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25)

    他说着，自己抖了抖，狠狠搓起胳膊, 将军你不知道, 我们走了几公里，一个人都没看见，每家每户的房子都是紧闭的, 敲门都没人应。
    真的跟四城没有区别。
    如果不是他们来的时候见过了星区的星长和指挥所的人, 利罗真以为整个鹍鸟星都是了无人烟的。
    威尔和鹿雎都听到了利罗的话，威尔轻轻点头，鹿雎却紧紧蹙眉。今天来到街道上查看鹍鸟星情况的经历, 到处都透着让人匪夷所思的诡异感，原本鹿雎还以为只有第三大街上有这种奇怪情况, 没想到利罗他们竟然也遇到了。
    鹿雎轻声道：鹍鸟星的居民极少，但至少也有七千多人。而鹍鸟星一共只有九条大街，街上怎么可能一个人都没有。
    他看着猎鹰窗外的第三大街，我们可能需要去街道深处看看。
    威尔没有任何异议，于是一行人下了猎鹰飞车，朝着街道内部走去。猎鹰号就幻化成机甲形态，跟在他们身后。
    第三大街在鹿雎他们来的时候已经看过了，到处都是破败而残缺的残垣断壁和黑灰，除开倒塌的房屋，就剩下不远处大量荒废的采石器械和机器车，已经没有人居住的痕迹。
    但鹿雎走在街道的路上，却总能闻到一股说不出来的味道，这股味道他以前从没有闻到过，像是某种淡淡的微苦的粉末，吸入鼻腔时，有种沉淀而厚重的感觉。
    威尔也感受到了，赶紧让鹿雎他们带上防护口罩。
    接着他们就继续沿着街道向前走。
    但走了没有几分钟，鹿雎和威尔忽然同时停下了脚步。
    队伍后面的二十几人跟着他们停了下来，利罗咦了一声，殿下、将军，怎么了？
    鹿雎指着前方的景物回头看利罗，可他在回头的瞬间，竟然没看到身后有人。鹿雎以为是自己看错了，再揉揉眼睛，利罗他们又完好无损地站在他身旁。
    真是见鬼了。
    鹿雎眼皮直跳，面上没反应，接着回答利罗刚才的话：我们刚才走过这里。
    他们来的时候就看到了一块一米多高垫着黑灰的矮墙，现在走了十几分钟，又碰到了一模一样的矮墙。
    如果是在地球，这就叫鬼打墙。
    他们像是走进了死循环，饶了一圈又回到了原点。
    利罗发现鹿雎说的问题后脸都白了，直直看着他们来时见过的那堵墙，眼睛瞪的溜圆。
    利罗：我们......我们怎么办，殿下。
    鹿雎想了想：还是和平为主吧，不要太暴力。
    他说完，脖子上的甜心跳了下来，甩手直接炸了那堵墙。
    利罗：。
    威尔像是完全没看到鹿雎狂暴的手段，毫不在意地包容亲王殿下的小任性，面色平静的开口：殿下说得对。
    利罗：...
