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2章：盟约破裂

    一时间，狭小逼仄的佛堂内虞玦与柳氏二人一跪一站，二人皆是静默不言。
    虞玦隔着那冉冉升起的檀香，静静的望着柳氏消瘦的背影。不知为何，竟看出了些许的寂寥和心酸。
    昔年的天之骄女，一夕之间家族变故、被丈夫背叛，成为了弃妇，又背负着血海深仇。这些年，对于柳氏而言，十分煎熬吧。
    一阵静默之后，是虞玦先开口，打破了二人之间的沉默。
    “您到底想要我做什么？”虞玦深吸口气，按捺住浮躁的心绪，理智渐渐回笼，恢复了素日里的冷静道：“您让我去玉芙宫，不仅仅是想要陷害虞家。不然也不会费尽心思，将这么重要的玉芙蓉交给我。”
    此时，换柳氏十分意外的看向虞玦。她没想到，虞玦小小年纪，竟能这般沉的住气。
    “她都对你说了什么？”柳氏没有回答，神情从方才的癫狂，又恢复了素日里淡漠的样子，平静的声音问道。
    虞玦握住青鸾簪的手指动了动，道：“她将知道的一切都告诉了我。”
    “老姨娘的身世，青鸾簪和九龙图，包括琉璃夫人还有羽族所有一切的秘密，她都告诉了我。”
    虞玦再次强调了“所有、一切”四个字。
    跪坐在蒲团上的柳氏回头，清冷的目光似笑非笑的望了虞玦一眼，道：“不，她并没有告诉你全部的东西。或者说，你心中还存有疑惑。”
    那如枯井般的目光，似是有一种能够看穿人心的力量，柳氏淡漠的声音道：“你心中尚且存有疑惑，所以你才会来莲心居找我。想要从我这里，找到答案。”
    虞玦心间微颤，不过须臾之间，便稳住了心神，十分痛快的点头承认道：“你说的没错。”
    “在湘姑姑的故事里，她说到了柳家、柳太妃，甚至牵涉到了琉璃夫人。可是偏偏对虞家、清平侯府只字未提，我想知道羽族守护的秘密，究竟和虞家有什么关系？为什么一旦秘密现世，会给虞家带来灭顶之灾？”
    柳氏深深的看了虞玦一眼，那暗沉的目光中，带着虞玦看不懂的意味，道：“你拿什么来与我交换秘密？”
    虞玦道：“我能为您查清楚柳太妃薨逝的真相。”
    柳氏神情淡漠，不发一言。
    虞玦眉心轻拢，思索片刻，沉声道：“我帮你找到……十二年前，柳阁老被诏入宫中的那一晚上，究竟发生了什么！”
    闻言，柳氏神情微动，紧接着以一种讥诮的目光看着虞玦，道：“你不过是一个不受宠的嫡女罢了，何来这么大的口气，去窥探十二年前，连皇家都严令禁止的宫闱隐秘。”
    虞玦被柳氏毫不客气的语气说的面色郝然，不过……柳氏说的没错，如今她无权无势，又无所依靠。连自保都成问题，更不要说去窥探那宫廷隐秘了。
    就在沉默间，虞玦听到柳氏淡淡开口道：“杀了秦氏。”
    刹那间，虞玦不敢置信的抬头看向柳氏，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柳氏跪在佛堂前，手中拨动着佛珠，在那慈悲的佛像面前道：“杀了秦氏，再来找我。”
    烟雾缭绕中，柳氏的面容过于平静，平静到有些失真……
    虞玦沉吟片刻，道：“我不会答应的。”
    “为什么？”柳氏有些意外道，“当日在梅园，你能从庞国舅手中逃脱，且在众目睽睽之下揭露虞颜颜和庞国舅的奸情……以你的手段，想要杀一个失势的秦氏，不过是件轻而易举的事。”
    闻言，虞玦心中顿时掀起了惊涛骇浪，目光惊疑不定的看着柳氏消瘦的背影。虞玦没想到，看似隐遁于莲心居中、不问世事的柳氏，竟对虞家的事如此了如指掌。心中不由生出一股寒意……
    柳氏背对着虞玦，虞玦看不清她的神色如何，只听她道：“秦氏与你积怨已久，杀了她对于你而言有百里而无一害，又能取得与我的合作的机会。一举两得，终究是你占了便宜……”
    “当真是一举两得吗？”未曾想到，虞玦的声音竟是过分的冷清，反问柳氏道：“若我当真跨出这一步，替你杀了秦氏，那么你便可以此为要挟，从而彻底的掌控我。”
    虞玦嘴角带着讥诮的笑，看着柳氏道：“您算计的很好。以湘姑姑为诱饵，让我对虞家之事起疑，在我深陷谜团，举棋不定之时，再抛下一个十分诱惑人的诱饵——杀了秦氏，我的死敌。看似对我是个双赢的条件，一个微不足道的小事，可我若是真的这么做了，就落入了你下一步陷阱中。永远、永远无法摆脱您的控制！”
