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16)

    他的大脑当机了片刻，不就是出去玩了一趟没带旧手机吗，为什么他有种沧海桑田、被时代抛弃的感觉？
    紧接着他额上全是冷汗，死死盯着屏幕才意识到何家在这段时间已经天翻地覆。家里的司机来接他，问他先回家还是先去公司看看。赵文谦斩钉截铁地回：先去何大少家，城西那套单建的别墅。
    他打了十几通电话，向自家哥哥姐姐和朋友确认了程煦是不是还被关着，然而除了何家和方家人大部分人都不清楚内情，只说就在那套别墅里，何家那个姓林的儿子手段太厉害，谁都不敢去救。
    赵文谦联系了自家的保镖准备上门之后，却发现门口的保安只有两个，其中一个甚至还在泡茶，抬头对赵文谦露出一个和蔼的笑容，出了保安室就去给他开外面的铁门，寒暄过后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原来泡茶的这位是在别墅当了三四年保安、跟赵文谦见了好几回面的老王。
    这么容易就进来了？剧本不对啊！
    赵文谦没敢放松警惕，一步一个提心吊胆地走过去按下了别墅正门的门铃，他已经做好准备，如果是林罗开门，就让保镖直接打一拳不用客气。
    【868：宿主宿主，赵文谦在别墅外面找你来了！】
    程煦一听赶紧把盘子里的星际世界大餐囫囵吞下，把盘子扔进洗碗机按下按钮，结果最后一口肉卡在喉咙里，他又从冰箱里倒了豆浆咕嘟咕嘟灌了几口才缓过劲来。
    【868：宿主你可以把食物交给我保存的。】
    【程煦：我这不是忘了吗^_^】
    【868：】
    赵文谦出国玩之前，好感度/崇拜度停留在98，程煦当时建议他出国玩两三个月，就是为了不节外生枝。
    不过赵文谦回来的时机很好，对方回国一定会找他，而林罗正好住在他这里。
    现在久别重逢，又是下班时间，林罗很快就要回来了，修罗场玩得好能降双方的好感度/崇拜度，玩不好双方都会上升，他必须非常小心。
    程煦特意弄乱了自己的头发让自己极有魅力的形象稍稍打点折扣，换上散漫的休闲服出去给他开门，崩起了一张冷漠不近人情的脸孔。
    赵文谦看见程煦，先在门外愣了三秒，身后的保镖被他叮嘱过，以为情况会特别凶险，开门却撞见何家大少精致好看的脸顶着鸡窝一样的头发，没睡醒一样懒洋洋地打量着他们。
    片刻的尴尬之后，赵文谦扑上去狠狠抱住了程煦：何礼你还活着！！！为什么没有人告诉我你出事了！！！
    程煦：哦，给你新号码发出去的短信和微信全被我拦截了，我就怕你回来给我救场送好感度/崇拜度，对不住了兄弟。
    林罗那个混蛋把你怎么了？听说他把你绑架了，还把你打到胃出血？
    程煦轻轻摇头：没有，他对我很好。把我绑架的是何欢他妈，我已经出院了，没什么大事。
    倒是你，打听情报收集消息之后能曲解到这个份上，你的脑子还好吗？
    由于熬夜看不太好描述的电影，程煦眼下泛乌青；由于不太好描述的行为，程煦脖子上有两三道紫痕。赵文谦将这些细节尽收眼底，心疼得不得了，怒火窜上心头：你还替他说话，他都把你折磨成这个样子了，你就这么欣赏他吗？
    赵文谦想到林罗和程煦亲密的关系，他爱而不得默默守护这么多年的人就这样便宜了别人，本来就不甘心，现在对方都这样对待程煦了，程煦怎么还不愿意面对现实？
    程煦一脸无奈：你先进来坐吧。
    他们在茶厅落座，程煦烧水冲了一壶茶，对赵文谦说：不是你想的那样，他很照顾我。
    程煦好不容易才按住他的情绪，向他解释了来龙去脉，细节太多，等讲完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赵文谦起初还会问两句，听到后面程煦打算将家产彻底移交的部分就越来越沉默，直到程煦说完，他才问：这不像你，我知道你受了刺激，可你也不会把自己的家产拱手让人，到底为什么？
    程煦看了看表，心里有些焦急。快到林罗回家的时间了，他希望这两个人撞上，虽然嫉妒心对好感度/崇拜度的影响是非常难判断的，但只要他把握得当，就能成为削下好感度/崇拜度的利刃。
    我累了，就这么简单。
    就这么简单？赵文谦根本不信，你就这么欣赏他，欣赏到连自己这么多年的心血都能让给他？
    不是因为欣赏他，只是他最适合接替我父亲的事业。程煦眼神闪躲，根本不敢面对赵文谦的质问似的。
