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枝 第64节

    乌云遮蔽了整片天空，不见太阳，没有风，只是阴天。
    所以卢枝是因为天气原因才会冷的吗？
    不是。
    医院外面有很多长椅，很多人坐在长椅上，有人在打电话，有人在休息，有人抱着孩子在哄，有人拿着个用塑料袋子包着的包子在吃，身边放着一瓶水，透明的瓶子瓶身上没有任何的标签。有人身体不舒服，坐在长椅上，家人在不停地拍打着后背。有人浑身疲惫，坐在长椅上昏昏欲睡。
    卢枝和他们一样，一样坐在一个长椅上。
    长椅对面正对着急诊的门口。人很多，进进出出。
    卢枝几近是呆滞般的看着急诊的门口，思绪却早已经走远。
    脑海中全部都是在医生办公室里，医生说的话：
    “你现在情况非常不好。”
    “你自己的身体自己也是知道的，我就不多说了。”
    “除了保守治疗，也就只能手术了。”
    “但是你现在的身体情况根本就承受不住这个手术的强度。”
    “当年你做过一次手术，二次手术风险极大。”
    “况且就算是能做，目前也找不到合适的供体。”
    “本身供体就很难找，再加上你的血型也比普通的特殊。”
    “我先给你重新开些药，你先回去吃着，要是不行，还是得住院治疗。”
    医生的这些话，对于卢枝来说，无非就是把她判了死刑。
    她还有什么希望呢？什么也没有了。
    她现在还能清楚的记得医生说这句话的时候的表情。
    遗憾。
    对于一个生命即将逝去的遗憾。
    一阵120的声音将卢枝的思绪拉了回来。
    眼睛焦距恢复，她看见了急诊门口停下了一辆救护车。
    急诊里不断有医生出来，救护车里也有医生出来，他们从救护车里将病人移了出来。
    卢枝静静地看着，眼神平静。
    短短不到二十分钟的时间里，她已经看见了三辆救护车了。
    她看见陪同从救护车上下来的家属，她隔得远，看着那人似乎是在摸着眼泪，在哭，哭着跟着进入到了急诊。
    生命真的是很脆弱啊。
    我们每个人都在哭声中来到这个世界，又都会在哭声中离开这个世界。既然每个人都要死去，那么我们活着的意义是什么呢？
    身体实在是不舒服，走路时间长了胸口总是会闷闷地喘不上气。所以卢枝坐着公交车回家。
    下车后步行回家，由于昨天晚上下了雨的原因，路上都是坑坑洼洼的小水坑，一不小心就会踩上去，她走得很小心，怕将鞋子弄脏。
    浑浑噩噩的回家，家里空荡荡的，江为还没回来。
    回家，换鞋，走到客厅，坐在沙发上，这一系列机械性的动作。
    趴在地毯上的七七似乎是察觉到了什么，慢吞吞的走到她的脚边，鼻尖轻轻的蹭了蹭她的脚踝，似乎是在安慰她。
    “我没事。”卢枝笑着摸了摸七七的头顶，“我没力气把你抱到沙发上，你自己上来行吗？”
    说着拍了拍自己身边的位置。
    七七似乎是听懂了卢枝的话，看懂了她的手势，跳到了沙发上，趴在她的身边。
    卢枝这才满意地笑了笑，将手放在了七七的背上，有一下没一下的抚摸着。
    随手打开电视，找了一个自己很喜欢的电影《星运里的错》，是小说《无与伦比的美丽》改编的。这本小说是卢枝高中时比较喜欢的小说之一。
    后来被拍成了电影，她看了无数遍。
    明明是已经看了无数遍的电影的情节，但是此时此刻的她却无声无息地流下了眼泪。
    心好像是被什么堵住了似的，眼眶也忍不住的发酸。
    后背靠在沙发上，单手捂住胸口，手微微颤抖着。
    无法形容现在的她是什么心情。
    只是在医院的时候没哭，在回家的路上没哭，但是等到了家，坐在沙发上，周围全部都是自己喜欢的装饰，喜欢的房子，和爱人住在一起，有着七七的陪伴，想着这些，她突然哭了。
    医生说的话，比这个更严重的她都听过，但是这次不一样，她有了江为了，有了七七了，还有自己的好朋友。
    生活应该是一直这样过下去才对的，一直一直这样。
    但是医生的话对于她来说无非就是一个晴天霹雳。将所有的所有全部都打破，什么都不留，全部都碎成了渣渣。
    眼泪从眼眶中流出，顺着脸颊缓缓流下，流到下巴的位置，在下巴处汇集，最后落下。