    而那堵墙被炸开后，整个街道的情景瞬间转变，原本平静的天空忽然荡起层层浓烟，街道两旁原本破败不堪的老房子现在完好无损地矗立着，房屋后面，是巨型的挖采机器，夹着银白色直径一米多的球体石块，排队运送向远处。
    在机器离开的方向，鹿雎看到一座半圆形的纯黑色建筑。那建筑像一只倒扣在地面上的黑色大碗，约莫有五六米，并不高，但占地面积极大。只在正对着他们的方向，开了个两米高的小门。
    建筑中央开着圆形大口，几十架高级机器车将机器运来的石块放近圆口中，滚滚白烟就从口中溢出，蔓延至周围，混混浓烟和他们来时看到的冲天白雾一模一样。
    这简直是个没有人烟的机器工厂，全程看不到一个人。
    但鹿雎看到一大片七八米高的机器车，面色逐渐沉了下来。
    这种机器车还有一个别称，就是钻地虎。它是一种，无论是防御力还是拉伸力都极高的机甲车，还带有简单的攻击能力。而且，这种机甲车，一般都是帝国政府批准才能生产的，每一辆帝国都有报备过的机甲车编号。
    鹍鸟星因为曾经是流放死刑犯的地方，压迫死刑犯采矿工作，所以这里有帮忙运输的钻地虎并不难理解。可是每台钻地虎的编程代码，都是生产之前就编写好的。现在怎么会被用来做采矿以外的工作？
    难道鹍鸟星的钻地虎都被暴民改写了新程序？
    而他身后的利罗看到了黑色建筑中间冒出的白烟，几乎是瞬间就惊声开口：就是这个白烟，看起来很淡可是密度高，我们走进烟里，就看不到旁边的队友了。
    鹿雎看向威尔，威尔低头看他，两人的目光在空中交汇，威尔轻声道：我过去看看情况。你在这儿等我。
    鹿雎立刻拉住威尔，下巴微扬斜睨着他：怎么？看不起我，我逃跑速度绝对比你快，要去也是我去。
    上将抬手帮鹿雎整了整凌乱的衣角，低声开口道：你去我不放心。
    利罗牙酸地看着两人堂而皇之地秀恩爱，身上的粉红泡泡挤得他快要站不下，干脆咬牙打断两人的谈话：得了，你们都别去，我去！
    结果他话音刚落，小亲王和上将就扭头回来，一脸嫌弃地看着他，你太弱了。
    身旁的众位士兵匀给他一个同情的眼神。
    利罗：......
    最后的结果是，鹿雎和威尔一同溜到建筑旁边查探情况，稍有不对利罗他们就开路保护他们返回。
    利罗点点头，让队伍中的狙击手绕到附近合适的高处找定点，然后自己带队在附近埋伏好，就伸手示意鹿雎两人可以行动了。
    鹿雎和威尔迅速沿着路径上的巨石，飞速向建筑窜去。
    如何通过视觉死角隐藏身形，是星际每位上过军校的学生的必修课，鹿雎两人边躲边跑，一直凑近半圆形建筑，都没有机器车发现两人的不对，还在照着既定的轨迹，老实搬运着巨石。
    鹿雎找到一颗能够隐藏两人身形的巨石，窜到巨石后面，威尔跟着他躲了过来。
    鹿雎小心翼翼地抬头，观察相距只剩下不到一百米的建筑。
    附近七|八米高的钻地虎从他们身旁迟钝地走过，托着巨石走到建筑旁边，将托盘上的银白色石头抛进建筑顶层的圆洞中。而后缓步离开，让下一个钻地虎上前投掷石头。
    威尔取出猎鹰，对着周围的空间扫描一遍，没有发现任何的监控设备。
    没有监控就好解决多了，鹿雎朝着威尔打了个手势：你在这儿掩护我，我进去看看。
    威尔当然不同意，但他拒绝的话还没说出口，身旁又是一架钻地虎走过，只能再次缄默。
    鹿雎等钻地虎过去后，低声道：如果你进去，我防御力不强，除了问题，我们两个可能都走不掉。他海蓝色的眸子紧盯着威尔，如果你在外面就不一样了，我知道，你不会让我有事的。
