痛却没有到来。张风和睁开眼睛，屋里没开灯，只有客厅的余光漏进了卧室，有人挡在自己面前，替他挨了这一巴掌。点点光芒勾勒着面前这人的身影，像黑夜前行中的灯塔，让张风和感到无比的安心。
    冯野
    第十六章
    妈！我说了不关他的事！
    冯母这一巴掌的力度并不大，可到底还是在冯野那张帅气的脸上留下了印子。冯母一下子就心疼了，忙拉着儿子到一边左看看右看看，末了还指责他干什么胡乱冲上来。
    冯野只得再三为张风和辩护。
    冯母却道：你口口声声说着不喜欢，结果还这么维护他，你当你妈眼睛瞎了老糊涂了啊？你喜不喜欢人家我看不出来吗？！
    眼看着冯母又要发作，冯野只得叫张风和先回去。张风和懵懵懂懂地点点头，然后十分不放心地看了看冯野脸上的巴掌印子，脸色苍白地走了。
    待人走后，冯野无奈道：妈，你有什么不满可以冲着我发泄，别动不动就打人。
    冯母也不是个不讲道理的人，刚才一时冲动扇了那一巴掌，现在倒是开始后悔了。可一想到冯野喜欢男人这件事，她就头疼，拧着冯野的耳朵，骂道：你给我回去，好好跟你老子说清楚！
    那天过后，冯野出柜的事情就传遍了整个朋友圈子。
    没人知道冯野怎么就突然出柜了，也没有人会认为冯野是因为张风和而出柜。但是对于冯野敢于出柜的勇气，所有人还是羡慕嫉妒又祝福的。
    冯家财大势大，冯野虽不是冯家的独苗苗，可出柜这种离经叛道的事，还是多少让他吃了些苦头。
    在家被罚禁足一个月，还被老子抽着竹条按在地上打，冯小少爷几时吃过这样的苦头，可最后他还是咬牙坚持了下来。冯家人没法，又被赶回来的冯家大少爷科普了下同性恋是一种正常的性取向，并不是精神疾病，这才渐渐地放下成见。
    你喜欢男人女人，我也懒得管你了，但是我不准你在外面胡来。冯老冷着脸警告，还未等冯野松口气，就又说道：有空带那个小子回来看看。
    冯野也不知道跟家人解释了多少遍自己和张风和的关系，然而在冯母的添油加醋下，他俨然已经和张风和扯不清了。
    不过是床.伴而已。
    冯野还在一遍遍地跟自己说，他并不喜欢张风和。
    张风和并不清楚冯野出柜的那些细节，只知道一个月后再见到冯野时，那人明显清瘦了许多。他仍记得一个月前，冯野为他挡在身前的画面，每每想起心底都是化不开的甜。
    于是他在这名为冯野的陷阱里，越陷越深。
    *
    临近春节，张风和忙完了手头上的工作，便把攒着没有休完的年假一起给休了。这会儿正躺在家里，思考着今年春节要怎么过。
    以往他会去张母那边，但自从弟弟出生后，他就很少过去了，省得每次出现时，一屋子的人尴尬。再后来出来工作攒了些钱，就习惯趁着假期出去旅游，只是好像不管是在国内还是国外，都逃不开这阖家团圆的气氛。
    冯野每年这时候都会回冯家，陪家人一起度过。而赵丽也是早早地订了机票，回老家过年。只有他一个人在异国他乡的旅馆里，给这两人发着不痛不痒的祝福短信。
    赵丽还会回他一句新年快乐。
    发给冯野的，总是石沉大海。
    张风和想着过去的事情，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对冯野那么执念，明明对方的态度已经很明显了。正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如今跳出了这个局，过往的一切看起来就像是个笑话。
    就在张风和胡思乱想时，手机铃声猝不及防地响了。看了眼来电显示，张风和犹豫了会儿，才按下接听键。
    爸
    是张建明打来的，自从上次咖啡厅里那次不愉快的谈话后，他就再也没有和张父联系过了。这次突然打来的电话让他心中充满疑问，本是不想搭理的，可想着这逢年过节的，也不好不接。