    【868：叮，角色赵文谦好感度/崇拜度1，当前好感度/崇拜度97/100。】
    【868：叮，左后方10米内检测到主角。】
    赵文谦一股气堵在胸口，好像心肝肺都要被挤压得血肉模糊，我早就看出来了，你对他和对别人不一样，只要他在场，你的眼神都是跟着他走的。我知道这些年来你只顾着忙事业，别人送到你身边的人，不论男女你从来都没收过，为什么一见到他就破了例？你跟我说实话，你爱他吗？
    茶厅里落针可闻，程煦听到了几声极轻极小心的脚步声，和手放在门把手上细微的响动。
    该怎么回答，才最不伤人、不ooc、又能减少好感度/崇拜度？
    赵文谦的话和停在茶厅外的脚步，好像点着了程煦的灵感。
    我总是看他，只是因为我在观察他罢了。从一开始我就觉得他跟何欢还有我父亲长得相似，何欢又在圈子里到处传谣言，我想不注意他都不行。
    真正的谣言传播者程煦大言不惭地把锅甩给了自己的便宜弟弟。
    有时候一段感情让人铭记，不是因为身体相契的滋味，也不是朝夕相处的点滴，而是某句话、某个念头严丝合缝地掩住了摇曳的火苗，台风来了也不让幻想熄灭。
    【868：叮，主角好感度/崇拜度1，当前好感度/崇拜度99/100。】
    程煦的猜测没有出错，支撑林罗最后一点幻想的，是何欢以及其他人对他说过的何礼对待你，跟别人都不一样。
    我知道很多事情都不是他的错，但是每次看到他，都会想起家里那些事。我甚至会自私地想，如果我们没有互换身份，是不是上一代那些破事都不用我来承受？是不是他就会替我痛苦，我就会在亲生母亲的怀里健康地长大？一旦产生了这样的想法，就算说我爱他，我自己都不信。谁会希望自己爱的人受苦？
    程煦露出一个自嘲的笑，回答完赵文谦的问题，他就没有必要再说下去了。被崇拜的人拒绝已经够痛苦，何必让门外的人再伤心一层呢？
    赵文谦缄默不语，林罗最终没有打开茶厅的门。
    .
    方家受到致命的打击，程煦假装自己失去自由，于是他们断定这一切都是林罗的手笔，明里暗里飞蛾扑火似的向他送好处。
    林罗让人写好的收购请求因为程煦的事情没有发出去，方家大部分人以为得到了宽限，满怀希望地等待着林罗拉他们一把，连宣誓忠诚的稿子都打好了，表示一旦得到何家的支持度过此劫，一定唯林罗马首是瞻。
    然而方家家主从程煦家回去之后，就知道一切已经彻底完了。
    等待他们的不是法务上的援助、改头换面的方案和新一轮的注资，而是林罗对方家彻底的漠视。
    何欢那部分企业本来是没有问题的，经营简单，油水足，高层懒惰得像养老院也能保持连年创收。这是何欢最后的底牌，就像赵文谦手里那些房地产一样，哪怕当个甩手掌柜也不能真正放开署名权，不然不能彰显他不可撼动的二世祖地位。
    他一旦失势，近年花天酒地、四处作死结下的仇家都不会放过他的。
    于是林罗不知疲倦地尝试联系他之后，何欢想起那天在方家老宅，林罗说绝对不会使用暴力让他屈服，侥幸心理作祟，思量之下，竟然囤了半个卧室的泡面，把门一锁，开飞行模式，屏蔽林罗和程煦的消息，选择了装死。
    万万没想到，专业的谣言散播者程煦，从来不曾停止他通过键盘和电话搅动风云的脚步，终于把何欢万里无云岁月静好的天空，搅出了个臭氧空洞。
    程煦利用自己过去的人脉，把公司即将被何家总公司的新总裁收购的消息，伴随大规模裁员的留言，一起散了出去。
    公司高层拿了好处，也得到何家大少和林罗的承诺，不会对管理层进行撤换和洗牌，暂时都安定了下来，对收购并不抗拒。底下实际为公司贡献的员工却未必能与高层一条心。
    公司忽然要换主人的流言闹得人心惶惶，根本管不住。收购吞并往往伴随着裁员，有些人怕自己被裁，拼命加班。但也有些人效率骤降，办事倦怠推托，似乎在表达某种缄默而矛盾的反抗。
    程煦有天眼一般的金手指，一下子就察觉到人心萎靡，自己的目的达到了。
    何欢甚至亲自出马，掏心掏肺地向普通员工表示大家的辛苦我看在眼里，收购什么的都是无中生有，裁员更是无稽之谈。
    当然没有用，谁都知道何家二少不管事、靠不住、说话从来不算数。他都亲自出来辟谣了，说明谣言很可能是真的！
    于是收购、裁员这两件事更可信了几分，成了板上钉钉、大势所趋。
    何欢终于关掉了手机的飞行模式，拨通了林罗的电话，咬牙切齿地答应了他的见面请求。他并不擅长商业谈判，还是带上了自己的舅舅。说来也奇怪，在这个健全发展的父系社会，好像总是母亲那边的亲戚更靠得住。他和程煦、林罗隔了个妈就像仇人一样。