    威尔目光深深盯着他看了半天，最后艰难同意。他伸手附上鹿雎脖颈，在鹿雎没反应过来时，在他脖子上甜心的某处按了两下，鹿雎一愣，低头取下甜心，就发现甜心机甲上面忽然波光一闪。紧接着威尔取出自己的机甲，鹿雎就看到猎鹰顶部虚空打出一块投屏，上面竟然是从他角度看到的情景。
    鹿雎一愣。
    就听到威尔道：这是之前设计的共感系统。
    鹿雎点点头：那我去了。
    他说完，前方的机甲车刚好正要侧身，鹿雎瞅准时机，瞬间朝前蹿跃，贴着随后赶上的钻地虎的脚边。甜心玫瑰姓形状中的花心打开，射出一根半透明的长链，正中镶在建筑小门的门框中央。
    下一秒，甜心绳索收紧，鹿雎贴着地面飞速滑到门口，没有惊动任何机甲车。
    他贴在门上，将随身带的脉冲解锁器扣在门上，轻轻一按。
    门锁瞬间失灵，被轻而易举地破开。
    鹿雎小心翼翼地推开门，建筑内部的景象，完全展现在他面前。
    第33章
    在看清眼前景象的瞬间, 鹿雎甚至都摒住了呼吸，他怔怔看着面前的景象，像是陷入了幻觉。
    那......那竟然是曾经地球的样子。
    鹿雎在海因里希待的时间太久了, 甚至都已经快忘记了地球的样子。他以为自己已经完全想不起来曾经在地球的生活了, 可当眼前的景物出现时，鹿雎竟然发现，他连他们家的房屋和建筑都能丝毫不差地回忆起来。
    鹿雎站在鹿家别墅前的院门口，旁边的门卫看到他亲切的打招呼, 鹿雎愣了两秒，朝他们点了点头，深受推开眼前的铁门。
    鹿家别墅就静静矗立在他眼前。
    鹿雎接着往前走, 走到门外时, 忽然听到里面传来小男孩儿兴奋的声音，啊, 二哥回来了嘛！
    鹿雎一愣，这个声音，他永远忘不了, 是他弟弟的。
    鹿家三兄弟, 鹿淮和鹿雎是双胞胎，下面还有个比他们小了六岁的弟弟。
    鹿雎推开门，迎面就看到黑发黑眸、不过十几岁的小男孩儿从楼梯上飞速跑下来, 一下撞进他怀里。
    真实而温热的感觉让鹿雎忍不住弯腰抱住他, 男孩儿抬头，那双鹿家遗传的桃花眼，一眨不眨看着他。
    让鹿雎想要哽咽, 近乡情更怯，他多年压抑的想家的感觉瞬间被翻了出来, 眼睛发酸。
    鹿雎不知道为什么会在这里看到地球的情景，可他现在就像是回到了原来的生活，忍不住让他沉溺。
    他揉了揉弟弟鹿唯的小卷发，忽然就听到一成年男性的清雅嗓音：鹿雎。
    鹿雎愣愣抬头，看到一张和他几乎一模一样的脸，大哥鹿淮站在二楼的楼梯口，朝他笑着伸手，今天唯唯生日，怎么现在才回来。
    和海因里希偏爱冷色的风格不同，鹿家的房间布置全都是暖色调，充满家的感觉，站在二楼暖光灯下的鹿淮身上泛着淡淡绒光，鹿雎看着他，眼中湿气更重。
    如果不是他当年出了车祸，他原本应该一直都享有这种生活。
    楼梯上的大哥鹿淮朝鹿雎伸出手，到大哥这儿来。
    鹿雎向前急急走了两步，缓缓停下脚步。
    拉着他手的弟弟鹿唯仰头看他：二哥？
    鹿雎就算心中不舍，还是轻声开口：你们是什么？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鹿唯脸上一慌，茫然睁大眼睛看着他：二哥，你怎么了？
    但楼梯上的却鹿淮没说话，微笑地看着他。
    鹿雎深吸口气，甜心？
    他原本空空如也的脖颈处，忽然开始发热，鹿雎低头，看到原本什么都没戴的脖颈处，甜心渐渐浮现出来，银白色的玫瑰形状泛着刺目的白光。
    他再一抬头，刚才鹿家的情景果然全都消失了。
    眼前是一条铁架搭成的走廊，周围都是铁甲皮，挡住全部视线，前方一直通到漆黑深处，就算甜心发着白光，都照不亮前方漆黑的道路。