    结果没想到张建明这次打电话来是让张风和今年去他那过节的。
    就当是为了之前的事跟你道个歉，你阿姨也准备了一桌子的菜等你过来，怎么说都是一家人，没有隔夜的仇，小风，总该卖老爸一个面子吧？
    张风和闻言，沉默良久。
    这是张父第一次开口邀请他去那边过年，张风和不是很想去，对于那个女人他的心中充斥着厌恶的情绪。可是张父这次态度良好，一个劲地低声下气求着张风和过去，甚至还打出了亲情牌。
    这让张风和很是为难。
    你长这么大，我们一家人还没好好团聚过，让你一个人在外边，我和你阿姨怎么放心
    虽然张风和知道张父说的这番话很虚伪，可不得不承认，在他的内心深处，很渴望能有一个家。一个不需要多么富裕却温暖的家庭，能在除夕之夜一起放烟花，吃着团圆饭搓着麻将看着春晚的家。
    小时候不懂事，父母不在身边，也没有意识到有什么不对。随着年纪越大，身边人的家庭都团团圆圆和和美美，他这才意识到自己是异类。他是个父母都不要了的小孩，是个逢年过节无家可归的人。
    从小把他拉扯大的外公外婆去世后，更是让他变得孑然一身，没有牵挂。
    所以他一直很庆幸冯野的出现，让他的人生有了光芒。
    小风？
    好，我到时候过去。张风和没再拒绝，开口答应了。他想就算张建明是在骗他，他也认栽了。今年他不想再一个人冷冷清清地过了，去张父那边，起码热闹！
    决定过去后，张风和就准备买些见面礼带去。张心朵这小妮子脾气性格都不好，跟自己也十分合不来，上次见面时她那泼妇一样的举动，仍让张风和气愤不已，不过他想着好男不跟女斗，这次看在新年的份上就不与她计较了。便挑了一件女款大衣给她做新年礼物。
    还有那个女人带着的拖油瓶儿子，除了很小的时候见过一面外，张风和是真的再也没有见过那人了，所以那人是矮是胖是高是瘦他一概不清楚。算了算年纪，这会儿也是二十出头的，二十来岁的小男生喜欢什么，张风和想来想去，不由得想到了张绪。
    笑了笑，他便按着张绪的兴趣，给那许久未谋面的人挑好了礼物。
    至于那个女人张风和肯去见她已经是给足了面子。
    赵丽听到张风和今年的安排后，也是大吃了一惊。你脑子秀逗了吧！你那个人渣老爸，十多年来没有请你去过他家，今年怎么就良心发现知道要叫你去吃团圆饭了哦！
    上次见面他跟我说了相亲的事，被我拒绝了，这次估计还是那事吧。
    你既然知道还去？
    只是吃个饭，又不是什么龙潭虎穴，我为什么去不得？他不同意相亲，人还能把他摁着去结婚吗？
    行吧，你自己高兴就好。
    张风和也知道赵丽肯定又在翻他白眼，便无奈道：丽丽，我只是想今年有人陪我一起过罢了。
    我知道赵丽叹气。算了，反正我今年也不回老家，你要是有什么事可以给我电话。
    你不回去吗？
    不回去。赵丽说着又笑嘻嘻了，跟杨适一块儿过。
    不是说好不去他家的吗？张风和纳闷。
    用你的话来说就是，不就是吃顿饭吗！又不会少块肉！
    被将了一军的张风和很郁闷。
    收拾好心情，又每天在家空闲地煲煲剧做做饭，张风和的假期生活十分美满。再过一天就是除夕了，张风和上街大采购了一番，买了一堆瓜果蔬菜和肉类塞满了冰箱。年货什么的倒是没置办，反正今年也就没回老家的赵丽会上门来蹭饭，就算准备了瓜子花生也没人磕。到时候要自己磕一个新年，准得上火。
    赵丽知道后，吐槽了他的小气。
    红红火火不好吗？
    不好！
    到了除夕这天，张风和仔细打扮了一下，对着镜子臭美完后，就拎着大包小包的东西出门了。