    说到最后一句的时候，虞玦的声音带着一种透骨的冷意。逼仄幽暗的佛堂又恢复了方才的寂静，这样寂静的片刻，过了很久很久，谁都没有先开口。
    “啪嗒”一声，是柳氏手中拨动的佛珠断裂的声音。
    最先回神的是虞玦，她看着坐在蒲团之上，始终背对着她的柳氏，淡淡开口道：“您若是想查当年柳家的真相，我可以帮您。但这一切建立在你我之间是平等的合作者的条件前提下，而不是将我当做您手中的一颗棋子，一把屠刀。”
    丢下这一句话之后，虞玦没有再丝毫的犹豫，离开了这逼仄幽暗的佛堂。
    推门出去的时候，绚烂的阳光洒落在清寂的院子里，让虞玦有片刻的恍神。
    从那过分幽暗的佛堂中出来，重见这阳光，竟有一种恍若隔世之感。却见院子里桃树枝头的桃花含苞欲放，歇着两三只麻雀，带来勃勃生机。
    虞玦不由回头再看了眼那紧闭的木门，不过是一门之隔，却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世界。
    “小姐，我们回去吗？”
    虞玦发了会儿呆，被惊羽的声音提醒，方才堪堪回神，
    虞玦将装着翡翠的匣子留给了双文，对惊羽道：“不，我们去玉琼阁。”
    惊羽眼中闪过了一丝诧异，却见虞玦嘴角微微挑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道：“时隔多日，我也该去给我那母亲请安了……”
    昔日的虞玦晨昏定省，一日不落。但自从梅园变故之后，这是虞玦第一次主动前去玉琼阁，给云氏请安！
    这些时日因为崔颢调任外职，所以崔家学堂的学子们都休学回来。虞长昭年纪尚小，但学问又好，一时间找不到合适的学堂，所以便回了侯府。
    “一时间找不到合适的学堂也没什么，你年纪小，离科举还早这呢，不必如此刻苦。”云氏心疼的说道，“也是你父亲不该，非要你去崔家求学，一个月回不了家一次，看你瘦的……”
    云氏对虞诗薇要求严格，但对虞长昭十分溺爱，虞长昭年纪虽小，但性子跋扈又极其有主见。
    “母亲，长昭是男儿，吃点苦算什么。我定要好好学好学问，将来一定要超过虞长风！”
    虞长昭握紧拳头，小脸无比认真严肃道。
    云氏闻言，十分欣慰道：“果然是母亲的好孩子，和母亲一条心……”
    “呵，你倒还是一直那么讨厌虞长风呢。”虞诗薇捻了块糕点，看了眼虞长昭，不冷不热的说道。
    虞诗薇不喜欢虞玦，但同样的也不喜欢虞长昭。总觉得虞长昭的出生，夺走了属于她的宠爱。但与此同时虞诗薇是个聪明人，知道云氏疼爱虞长昭，至少在云氏面前，虞诗薇还是扮演着一个疼爱弟弟的好姐姐……
    母子三人正享受着天伦之乐的时候，琼枝进来传话道：“夫人，四小姐来了。”
    听到虞玦来的消息，云氏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沉了下来，虞诗薇眼中闪过了一丝幸灾乐祸之意，道：“她胆子倒是越发大的，竟还敢来玉琼阁。”
    虞长昭听虞诗薇的语气有些古怪，便问道：“四姐姐不是每日都会给母亲请安的吗？”
    虞诗薇嘴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道：“你是不知道，昨日虞玦在宫宴上竟敢当众顶撞母亲，母亲正气着呢。若非是你今日回来，早就传她过来训话了……”
    虞长昭却不信，道：“她那个胆小鬼，怎么可能敢在宫宴上顶撞母亲！”
    虞玦进来的时候，便听到自家虞长昭这个熊孩子在背后如此说她。虞玦按住跳动的眉心，不动声色的瞪了虞长昭一眼，当日在后花园中给他的教训还不够吗！不过让虞玦意外的是，当日虞长昭在后花园中吃了亏，竟没有在云氏面前告状，那件事就不了了之了。
    虞玦收回落在虞长昭身上的目光，上前向云氏行礼，沉声道：“女儿给母亲请安。”
    云氏见虞玦进来，眉头微皱，脸上的笑意很快就淡了下来，脸上覆上了一层浅浅的冰霜，冷哼一声道：“你有些时日没来请安了，怎么今日倒是有闲暇来了。”
    此时云氏神情清冷，厌恶的看着虞玦。整个暖阁中的气氛不复方才的温馨，直接冻结到了冰点。
    对于这样十分明显的对比，虞玦早就已经习惯了。云氏将所有的宠爱都给了虞诗薇和虞长昭，对她就没有好脸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