    鹿雎压下刚才波动的心绪，小心翼翼接着向前走。
    但他刚刚走出没两步，周围的环境瞬间再次改变。
    原本简陋的走廊变成金碧辉煌的宫殿，鹿雎一低头，发现自己竟然穿上了皇族礼服，跟着他哥奥马尔，站在海因里迪皇宫的皇位旁。
    奥马尔坐在皇位上，身前不远处的台阶下，二十二岁的青年将军半跪在地上，低头平声讲述着海因里希和沃尔夫的战况。大殿并没有因为，只有他们三人和几名守卫而显得空旷，反而因为半跪在中央的青年将军，更填充了几分迫人和凌冽的气场。
    鹿雎直直看着当年刚打完和沃尔夫最后一战，痛失全家的威尔，眉头微蹙。
    这次他的身体甚至不能自我控制了，鹿雎听到自己的身体主动开口，说出了当年他第一次见到威尔时说出的第一句话：将军，上战场是什么样的感觉？我也想上战场。
    宠爱弟弟的奥马尔并没有因为鹿雎的插话而生气，托着下巴等着威尔的回应。
    青年听到鹿雎的话，缓缓抬头，那双黑雾沉沉的眼睛还带着刚下战场的狠厉，但看他的目光却温和平静：战争很可怕，殿下。
    当时的鹿雎还不知道威尔家里的情况，他说的话并没有很尊重威尔。但鹿雎突然发现自己能掌控身体了，他掠过了自己当年说的话，直接开口对着当年的威尔道：没事，有将军在我就不怕！
    但顺着当前情况说的这句话，像是打开了什么开关，鹿雎话音刚落，就感到大脑突突的发涨，像是快要炸开。脑中全部的记忆都飞速在眼前浮现，就连所处的大殿都开始交错重叠，和不同的记忆交织在一起。
    鹿雎捂着头想要蹲下身，却感觉身体开始不受控制了，就连想要完全胳膊这种简单的只需要大脑控制的动作，都做得艰难而颤抖。
    这是怎么回事。
    鹿雎感觉自己后颈的腺体又开始刺痛，太阳穴像是被人用针尖狠狠刺穿，眼睛都开始发红。
    脑内的精神力乱窜，甚至都在周围化成了实体，s级银白色的精神力丝线勾缠在四周，直接将周围的幻境搅碎。
    但每层幻境消失的瞬间，又会开始新的幻境。
    就在这时，鹿雎忽然听到了威尔的声音。
    威尔低沉微哑的声音从甜心的拟态中发出，和认真又带着关切的声音和周围来回冲击的环境鲜明对比着。
    殿下，能听到我说话么？威尔大声开口：两点钟方向，前窜一米八。
    鹿雎立刻照做。
    威尔接着开口：蹲下！前移三米。
    鹿雎再次照做，两人就在一人指挥一人动作的情况下默契配合着，等到鹿雎不知前行了多久，眼前的幻境忽然全部消失。
    出现在他面前的，竟然是一颗高达四米的透明半球。
    球体中央，正浮着之前机甲车投掷进来的银白色巨石，股股白烟从球体中窜出，直冲天际。有少许白烟从球体壁上溢出，落到鹿雎周围。
    鹿雎脖子上的甜心立刻开始检测起气体的成分。
    而他的头顶，就是建筑中央开着的圆口。
    他这是摸到建筑的中心地带了。
    鹿雎回头看，发现他刚才竟然已经走过了那条走廊，穿行在两排来回交错的防护系统中。几十架防御系统上，泛着冰凉冷光的利刃上下挥舞，还带着莹蓝色的电光。
    鹿雎看得后背发凉。刚才他正处于幻境中，如果没有威尔的指挥，现在早就已经被搅成了碎片。
    但更让他感到浑身发冷的，是防御系统周围的情景。
    几千架容器存放着数不清的人体，树立包围着中央的透明光球。
    容器中的人有些还瞪眼扒着容器壁，面颊深陷的脸上透着一脸绝望。鹿雎甚至看到几名，哭嚎状态被液体凝固在容器中的小孩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