    张建明跟那个女人住在a市最繁华地段的高档小区里，张风和到了后，张建明下来接他。看他拎着大袋东西，便连忙道：人来了就好了，怎么还准备这么多东西。
    张风和笑了笑，即便再怎么不喜欢这一家人，可该有的礼数还是做了周全。
    进了电梯上了楼，一进门就见到了张心朵。张心朵显然被家人教育过，见到张风和也只是翻了个白眼，忍着脾气没发作。张风和把礼物塞到她手里，也不管她嫌不嫌弃，反正就是懒得搭理。
    王欣也没了过去的趾高气昂，倒是装出了一副和善的样子。要不是见过当年她那撒泼耍赖的架势，张风和差点要以为自己的记忆出错了。
    他又打量了一圈，发现竟然没有见到那个拖油瓶。
    不过他也没在意，这里多一个人少一个人，又关他什么事呢。
    晚上咱们去聚兴楼吃饭，你阿姨在那订了一桌好菜。
    聚兴楼是a市最有名的饭店，在那消费价格高昂，年夜饭更是一桌难求，张风和还没去那吃过。快晚上的时候，一行人开着车去聚兴楼。
    到了后，将车停好，一行人正要乘电梯上去，却在等电梯的时候，遇到了熟人。王欣尖着嗓子夸张地叫道：冯太太，真是太巧了，没想到刚好在这碰见您！
    张风和跟着回头，一转身就见到了那张熟悉的脸。
    第十七章
    张风和很是意外。
    他没想到会在除夕夜见到冯野。
    冯野显然是和冯家人一块过来吃年夜饭的，他站在那儿，身姿颀长，面容冷淡，似乎心情不大好。却在看到张风和后，眼睛一亮，神色里多了丝喜悦。
    张风和挪开视线，不愿与他有过多的交流。
    冯野见状，神情又跟着黯淡下来。一旁的冯母目睹了这一切，只当是小两口闹了别扭，便开口道：这不是小风吗？
    刚才张风和回身时，冯母一眼就认出了他来。这么些年来，她早就接受了冯野喜欢男人这一事实，所以对张风和反倒是渐渐没了恶意。而且张风和不乱来，一看就是个乖巧的，让他和自己儿子在一起，看着也放心。
    只是他为何会与王欣这一家子人在一块？冯母皱了皱眉，生意场上的事情她不懂，可她却不喜欢王欣这个女人。平日里也不怎么跟这人打交道，今天在这撞上她还暗道倒霉，没想到张风和倒是和他们一道过来吃饭。
    除夕夜一同出现在聚兴楼，只能用一家人来解释了。可看张风和眉宇间那副疏离的样子，不免又让冯母心生疑惑。
    王欣也很意外冯母会认识张风和。
    一直以来她就对丈夫前妻的儿子看不上眼，若不是林氏集团家的智障千金到了适婚的年龄，广招入赘的女婿，她才不会叫张风和过来吃这顿饭。
    之前就让张建明前去试探过，结果不欢而散，所以这会儿王欣准备趁着吃年夜饭的时候和张风和巩固下感情，再做长远的拉锯战。若是能和林氏联姻，她和张建明一起合开的地产公司就能解决资金周转不灵的现象。
    本来她也想过要让自己的儿子去和林氏千金相亲的，可儿子怎么也不同意，她在见过林小姐真人后，也舍不得让自家儿子去伺候这样一个不健全的女人。便只好出此下策。
    如今见张风和竟然还能和冯家说上话，她不免又惊又喜，对张风和有点刮目相看。
    要知道她平时汲汲营营，都没有打入冯母所在的上流圈子。想到这，她转了转眼珠子，盘算着怎么攀好这关系。恰在这时电梯到了，冯家人进了电梯，王欣毫无眼色地跟上前去，也要跟着进电梯，被冯家人带来的保镖拦在外头。
    冯母不动声色道：张太太，要麻烦你们等下一趟了。
    王欣谄媚道：应该的应该的。
    等到电梯门关上时，王欣还保持着那张笑脸。看得张风和起鸡皮疙瘩。一转身，王欣就拉着张风和嘘寒问暖，并问他怎么会和冯太太认识。
    张风和也是没有想到冯母还记得自己，便敷衍道：只是有过一面之缘而已。
    还看！丢不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