    林罗、程煦、何欢、何欢他舅，四个人在玉泉饭店找了个小包厢，准备坐下来好好吃一顿，联络感情。
    方家家主已经和自己亲外甥商量好了，实在不行就打感情牌，或者倚老卖老，好歹保留利润最丰的那几个公司。
    何欢泡面吃多了，营养不太好，面如菜色，堆起讨好的笑容，气势上已经矮了一头。
    但他落座后，决定先发制人：大哥，我们好歹也在同一个屋檐下一起生活了好几年，我只想拿到我该拿的
    话音未落，程煦两肩忽然剧烈地抖动，迅速拿起身边的餐巾纸，吐了口触目惊心的血。
    程煦的脸色太苍白了，嘴角的血迹好像洇在雪地上一般突兀。
    包厢的服务生倒完茶水还没走，惊恐地从柜子里拿出一叠纸巾递过去：老板您没事吧？我去叫救护车！
    虽然玉泉饭店也由林罗全面接管了，但来往工作的人还是觉得程煦才是他们的老板，没改口，林罗当然也不介意。
    程煦慢慢擦干净了血，对服务生露出一个温柔得令人心疼的笑：我没事，前两天旧病复发，还没好全，吓着你了。
    何欢：他不是来找大哥讨说法的吗？怎么好像他才是欺负人的那个？
    何欢越想越心虚，因为程煦早就有胃病，但绝不至于天天吐血，现在这样是他母亲那次绑架造的孽。
    而后程煦缓缓抬起头，对上何欢的目光，一字一顿地问：你知道我的胃病是怎么来的吗？
    何欢实在稳不住自己的气势，战战兢兢地说：不知道
    服务生小姐姐不想听豪门密辛，从桃木门悄悄溜出去了。
    接下来的局面就完全失控了，毕竟吐过血的人总是比较占理。
    程煦笑了，眼神却冷得吓人：有一年暑假，你小学刚毕业，我在高中，父亲出差，你去边港找你外公。你母亲找了个借口留下来，把我关在屋子里整整饿了十天，我书包里和柜子里，只有不够两顿的零食饮料，你知道我是怎么活下来的吗？
    方家家主见情势不对，赶忙打住：一码事归一码事，我们今天谈的是公司的事。
    程煦狼一样的眼神转向何欢身边的方家家主：舅舅，我看你还没搞清楚今天的局势，你说一码归一码，我就得听你的？你当年把我和林罗掉包，怂恿你妹妹虐待我，自以为掌控全局的时候，有没有想过自己也有今天？
    方家家主登时脸色铁青，他为这次谈判打好的腹稿，在这样的诘问面前一下子显得羸弱而可笑。利用自己妹妹来联姻、毁人家庭、掉包两个新生儿、间接害死原配夫人性命、带给程煦无法磨灭的心理阴影，这些他不仅参与了，还称得上是幕后主谋。
    何欢愣了，何夫人从一开始就怕他嘴碎四处瞎说，没告诉他当年的真相。
    他到底不是个铁石心肠的人，面对充满恨意的目光，他的态度还是软了下来：哥我妈和我舅对不起你，我代他们向你道歉。
    程煦冷哼一声。
    林罗怕程煦急火攻心之后再吐血，作为一个合格的跟班，他不动声色地把公文包里的合同拿出来。
    林罗说：弟弟，先看看合同吧。
    何欢哆哆嗦嗦地接过合同，心里再怎么别扭，也还是没有反驳这声弟弟。
    他想，现在是他名下所有公司股价最低的时候，收购虽然也要花不少钱，但程煦和林罗这种行为还是相当于落井下石。自己之所以周转无力，就是林罗身世还未揭晓的时候那个该死的项目拖了后腿。
    他死死咬住下唇，半晌都没有动静。
    我有件事一直不清楚那个软件开发的项目，你和我哥到底有没有勾结？那时候你不可能知道自己的身世，一旦项目成了无底洞你自己也不好受，一不小心就会在业界丧失信誉。以我的背景，如果发现你搞小动作，完全可以让你身败名裂，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就算你是为了帮我哥，风险也太大了，到底为什么你可别告诉我你把自己的前途都搭进去，是为了情感
    程煦默默地闭上眼，优雅地翻了个白眼。不管何欢信不信，林罗还真是为了情感，这恼人的情感之火他花了不知多少力气才浇灭。
    林罗摇摇头，根本没有回答，他耐心十足，温和得像个即将解剖小白鼠的实验员：我说了，先看看合同再来恨我。你的问题我会一一解答的。
    何欢和他舅不明所以，这才低下头翻开了文件夹的扉页，第一眼就被上面的文字气了个半死。
    这根本不是收购请求，这是对何欢名下所有公司的资产赠与同意书！
    林罗不是要买，是要他白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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