    没有撕心裂肺，没有歇斯底里，没有崩溃大哭，只是默默的流泪。
    屋子里很安静，只有卢枝那隐隐约约的抽泣声。
    院子的大门突然被推开，卢枝听见了外面开门的声音。不会有别人，只可能是江为回来了。
    猛地抬手，用袖子蹭了蹭脸上的泪水。
    老老实实地在沙发上坐好，眼神飘忽，最终定格在电视机屏幕上。
    电影还在继续。
    江为进门，手中拿着一个购物袋子，一束向日葵。
    进门便看见了坐在沙发上看电影的卢枝，没过去，而是拎着东西走向了厨房。
    “我今天在超市买了新鲜的排骨，晚上我做椒盐排骨给你吃好不好？”
    见卢枝没说话，也没在意，或许是看电影入迷了，没有理会他。将买来的东西整理好，又将新买的向日葵插到花瓶里。
    “怎么了？刚刚和你说话也没反应？”江为倒了一杯芒果汁，走到客厅将芒果汁放在茶几上，坐在卢枝的身边，侧头看她。
    刚刚进门的时候只看见了小姑娘的侧脸，只是看见她在看电影。现在凑近了才看见，小姑娘的眼角和鼻尖红红的，眼上有泪痕，像是哭过的样子。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情了？”
    江为瞬间慌了神，手足无措，今天去学校，没在她的身边，就是不到短短的一天，他家小姑娘给怎么就哭了？
    卢枝本来已经止住了眼泪，但是当江为这么一说，眼泪又止不住的流了出来。
    江为慌着神给卢枝擦眼泪。
    卢枝噗呲一下笑了。
    “我没事，就是看那个电影。”
    伸手指了指电视机里面正在放着的电影。
    “感动哭了。”
    “吓死我了。”江为松了一口气。
    “江为。”
    “嗯？”
    “这个电影真的挺好看的。”
    “嗯。”
    “你有时间看一下。”
    “好。”
    第52章
    时间一天一天过去，冬去春来，又是一个春暖花开的日子。
    江为学业繁忙不能每天都陪在卢枝的身边，她也要自己找点乐子，不能整天待在家里面，总是要出去透透气的。
    卢枝也算是个小富婆。和江为结婚的时候，从来都不联系父母的她打通了那两个人的电话。
    她也得庆幸，庆幸那两个人当初留给她的电话号码还没更换，庆幸他们两个人还愿意接她的电话。
    打电话并不是为了修复那根本不存在的亲情，为了要钱。
    虽然那两个人每年给她的钱都没有断过，但是她是要结婚的，最起码得给点。
    她简单的说明了自己的诉求，她要结婚了，他们不需要来参加她的婚礼，但是得出钱。不给钱她会让他们两个人都不好过。
    这是她最后一次要钱，以后她和他们再也没有关系。
    那两个人也是要面子的人，这么多年坚持打钱也不过是为了让卢枝衣食无忧，不去打扰他们，毕竟那些钱对于他们来说都是小意思，花钱买平静，谁不愿意呢。
    打完电话之后，那两个人双双给卢枝打了一大笔钱，加上她之前没花完攒下的，以及当初外公外婆给她留下的钱，再加上海城的那套房子，下辈子也算是衣食无忧了。
    嗯，如果她能活得时间长的话。
    她这几天喜欢逛街，买很多的东西装饰她和江为的家，给自己买裙子，给江为买衣服，给七七买玩具。
    以前逛街都是有宋初陪着的，但是现在宋初比江为还忙，所以她只得自己一个人出来逛街。
    商场里有很多人，成双成对，有闺蜜，有情侣，有夫妻，有家人，只有她是自己一个人。
    闲逛，走到一家卖餐具的店铺门口。刚想着走进去，猝不及防地，小腿就被撞了一下，像是被什么尖锐的东西刺了一下似的，一阵刺痛。撞击的力道有些大，卢枝没稳住，下意识地后退了一小步。
    “呲——”卢枝皱了皱眉。低头看了一眼。
    是个小姑娘。
    穿着一件粉红色的公主裙，白色的长袜，白色的小皮鞋，头上扎着两个小辫子，戴着粉红色的蝴蝶结。白白嫩嫩的小脸蛋，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一眨一眨地看着她。
    真可爱。
    这是卢枝的第一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